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格勒的中央,是一座山。
在艾斯托利亚帝国尚未有此等版图时,帝国连年征战,与大陆上诸多国家为敌。当时,身为首都的伊格勒,数度陷入危机。
亚拉基尔宫,便建造在这座山体上。曾经的帝国皇帝为了防止亚拉基尔宫被敌军轻易攻陷,特意建造在如此险恶的地势上,易守难攻。历史证明,这等做法相当正确,无论伊格勒多少次被敌军的铁蹄践踏,亚拉基尔宫仍旧屹立不倒。
在帝国的疆域抵达饱和后,亚拉基尔宫所依附的山体,则被帝国知名的无数工匠开凿,宫殿本身也多次翻修,便成了如今这般。
白色与金色相间的光芒在宫殿的外墙上闪耀,曾经依附于山,如今则是立于山顶上的宫殿,更显得高高在上。当然,这归功于曾经的那些帝国工匠们近乎二十年的努力。
靠着自俄里昂河川引水搭建的七条上下水道,以及从山上流下的河水,使亚拉基尔宫的供水充足,宫内百花盛放,搭配装饰精巧的艺术雕刻品,可谓是美与威严的完美结晶。宫殿以白色大理石搭建,并在各处镶嵌了黄金装饰。驻守此处的则是身穿铁色铠甲,肩披雪白披风的皇家骑士。
如今这皇宫,表面那比黄金更耀眼的光芒,却难以掩盖那内中更丑恶黑暗的深邃漩涡。
而将这漩涡牢牢握在手中,如同操控木偶那般肆意玩弄着的男人,便是格雷特•奥芬伦斯•卢米亚•纳姆雷隆德,帝国摄政王。
虽是皇室子弟,他却在帝国军队中威望极高。也许因为他私生子的出身得到众多人的同情,但最重要的,还是他从最普通的一名帝国正骑士,依靠自身那庞大而显赫的功绩,一路做到了南方托肯罗军团的副军团长。
在帝国南面,最具有威胁性的,除去格列亚双岛联盟的舰队,便是科涅利尔联邦。格雷特摄政王所领导的托肯罗军团,不但牢牢把持拉罗茨山脉的控制权,也让联邦军队常年无法跨过边境线入侵帝国内部。
从前前任皇帝时期开始,在宫廷中最不得宠的十三皇子,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摄政王。格雷特曾长久时间以来没有被帝国贵族们正视过,如今今非昔比,不少人都想附庸在他脚下,结成牢固的派系,以保证自身的利益。
当然,这个以血和剑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这个男人,对这些墙头草一般,宛如帝国最深处的蛀虫那样存在的贵族们,一直是嗤之以鼻的。
他只信任自己。
原本布置着皇帝御座的书房,如今也按照格雷特一人意愿改造,撤去无用的华贵装饰。即使他本人,也常年佩戴武器,撇去令他不适的庸俗服饰,穿着打扮仍按照自己在边境驻守时的那般严谨。
留着黑色碎发的格雷特坐在撤去了坐垫的御座上,手里批阅着帝国统帅部呈递的诸多文件。羽毛笔、还有用来召唤副官的小铃铛,都毫无掩饰地安置在纸镇上。纵使面前文件堆积如山,他也没有陷入与文件战斗得焦灼不堪的窘境。
论容貌,格雷特算得上相当俊朗,但脸部一道狰狞的伤痕却破坏了这份值得不少贵族少女细细欣赏的美感。但作为军人,伤痕却是荣誉和功绩的表现。
“咚、咚。”
“进来。”
身着戎装的书记官推门而进。
“何事?”格雷特头也没抬地问。
“殿下,诺里明德帝国学院的博格曼院长与兰纳德副院长求见。”
“我知道了。”
他并未停下手中的工作。
“还有,博格曼院长与兰纳德副院长请求觐见罗莎娜陛下。”
啪!
