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马匹消失在街道末端,莫迪斯的脸色却陡然沉了下来。
“为什么总是有老鼠不肯老老实实地呆在下面,非要跑上来呼吸新鲜空气呢?”
声音不大,但隐藏在夜幕中的恶徒们却非常清晰地听到了。
一把短刀咻地从前方的小巷中飞出,直指莫迪斯的头颅。年轻的猎人轻轻一歪,短刀蹭着头发插入了身后的墙壁里。
“你不该放走那两个猎物的,既然如此,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掏出来吧。”
“这样还能给你死得痛快一点。”
个不同的声音从两个方向传了过来,只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听起来让人厌恶。
四个人站在了街道上,一人还从身后抽出了另一把制式相同的短刀。他们着装一致,一身棕色,有些发白的服饰,又以红色的布匹蒙住了脸。
生存于伊格勒阴暗角落的帮派恶徒,窜了出来。
“今天可真是稀奇啊。除了个小家伙,居然还有人来打劫我。”
莫迪斯全然无惧,反倒饶有兴趣地打量了那四个恶徒几番。“希望你们不会让我觉得太无聊了。刚才的狩猎,可真让我觉得……”
“——不尽兴啊。”
……
甘亚的马车在回宫的城门口上被骑士拦了下来。
若不是罗莎娜及时出来解释清楚,这个小伙子就要被皇家骑士当成疑犯当场斩杀。
虽然避过了死罪,但接下来两人的结果恐怕都不会太好。
在小女皇的寝室里,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草的烟熏香,炉火静静地燃烧着,柴火是生来带有果香气的沙桃木,因此不会有难闻的味道。
罗莎娜有些楚楚可怜地坐在床上,双手拧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格雷特摄政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脸上的怒气清晰可见。
“陛下!你是帝国的君王,如此不知检点地跟着侍从私自出宫,这太不像样了!”
“你跑到哪去了,罗莎娜?”
一名穿着华丽宫装的贵妇带着头环,身材得当,体态雍容贵气,散发出母性的味道。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着威严,但与罗莎娜有七分相似的她面容上的表情却十分温柔。
女皇的母亲,斯提秀•莱西德,纵使身为皇帝的丈夫已逝,她却毅然走出悲伤,与针对她的贵族们针锋相对,哪怕身处深宫,却也不甘落于人下。
兼并温柔与强韧心性的她,要说成为皇帝之妻,国民之母,倒也十分得体。
“朕天天待在这里太无聊了,一点新风景都没有!”
小女孩的口气让格雷特满腔的不满无处发泄。“那陛下也不能用这种办法,擅自偷跑出去,外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安全。”
“好了,卢米亚。”斯提秀•莱西德冷冰冰地说。“你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吧。”
面对着自己的女儿可以毫无保留地展示温柔,对其他人可以说得上是不近人情的冷酷。格雷特眼底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但还是行了礼,声线平稳地说:“那还请您好好教育陛下,夫人。希望不要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殿下慢走。”
离去时的脚步声也沉重的很,一想到摄政王心里堵着难以舒缓的不快,斯提秀自己便觉得舒心许多。虽然自己女儿的行为让她都特别担忧。
“罗莎娜,你告诉我,你去外面做什么了?”
母亲的笑容还是能让她心里暖暖的,但话里那不可忽视的严厉却又让罗莎娜有些害怕。
“我……我去找帝国裁决会了。但是没找到。”
本已经做好被骂的打算,罗莎娜低头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母亲的怒火降临。
但等待她的是一个清香柔软的拥抱。
“让你这么辛苦,真是对不起呢。”
母亲的味道……罗莎娜几乎要沉醉在斯提秀的怀中。无论今天有多累,只要得到母亲的怀抱,罗莎娜都会觉得浑身充满干劲。
斯提秀何曾不知道罗莎娜的用意。反而说就是因为她太过了解自己的女儿,才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无力。
身为皇帝的丈夫死去,未能在此前留下男嗣的她,现在哪怕是在娘家,也有大把的人对自己阳奉阴违,就差明面上的口诛笔伐了。
帝国裁决会……斯提秀并未抱过任何希望。那些家伙,不光为贵族们所恐惧,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知道那执政官的面具下究竟是何模样。
女皇的母亲暗暗作出决定,必须要将这个词汇从她女儿的头脑里抹去。
“唉……以后你就不要在想这些事了。这样吧,明天的课程先取消,为你举办一场宴会如何?让你好好放松一下。”
“不要!朕不想跟那些满嘴没有一句实言的家伙待在一起。”
罗莎娜早已对贵族间的那些带着虚伪和谎言的所谓名流盛会感到烦躁至极。对她而言,还不如埋头于枯燥难懂的帝王学课程。
“那就不要他们来好了,邀请一些年轻人。我记得明天诺里明德学院会放假,应该可以请到不少学生来的。”
“唔唔……好吧,我听您的安排。”
罗莎娜做出了小小的让步,斯提秀也放心地笑了。她摇动女皇床头的绣布,门口的铃铛叮铃铃地作响。
三位女官应声推门而入。
“蕾琪,艾莲,带陛下去浴洗泉沐浴更衣。”
两位女官鞠躬,随后走进一旁的衣试间中,为罗莎娜挑选着晚餐时所穿的服饰。
“好孩子,晚餐的时候再见。”斯提秀俯下身来,在罗莎娜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浅淡的吻。
“要等我哦,妈妈。”
“一定会的。我们走吧,诺丽。”斯提秀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那小小的女皇,在另一位名为诺丽的女官陪同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寝室。
在母亲离去,女官尚在隔壁选择衣物时,罗莎娜却偷偷地摊开了自己的左手,纯白色的丝质手套上,放着一枚黑色戒指。金色镶边,黑色水晶镶嵌在戒指上,一面以金色的丝线刻着数字一,另一面则是打磨出来的巨鹰徽记。
当她回到马车上时,这才发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这件东西。
是那个怪家伙的吗?
不知怎地,罗莎娜觉得这件东西十分贵重,甚至要比她那些闪闪发亮的首饰还要有价值得多。
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房门和正发出稀疏整理声的衣试间,罗莎娜立刻将戒指,塞到了层层床垫的最下层。
若说女皇像个小贼,这番景色让人看起来便毫无驳斥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