列诺特公爵家手握帝国军权，莫迪斯即便是毫无继承爵位希望的次子，但身为公爵嫡系血脉，对于有心之人而言，他仍有存在的意义。也极其容易成为被其他贵族联合利用的可能。
若他的大哥，长子莫格尔意外身亡，那么与他站在同一阵营的贵族们将会失去一个重大助力，甚至以他为主的一大派系将会因此分崩离析。那么莫迪斯将毫无意外地成为下一任公爵。
帝国贵族里不缺善于玩弄人心，执掌权术的精明人物。操控一个纨绔子弟，对他们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不少人认为现任公爵为了保证家族和帝国的稳定，暗中除掉了自己的儿子，以防有心人利用他，将来会给这个家族带来灾难。
有好长一段时间，伊格勒内风声鹤唳，暗流涌动。但莫迪斯归来之后，本要平静的风波，却在暗地里越发激烈。
“原本是个魔素弃者，结果成为了猎人。不但没有身死异乡，结果还在六年后重新出现在伊格勒……虽然巴维尔公爵阁下将你禁足，但还是有不少人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猜不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莫迪斯心里也提起了一股警惕。
“这其中也包括我。”迪伦的目光强而有力，仿佛要击垮面前之人所构建起来的坚实防线。“但与别人不同，我有着一些特别的东西——那就是一些帝国贵族们都难以接触到的，古代文明的知识。”
“我曾在得梅萨里亚短暂进修过，虽然只有短短一年时间，但我也从文明殿堂那里，了解到不少古文明秘辛。其中就有一个，古代奥术文明阿兹特摩罗帝国对原初之人的研究。”
迪伦把玩着白瓷茶杯，叙说着一个看似无聊而冗长的故事。
“有人可以光是触摸对方，依靠自身意志，就能让所触碰对象将魔素成十倍百倍地利用起来，以一人之力凌驾于极其复杂的魔素增幅阵法的那种超常规能力者……有人可以触摸到金属就能将其融化，变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有人可以将火焰放在手里把玩，也有人天生怪力，徒手便能举起上千斤的重物……更有甚者，身体能够自愈，无论何种伤势，都能够恢复如初，毫无后遗症或者留下隐患。”
“——那些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奇迹之力，不需要魔素的帮助，就能发挥出力量的人。”
迪伦看着莫迪斯，后者面色平静，就像是个最合适的听客，无论你讲什么荒诞至极的鬼故事，他都能全盘接受。
“你看上去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他从齿缝里吐出这句话，语气波澜不惊。“只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审视的目光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寒冷的漠视。
那毫无掩饰的针对和蕴含的杀意，让迪伦的心脏瑟缩了一瞬间，血液都几乎要冻结。那临近死亡的感觉，对迪伦而言无比熟悉，那是周身都浸在刺骨的寒流中，恐惧能填满内心。
曾经在他身为自由奥术师流浪世界，无数次遇到过致命危机，但莫迪斯却能给他这样的感觉，甚至更加危险。
但他知道自己说中了。
“……看来没错呢。”迪伦叹了口气，虽然故作轻松，但声音间却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我只是猜测罢了，毕竟这只是数千年前的文明留下的一纸残页。但您的态度给了我这个连我都觉得荒谬的想法一个再明确不过的确定。”
“得梅萨里亚不愧是古诺蒂斯塔文明的幸存者。”莫迪斯冷笑。“原初之人这个词，我想到今天为止，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本来我对此事也只是半信半疑而已。”迪伦摆了摆手。“这种研究，这种资料，即使在我看来也太过玄幻了。我也询问过我在文明殿堂的导师，他们都认为，阿兹特摩罗帝国的所谓研究，不过是某种异想天开的臆测。”
“只可惜古文明灭绝已久，有心查证也是办不到的事。所以，这件事也只能是永远的秘密了。”
“知识总会令人着迷。而秘密，则会让人送命。”莫迪斯淡漠地说。
“所以阁下想要杀我灭口吗？”迪伦说。
“即使是我，想要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已经开始对我有戒心的五级奥术师，有些困难啊。至少我不认为这栋豪宅还能保住。”
莫迪斯抬眼环视了一圈，有些遗憾地说。
“虽然说奥术师失去了法杖，就会手无缚鸡之力。但你我都清楚这种话不过是妄言罢了。”
“我无意探查您身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辛。我只想找到一位身在局外的人替我拨开迷雾。”迪伦说。
“你已经确信自己身在局中？”
“就算不在，我也想要确保我的学生们不会因此而出事。”
“哼，是个好导师呢。”莫迪斯撇了撇嘴角。“在伊格勒，你这样的人太过耀眼了，格格不入啊。”
“那阁下的意思？”
“反正我对这件事也相当好奇就是了，既然你愿意请我，那就这样吧。”
“我还以为阁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呢。”
“我从头到尾也没说过拒绝的话。”
莫迪斯从沙发上起身，迪伦见状也一同站起。“那我们先把报酬的事情谈清楚。既然是请我的，那我也不认为你打算无偿雇佣我。”
迪伦听到这话，有些哑然地失笑。“若是按照猎人公会的行情来看，学院也的确会支付报酬。但对于阁下而言，恐怕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吧。”
列诺特公爵是帝国最有权势的大贵族之一。莫迪斯虽然这么多年来也没表现出什么让人注视的才能，但嫡系终究是嫡系，还是排在爵位顺位继承人第二位的。
这样的人，迪伦可想不出能有什么报酬请得动他。列诺特公爵能给自己儿子提供的需求，迪伦肯定没法给。
“我没什么需要的。”莫迪斯摇摇头。“只是我帮你一个忙，作为还礼，你也帮我一个。”
迪伦眉头微微一簇，有些警惕起来。
“不知阁下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知道。”莫迪斯瞥见了迪伦那小小的表情变化，没有在意。“不过我觉得很快就会用的上这份报酬。还请放心，我不打算让你做什么对大家都不利的事情。”
迪伦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位五级奥术师的一次人情，是现在的莫迪斯难以轻易获得的。而有送上门的机会，他肯定不会不要。
“如果这样，那没有问题。”
“对吧，你帮我，我帮你。也算得上是桩好差事。”
莫迪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种神情像是赌徒在牌桌上赢得了难以想象的赌资。
迪伦突然觉得自己这心血来潮的想法好像给自己带来了什么不得了的潜在麻烦。
只是现在也不容得他再反悔了。
“那么，除此以外，我再跟你要一样东西。”
……
“需要我送您回学院吗？”
卡洛斯老管家带着迪伦来到公爵府大门，躬身询问。
“谢谢，我有些私事要办，就不劳烦你们了。”
“既然如此，还祝您路上平安。”
清爽的寒风略过迪伦的脸颊，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腾，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被冷汗浸湿。
“真是令人意外啊……”
迪伦的袖口里缝着两个小口袋，里面放着两枚触发式晶石，装载着伤害奥术。
这是个老习惯，虽然他不敢确定莫迪斯是否会被这种防身用的小把戏伤到。但他在离开这座府邸以前，双手从来没有放松过。
令他真正意外的是，自己竟然歪打正着的发现了莫迪斯背后的隐秘。
虽然有点头绪，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从一张几乎已经变成黄土的残页上所看到的所谓“研究”，是确有其事。
但那样也能很好的解释了莫迪斯的变化。
要找一个时间，回到得梅萨里亚。那里，一定会有更多的资料。
迪伦这般暗中下定了决心。
秘密会使人送命，此言非虚。但迪伦•勒提米尔可从未担心过这种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