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人说起科涅利尔,都会带着点戏谑的说辞。曾经,这个国家屹立在俄弗洛斯大陆上,占据着整个努曼尔大平原,水土丰沃,国境线从拉罗茨山脉的最左边一直延伸到俄里昂海湾,占据着整个大陆最富饶的土地。
当时的艾斯托利亚,只是个在北方发展起来的王国,四处对外扩张,屡战屡胜,但科涅利尔帝国从未将这个小国度放在眼里。后来的结果,在史书上早已有再详尽不过的记载。
艾斯托利亚帝国在战争中所向披靡,帝国黑骑兵的铁蹄所到之处,土地被马蹄踏平,天际被狼烟分割。科涅利尔帝国在战争中被步步打压,屡战屡败,最终,国内引发哗变,将皇室赶出了他们的宫殿,以鸽派的贵族为首,创立了科涅利尔联邦。
说来讽刺,本身就处于高位,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们,模仿着远在大陆西北上的大岛国——阿斯特拉共和国,创立了所谓的共和体制。然而这不过是东施效颦,名称与统治者的改变没有给这个国家带来和平,反而,他们陷入了战争最深的泥沼,旋涡将他们卷入,所有的科涅利尔人,都为此付出代价。
艾斯托利亚继续以小规模战争蚕食联邦领土,直到他们被赶出了拉罗茨山脉的边境线,一退再退,最终,联邦的军队再也不能忍受他们领导者的软弱。
科利马龙·马勒第兹,这位联邦军队的最高统帅,看着自己的军队被赶出驻地,狼狈地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他深知,皇室,共和,都没办法拯救这个在战争泥沼中濒临破碎的国家了。于是在他人帮助下,他抹除了以共和为名施行统治的旧贵族,将曾经的克莱尔丁皇室赶尽杀绝,抹除了旧制度所有的影子。
“——联邦的军队,将会成为联邦的统治者,也是唯一的守护者。”
科利马龙元帅在成为科涅利尔联邦元首的那一天,他高举利剑,自己的军队和心腹簇拥着他,向着自己的国民如此宣誓。而帮助他的人,则藏于幕后,暗暗欣赏这一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熟悉。科涅利尔人并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解脱,其实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美好。
“你确定,这样会管用吗?”
宣誓当日,科利马龙元帅走下广场,向着身旁的人如此询问。而那位全身包裹在黑袍下的神秘人,以最肯定的口吻,回应了他。
“在这里,自然管用。王冠压在他们头顶太久了,奴性根深蒂固。至于你,不也是一样吗?”神秘人诡笑两声。“若没有‘真理之眼’的帮助,你现在还是为那些贵族们背黑锅的人。”
这位年逾五十的联邦元帅没有回话。他出身低微的落魄贵族阶级,能做到这个位置,共和制度给了他不小帮助,然而他知道,自己这位元帅,不过是幕后的那些共和执政官们随手可弃的兵卒。身为元帅,手里可用之兵却不到整个联邦军队的五分之一,着实可笑。
“不过,这一幕可真让我觉得熟悉啊……”神秘人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飘扬在皇宫顶的联邦旗帜,紫丁香的图案随风飘荡,仿佛有着花瓣随风而去。
“八十多年过去了,这个世界上,终于又少了一个君主制国家。我可不喜欢天天有个愚蠢至极的国王或者皇帝在我头顶发号施令。”
“我的目的是让这个国家的臣民都能够挺胸抬头,而不是面对着艾斯托利亚帝国,一昧退让,像个丧家之犬。”元帅挺身正色,严肃地说。“但我不是当统治者的料,我很清楚。为何要让我站在这个位置?”
科利马龙元帅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他会打仗,但统治与打仗不是一回事。曾经他反感那些高高在上,借着伪名继续带着皇冠,披着执政官这身表皮的旧贵族们,但他们也有自己所擅长之事,那就是治理国家。两者若混为一谈,后果将极其严重。
既然他不善统治,真理之眼组织为何要选择他?
“啊,没什么特殊的理由。”神秘人笑着拍了拍元帅的肩膀。“我只想看一看法西斯的统治,在这个世界上能走多远。而科涅利尔联邦,是再适合不过了。”
“我们会继续支持你们,不用担心。”
神秘人自此消失在了呼声雷动的人群中,再也不见踪影。
科利马龙元帅,并不知晓法西斯一词,那个神秘人,用一个他从未听闻过的发音,念了出来。
这个词,属于另一个世界。而这位神秘人,也来自于那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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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联邦首府的切尔维赫,此刻正有着难以严明的恐怖气氛充斥在这座城市内。人们快步走过,几乎没有交谈,虽然人口众多,但连墓地都比这里有更多的生气。
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来回巡逻的士兵,他们穿着黑色的制服,腰间佩戴着军刀,两人一组,以凶狠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行人,被他们目光扫过之人,个个皆是脸色苍白,不敢对视,加快脚步离去。那恐惧的态度让这些士兵肆无忌惮地冷笑,行事更是嚣张。
联邦政府的高压统治自军队掌权以来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士兵们手持武器,以恐惧让整个国家都因此陷入了更深的黑暗。科利马龙元帅十几年前曾宣誓的以利剑保护国民,如今国民却生活在了联邦军队的白色恐怖统治之下。
然而,正是这样的统治,让整个联邦的人民都处于空前的团结之中。科涅利尔联邦政府成功将矛头转向了自己敌对了百年之久的老邻居艾斯托利亚帝国。
“——为什么你们这么惨?因为我们国家一直在打败仗!”
