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乱的街道上,治安所的士兵们一队队秩序有素的地来回巡逻,马蹄声响彻城市,骑士们来回奔跑,每一个形迹可疑的人都被拦了下来。
弗朗茨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在城市小巷间穿越着,有墙壁阻拦就直接飞蹬上去,在房屋上奔跑几下又重新落回地面。黑色夜行衣很好地隐藏了他的行迹。
直到他们出发时的贫民窟,他终于停了下来。
“该死!”
他左手成拳狠狠地砸向一旁的土墙,力道之大,直接砸塌了一间摇摇欲坠的房屋。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知道“种子”的致命弱点?
“种子”们有着第二个“心脏”,那是支撑着身体内魔素回路的核心,储存着足以在全身流动的能量,这也是为什么“种子”们可以持续地保持长久的战斗而不显露疲态。但这个地方也是他们的致命弱点,如果核心被击破,他们体内的大量魔素便会失去控制,冲破肉体,让他们从内部开始就会自焚。
但,为什么区区一个女官,会知道这样的隐秘?
“终于停了啊。”
一个带着愠怒的懒散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一股寒意立刻窜上弗朗茨的背脊,直至大脑。
“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要一路逃出城去呢。”
他猛然回头,莫迪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散发出冰冷的杀意,他手中的长刀在没有月色的夜晚下,光华依旧,血色的怨灵仿佛要冲破束缚,将他撕碎。一名紫袍神秘人站在他身后十步远,深躬许久,从未抬头。
“你又是谁?衣着华贵,身披纹章,哪家的贵族老爷来找我送死?”
弗朗茨冷笑着,但眼底的审视却丝毫未有一丝放松。
“我是来送你走向死亡的。”莫迪斯说。“不过在我刺穿你的回路核心以前,告诉我“零号”在哪里?”
弗朗茨的大脑里被惊骇的无声之雷填满。
“是你!”
这并不表明弗朗茨就认识这位看上去就一副贵族老爷做派的年轻人,但对方在轻描淡写地以最专业的术语讲出了他身体里比心脏还要脆弱的部位时,他没法控制住自己几乎要撕裂的凶恶表情。
就是面前这个家伙,透露了他与一众手下的弱点。
同是也是知晓这个秘密的人,此刻正站在他身前三十步的位置。这距离是如此的近,近到弗兰茨连双手都在发热。
“你的答案呢?”莫迪斯提着噬魂刃,步伐随性地向弗朗茨靠近。夜晚是如此黑暗,而他带着更深邃的杀意,刀刃似乎是在嗡鸣,仿佛即将要尝到鲜血的味道而兴奋。
所谓答案,其实早已给出。
弗朗茨在身前划出正方形的红色法阵,无形的波动卷起了平民窟的腐烂味和漫天泥尘,莫迪斯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旋涡,毁灭的气息从中传来。
下一秒,深红色的火光如同闪电般朝他射出,两条火蛇向着他喷涂幽绿的火焰,莫迪斯闪身躲过炽热的绿火,噬魂刃一刀平切从两条蛇的七寸划过。
虽然这种不算生物的东西是没有所谓要害之说,但噬魂刃的魔纹和特性却让这些发起狂来能毁掉一条街道的魔素兽变成了最原始的微粒。
弗朗茨脸色不变,转手划出另一条纹路,深蓝色的魔素在他皮肤下流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着他那与常人并无二致的肉身。三十步的距离,一名出色的奥术师有超过一百种办法杀死任何向他靠近的敌人。
两个不同颜色的法阵在他双手出现,雷枪与火球喷薄而出。莫迪斯将刀刃顶在胸前,紫电与赤焰在触碰到刀刃的那一刻就成了这把利器的食粮。
他紧紧握住刀柄,朝着面前的空气中挥出一记犀利的斜斩,血光绽放,一道深红气浪卷着破碎的土石和满天躁动的魔素,要将弗朗茨一分为二。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攻击,气浪让他的脸颊发痛。弗朗茨双手蓝光大作,一道道坚实的土墙在他眼前伫立,但他明白这不够,菱形的护盾在他身边形成,他铆足了力要抵挡,冷汗流淌全身。