格雷特手里的羽毛笔被他以握笔的姿态捏断了。书记官见状,赶忙低头。
“哼,这两个老家伙。”摄政王这次抬起头来,顶着一张因沉下脸色而显得颇为有压迫感的刚硬脸孔,散发着强烈怒气。
他今年三十有六,高大的身躯仍久经锻炼,光是站在那里,那股气势便能让不少胆小之人吓得难以动弹。
“怎么,还站在那里干嘛?”
格雷特以仿佛要捏碎人脏腑的低沉嗓音一喝,让书记官的背部立刻爬上了寒意。
他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在下属带着一些慌张的惧意离开房间后,格雷特站起身来,将视线投向了地面上,一言不发地陷入沉思。
格雷特对学院的最高层前来拜访并不感到惊讶。或者说,早在他预料之中了。然而,他却并不觉得愉悦。很少会有事情处于他的掌控之中,却让他心情烦闷的情况。
博格曼•奥尔贝洛,维德•纳兰德。
这两个名字早在他出生以前就响彻两方大陆了,维德•纳兰德是从文明殿堂走出来的奥术大师,整个帝国里能一对一胜过他的人都找不出五个,至于博格曼,五十年前就已经是成名的魔素职业者,甚至有剑圣的名号。
虽然格雷特没见过这两人战斗的英姿,但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这两人,便是格雷特所认定的最大不安分因素。实力太强,光凭他自己难以限制,哪怕对方正在按照自己设下的剧本一步步前进,他还是会隐约感到某种可能性的存在。
格雷特转而看了一眼桌上还未处理完的政务文件,此时情绪早已冷静下来。
……
在亚拉基尔宫的御前厅,两位苍苍白发的老人正站在窗边,有些闲情地看向窗外那百花盛开的庭园。
维德•纳兰德换上了黑色的绢服,双手空空荡荡。而博格曼•奥尔贝洛则是穿着看上去有些老旧的家居服饰,漏出精壮却又布满老年斑的手臂。
他们的武器都被皇家骑士收走了。
携带武器觐见帝国皇帝,就算是身为帝国统帅部第一位的列诺特公爵也是不被允许的。
但对于他们二人而言,手里有无武器都不太重要。
维德紧皱白眉,有些焦虑,而双手来回摩挲间,便搓出了白炽般的火焰,化为蛇形在他的双手间灵动起舞。一个手势,火焰之蛇便悄然消散。
“耐心点,老朋友。”眼见维德已经焦虑到,或者说无聊到随手捏个奥术来玩,博格曼也不得不出声提醒他。“我们在皇宫。”
“当年进出皇宫可没这么麻烦。”维德抖了抖眉毛。
“时过境迁。”博格曼说。“现在的当权者,看起来是没以前那么开明了啊。”
在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现任女皇的祖父,奥芬伦斯七世皇帝,是一个野心十足却又对国内民生非常关心的好君王。他广开门庭,任用能人异士,当时的亚拉基尔宫,甚至比伊格勒的贝尔法特广场还要热闹。
维德与博格曼,都是那时候依靠自己的能力和这项开明政策,取得了如今地位。
如今……亚拉基尔宫十步一哨,五步一岗,几乎处于军事化的管理之下。格雷特摄政王出身于军队,有此安排倒也无人能够反驳。
但亚拉基尔宫是何处?帝国政权的核心,位于伊格勒中央,要说戒备森严却是实理,但如此严格的守卫,格雷特摄政王是在提防着谁吗?
博格曼是个毫无政治头脑的人,早年短暂的官场生活让他知晓政治一事,非他长处。否则以他当年的功绩,足以封一个荣誉侯爵的个人头衔。但维德却不同,出身于北方贵族家庭的他,对此深有探究。
“我们多半是见不到陛下了。”
将手里的小火龙一把捏碎,维德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确实。”
两人正不约而同地看向厅门。他们都是实力高强者,很轻松地就能察觉任何细小的动静。就算来人还有二三十步远,他们也能听到。
同样的脚步。是格雷特的下属。
“照这样子,看来得先去见见我们的摄政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