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尼娜被自己的贴身侍女轻轻地拍了拍脸颊。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几近中午时分。窗外的景色仍旧不变,房间中飘散着铃兰熏香,粉色的装饰映入眼帘,而她年轻的贴身侍女已经扶着她坐在床上,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过脸颊。
“您睡了很久。”侍女将毛巾放入一旁的水盆中。“虽然我知道起床一直不是您的强项,但睡得这么久……”
“噢!少来了,伊露。”唐尼娜抓了抓一头棕色的长发,由于睡姿并不雅观,连带着她的秀发也像是没梳理过的羊毛。“以前你的嗜睡可比我严重多了。”
“感谢严厉的德洛丽丝·卡利,让我改掉了女仆最不能出现的坏习惯。”
伊露嘟囔着那个名字,但表情上可看不出一点尊敬,隐约还有些惧怕。德洛丽丝·卡利女士作为这间公馆里统领一众女仆的女仆长,为列诺特家族服侍了一辈子。
而理所应当的,她对公馆中的每一个下人也有着严格的要求,而她设立的一套惩戒制度也让这些年轻的女士们战战兢兢。伊露陪同唐尼娜从塔尼斯伯爵家来到帝国都城,服侍了这位小姐也有七年时间,从一开始也被这位年逾五十的女仆长教训了不少。
伊露仍旧记得自己刚来到这间豪华的公爵公馆时,和气的德洛丽丝女仆长带领她们穿梭过公馆里每一条走道,第二天清晨,她就板着脸,拿着细长的藤鞭站在她的床前。
嗜睡这个习惯让伊露花了一周时间才改过来。那是个难忘的一周,一整天带着疼痛和鞭痕清洗窗帘,打扫房间,夜晚就着泪水入眠。
“她必定是没有丈夫愿意娶她,才会把气撒到我们身上!”
虽然嘴上说着相当失礼的话。但伊露仍旧感谢这位敬业的老女士。
“多亏了她,以后你回到塔尼斯家,你也能成为女仆长的。”唐尼娜说。
“那得很多年以后。”伊露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扯走了唐尼娜紧紧抓住的丝绒被。“现在,还请您起来,我为您穿好衣服,化好妆。您要是这个样子出去,我可是要负责任的。”
塔尼斯伯爵家的千金小姐终于是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身子从床上挪开了。“我好饿。”
“那就赶快让我帮您穿戴好。”伊露在衣柜中准确地选出了另一件礼裙。“莫迪斯少爷知道您没起,特意让艾布特太太给您留了柠檬蛋糕和牛肉三明治给您。毕竟您也不能饿着去见女皇陛下。”
迷糊的唐尼娜并未理会伊露嘴里来回重复的话,饥饿感和尚未褪去的睡意让她难以去想任何除了填饱肚子以外的事情。
虽然她惊讶于自己的堂哥,莫迪斯·列诺特会在早餐时分注意到她的缺席——尽管她来到伊格勒两年,能在公馆的用餐时间见到莫迪斯的次数不超过三次,但在她听到自己还能享受到她最喜欢的甜食时,就已经把伊露最后一句话忘掉了。
就算她是奥术天才,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在短短四天时间里两次觐见女皇陛下的。
……
觐见是午餐时间之前进行的。
唐尼娜与埃洛达齐步走在亚拉基尔宫宽阔明亮的走廊上,一位女官为他们带路,而这两人的内心的鼓点却一刻未停,连带着他们的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们的穿着打扮相当正式,得到了宫廷里的召唤,从领地来到伊格勒的贵族,都需要沐浴更衣,穿戴整齐,佩戴家族纹章披肩才可面见皇帝。否则会被视为礼仪上的失态。
与前几日的宴会不同,这一次是相当严肃的场合。任何失礼都不能有,否则后果可就不是女皇嬉笑两声就能轻易绕过的。
“希娜!这里!”
在皇家花园的入口处,他们遇见了自己的同伴。希娜·希维南斯提还有波米尔·提蒙和塞伊·杜兰格,此刻他们二人正非常亲密的黏在一起,波米尔捏着塞伊的纤纤细手,两人如胶似漆。
“你们来了啊。”希娜只是往唐尼娜那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红润的脸颊上仍旧残留着少许苍白,想来四天前受的伤现在还没能恢复。
奥术师间的战斗最容易受伤的部位便是大脑。他们咏唱术式,以意志力控制魔素按照术式的轨迹运行,若是在奥术上的对决中被击败,意志力会受影响,进而对大脑造成伤害。而人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恢复的。
至少希娜现在在唐尼娜的眼里,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无力模样。她觉得这位天才少女就不该离开床铺。
“呃,希娜你不应该继续休息吗?”唐尼娜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好友。
“不需要。”她冷淡地说。
眼见劝说不成,唐尼娜也不再开口。希娜的脾性她有些了解,恐怕除了自家姐妹,没有人劝得动这位眼高于顶,清冷倨傲的学院天才。
“居然会获得嘉奖呢……”塞伊发出一声浑浊的叹息。“明明被人家一招就打得全部趴下了,要我说这份嘉奖还不如丢到俄里昂河里冲走算了。”
“等下面对陛下的时候你最好收起这幅态度。”波米尔警告她。
塞伊不屑地撇撇嘴。
“几位,请进吧。罗莎娜陛下,斯提秀殿下和格雷特殿下都已在内。”
领路的女官站在走廊上不再前进一步。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只好肩并肩地走入了亚拉基尔宫内风景最靓丽的皇室花园。
时节正直夏秋交接,花园中花卉盛放,清香随风传递,倒是非常惬意。皇室花园虽大,然而花圃却占据了大部分面积,可供人行走的石道不多,因此很快,几人就看到了位于花园中央凉亭的三个身影。
女皇此刻正把玩着一束从花园中采集的紫丁香和玫瑰,那股迷人的馨香让罗莎娜有些迷醉。直到几人来到凉亭处行礼,格雷特相当隐晦地咳嗽了一声,这位十二岁的少女方才反应过来。
“啊,咳咳。欢迎各位前来。”
罗莎娜呆了一下,随后为了掩饰尴尬而咳嗽两声,这才起身,招呼了一旁待命的女官蕾琪,后者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数枚以珍贵金属打造的胸章,雕刻着对应的家族纹章。要说皇室不愧是皇室,即便只有短短二三日,也能赶制出相当完美的赏赐物件。
“今日首事,在于嘉奖你们几位相当勇敢的年轻贵族。在刺杀当夜,挺身而出,保护女皇陛下与宾客。论勇气,相当难得。”
格雷特仍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即便他意在称赞,唐尼娜一行人始终感到战栗,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和魄力,足以压倒他们这些毫无对敌经验的小年轻。
“多谢格雷特殿下的赞扬。”希娜只得不卑不亢地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不亏是希维南斯提家族的天才啊,杰沃兹卿想必会非常高兴。”在摄人的气氛中,第一个站出来回应的希娜则让格雷特稍微刮目相看了一点。
“父亲大人的态度,我无意考虑。”回应他的冷淡态度让这位摄政王挑起了眉头。
“请各位上前一步。”
五人来到他她身前,单膝躬身。罗莎娜从座椅上站起,在蕾琪的托盘上拿过了胸章,为每一个人都佩戴上。
非常简单,没有冗长的誓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女皇陛下为贵族授勋,是她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格雷特看着这幅情景,不禁冷笑。这不过是他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五人时,瞳孔深处的漆黑之色在不断翻滚着。
一切的关键,都在接下来的议政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