仿佛木棍断裂的闷响传来。来自异邦的敌人腾空而起,向着身后飞去,重重地撞上墙壁,发出巨响,然后散了架。就像个坏掉的玩偶似的滑落在地。
他的防御没能挡下全部攻击。那股剑气没有将他当场腰斩,但让他的五脏六腑如同承受了一记攻城锤的重击,重重的咳嗽间,血沫夹杂着内脏的碎块被他吐了出来。
伤势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感受到魔素在身体内流动,阵阵剧痛的同时,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体力。
但莫迪斯随后就拉近了距离,刀尖朝着他的眼睛刺来,弗朗茨匆忙闪避,噬魂刃刺进了厚实的地面,刺穿了一人宽的石板。他向后翻滚,莫迪斯的刀刃紧接而来,西塔斯刀术配合上他的猛烈攻势,每一击让这位刺客更加狼狈。
终于,弗朗茨找到了机会,他贴着一堵墙借力起身,低头避过那一记要砍掉自己脑袋的攻击,双手拔出背后的两把短剑,挥舞着向莫迪斯冲去。
两人当即混战在了一起。莫迪斯并不惊讶于面前这个随手便能使出奥术的家伙在武技上也如此精进,毕竟改造人就是如此。但弗朗茨却因为自己几乎招架不住莫迪斯的力道而陷入败局的边缘。
看似险恶的战局里,弗朗茨以左手抗住噬魂刃的下劈,格挡还是有些作用,至少莫迪斯没能依靠这一刀将他从左肩到大腿开一个大口子,但刀刃陷入弗朗茨的肩膀,几乎割断了他肩膀处的所有肌肉,骨头和筋腱。
胜利的诡笑在他脸上浮现,他右手一记直刺,捅进了莫迪斯的心脏。感受到那刺入血肉的柔滑感,弗朗茨知道自己赢下了这场战斗。
“高兴什么呢?”
弗朗茨猛然抬头,却发现对方的笑容冰冷地让他浑身发抖。突然,他的左臂被连根切下,而莫迪斯死死抓住了弗朗茨握住剑柄的手,噬魂刃顺着劈砍的轨迹重新上挑,刺入了他心脏下方三寸的位置。
回路被刺穿的感觉让弗朗茨感到死亡已然临近。他的脸上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深蓝色的纹理,狂躁的魔素失去束缚,那是一把烈火,正要从内到外将他烧的干干净净。
“你知道吗?“零号”曾经也像你这样天真过。”
“他付出了右手的代价,而你,就付出的更多了。”
莫迪斯松开了他的右手,弗朗茨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不可思议的目光随着从他身体内涌出的蓝色火焰而一同消亡。
冷冷地看着弗朗茨的余灰随风被卷起,莫迪斯拔出了插在自己心脏上的短剑,皱了皱眉。疼痛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适应的,尤其是心脏被人刺穿的那种感觉。
无论多少次,莫迪斯都能感受到死神的镰刀贴着自己的皮肤而过。
“第一执政阁下,您有些冒险了。”
紫袍供奉漂浮到他身边。
“我会为您而战,执政不需要自己亲自在战斗中冒险。”
“我心里有数。”莫迪斯说。“他杀不死我。”
但让莫迪斯更担忧的,则是动乱恐怕要更早地冲击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了。一个人的力量,在国家面前,总是显得太渺小了。
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走吧。该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莫迪斯将刀收回鞘内,供奉欠身紧随其后,离开了这条被破坏得满目疮痍的街道。
“……”
当半边弦月从黑云中再度探头,微弱的月光重新散落到这座城市中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光华之下从黑暗中显形。
那是个浑身散发着酒气和酸臭的人影。
他看着面前满目疮痍的街道,眼中露出恐惧,随后重新躲进了阴暗的角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