“想要站起来吗?把我们的敌人碾碎!你们就可以站起来!”
……诸如此类。科利马龙元帅对统治一途非常生疏,但他最重要的心腹,联邦内府议长斯图魏尔·卡林,却深谙拿捏人心,操控人民的权术。
曾经的皇宫,如今成了联邦政府的核心总部。在克莱尔丁皇室被政府彻底抹杀以后,联邦政府将宫中所有珍宝进行售卖,换成了军费,向阿斯特拉共和国购买武器。每一天,联邦军队的实力都在进一步增强,每一天,人民已然麻木,如同关节僵死的玩偶。
内府议长的办公室外,敲门声陡然响起。斯图魏尔·卡林听到这个杂乱的声音,眉头一蹙。“进来。”
一名军官神情焦急地推开门,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科威尔,我说了多少次,有事汇报的时候不要如此匆忙,否则你会忘记你要讲的事情。”
议长放下了手中的笔,双手撑在桌面上,冷冽的眼神盯着那位慌张的下属。
“议长阁下,大事不好了。”科威尔来到他面前,脸色有些红润,喘着粗气。
“说。”
“我们在艾斯托利亚帝国首都的探子向我们回报。四天前,弗朗茨·诺维林未经上报,擅自调用了二十名改造人,进攻帝国皇宫。”
斯图魏尔猛地站了起来,一股气势从他周身迸发,身上的军服无风而动。“那个蠢货!改造人是联邦最珍贵的资产,他究竟干了什么,要一次性调用我们在帝国安插的所有改造人?!”
“刺杀帝国女皇罗莎娜。”
斯图魏尔的怒气顿时间从大脑涌了出来。刺杀帝国女皇?天保佑弗朗茨·诺维林这个无可救药的白痴,帝国女皇深处深宫,皇宫周边都是帝国精锐,还有天杀的奥术师镇守,他是怎么想得出这种自杀般的计划?
更何况,帝国女皇现在根本不是最主要的目标。摄政王一派实力强盛,就算杀死女皇,引发帝国派系争端,摄政王恐怕不出一周就能坐上王座。算上他稳固宝座,重整军队的时间,最多一个月。
而留给联邦的时间就更少了。
为了传递消息,各个国家都拥有不同的传信探子,而在俄弗洛斯大陆,最常用的就是一种易于驯服的魔物——坎罗肯斯鸟,这些小巧,却又形似猎鹰的小魔物速度极快,他们的攻击方式就是以雷霆缠绕全身,以高速撞击体型数倍甚至数十倍的魔物或人类。
但这种魔物不谈驯服,光是捕捉就已经非常困难。然而即使用上坎罗肯斯鸟,从帝国首都伊格勒将情报传递回切尔维赫,至少需要三到四天。而剩余的时间里,联邦光是动员军队都显得捉襟见肘,更不要说借着帝国内乱之机挥军北上。
弗朗茨·诺维林的狂热之举,却葬送了联邦在帝国内最强的一批暗杀势力,还有斯图魏尔·卡林在接下来十年里的众多关键部署。
“结果呢?结果怎么样?有没有成功?”
议长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沉声询问。
科威尔的冷汗在全身流淌而下。“没有,他们全军覆没,弗朗茨阁下也被人杀死。”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
斯图魏尔狠狠地一拍桌子,魔素随着他的轨迹一同附着在了手掌上,这一下就几乎打垮了这张精铁制作的书桌。“还以为让他参与改造计划,能让这家伙动动脑子,没想到还是如此鼠目寸光!”
二十名改造人啊……斯图魏尔光是想到这一点,心都在滴血。联邦十几年来,利用高压统治,大肆抓捕那些不与联邦政府一条心的家伙,将其杀死,送入改造计划,几万具尸体换来了不到二百名改造人,其中有将近一半甚至不能完全接收命令。
联邦军队中有上千人参与这项计划,存活的只有四人,而如今弗朗茨· 诺维林,作为“四号”,甚至被人干掉了。
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四天时间,局势瞬息万变。
“你去通知其他人,我要召开紧急会议!”
议长扯了扯衣角,将墙上的佩刀摘下,一边挂在腰上一边向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