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雅坐在书房主位上,正浏览着手里一份维丹兰城一季度的财务报告。
她长得精致,五官完美得像是神灵亲手捏制的作品,柳眉在思绪流转中微微颤动,有着智慧而知性的优雅,长发披散,夕阳余光打在上面,有如琉璃般高贵耀眼。
细长的眼睛中流露出理性的目光。身着的礼服也有着沉稳的色调,比起华丽更能体现其优雅。但她却坐在一张轮椅上,双腿藏在裙摆之下,毫无动静。
随着眉头短暂地舒展,她拿起羽毛笔,轻轻在报告上划了一笔,放到一旁堆积起来的文书上。
脱下执政官黑袍的她,有着一份让帝国所有男人都为之迷醉的曼妙身材和妖娆容貌。然而,裁决会所需要的,不是她的脸蛋,也不是她的身材。如果露出真容,反而会引来麻烦。
“让人通知维尔商会的主管,他们上个季度源晶矿产的出口税只上交了百分之七十,限他们在三天内补齐这部分税款,否则以帝国律法惩处。”
她有着轻灵而迷人的嗓音,可言语间有着权贵者不可触逆的威势。一旁的侍者听到她开口,轻轻点头应声,便离开书房。
“这些家伙,总想着钻空子捞油水。”年轻的女仆愤愤不平。
“杰西卡,商场上的规则允许这些行为,帝国法律却不容许。”希尔雅看着自己的贴身女仆,毫不厌烦地解释。“这里是全帝国商业税收最高的地方,如此巨大的金钱往来,若不仔细查看,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家族花了百年时间将其打造成帝国东境的核心,维丹兰城依赖的便是商业税收,身处平原,而每次想到从自己手中经过的每一枚钱币都要因摄政王的增税法令而白白流走,希尔雅总是气得要捏断几根笔杆。
“大小姐您的本事可不是那些家伙可以挑战的。”女仆杰西卡一脸小小的傲气,自家主人能力的强大,让她也跟着有种不由分说的自豪感。“要论管钱,您可比西蒙管家厉害得多了。”
“别这么说。西蒙爷爷年纪毕竟大了,若要他管理这一个城市的所有事务,未免太为难老人家。”希尔雅有些责怪似地盯了她一眼。
“如果谁娶了您,肯定不用愁钱的事情。”杰西卡轻掩小嘴,吃笑起来。
“如果真有人想娶我,那倒是值得我开心的事情。”她撩拨了一下长发,拿起另一份文书细细查看起来。“毕竟没有人喜欢娶一个双腿残疾的女人。”
她淡薄的语气满不在乎,杰西卡却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主人的痛处,一时间有些心疼,赶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大小姐。我不是有意要提起……”
“好了。我没放在心上,这些年都过来了,我要是揪着过去不放,那也太不识时务了。”希尔雅摆摆手,精致的面容上笑容如水花般轻微荡漾,那副姿态,洒脱之间也有着一份释然。
希尔雅曾经也是伊格勒交际圈中的一支难以触碰的高岭之花,高贵优雅,举止从容,每一位伊格勒的贵族千金在她面前只会感到自惭形秽。现在,她不再完整,甚至不能在公开场合上站立示人,高岭之花的根枝被无情折断,花朵却仍旧绽放的鲜艳亮丽。
曾经她们觉得自惭形秽,现在她们的想法反而会更加自卑。
因为希尔雅•希维南斯提,是能力足以比肩男人的女性贵族。在她十五岁之时便成为维丹兰城城主,五年时间她就让整个公爵领的税收增长四倍,财务文书递交给上任皇帝之时,他甚至惊讶于希尔雅有此等聪慧和敏锐的头脑。
在帝国,贵族女性没有任何资格参与帝国政治,但希尔雅却成为了唯一一个能让皇帝破例有此等想法的才女。对众多男人而言,被她超过非常丢脸,甚至有流言弥漫,对她恶言相向。
但希尔雅从未在乎过此等流言蜚语。坚稳的心性和出众的能力,让崇拜者远远多于她的反对者。
“姐姐!”
书房大门被推开,希娜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希尔雅的面前。希娜与希尔雅面容上有着七分相似,若是打扮相同,恐怕连她们的父亲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希娜来到姐姐身边,轻轻蹲下靠在了她的双腿上,一脸轻松。希尔雅有些失笑,将手放到她头上轻轻抚摸着,像是在给高傲的贵妇猫梳毛。
希尔雅对这个妹妹一直都很宠爱。杰西卡见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严肃,因此只得背过身去,双肩仍有小小颤抖,想来是憋笑有些困难。
“学院好无聊啊。真想回家。”
希娜尽情地跟姐姐撒娇。希尔雅也毫无嫌弃之意,来回抚摸着希娜的秀发。
“你不是说要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奥术师吗?既然如此,就该坚持下去。等到有一天,姐姐还要依靠你。”
“那我就接着努力好了。”
希尔雅看着她,清爽的微笑逐渐染上了一抹忧郁。“千万小心,希娜。如果遇到麻烦,千万不要逞强,只管跑就好了。”
“我很强。”希娜说。“姐姐可以放心。”
“潘奥森林吃掉了很多人,他们都比你强。”希尔雅仍旧不死心地在说教。“我知道那里面的情况,非常危险,实战考核本不应该在这里进行。”
“等我从里面出来,我会给你带礼物的。”高傲的学院天才站起身来,在姐姐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湿润的轻吻。说完,她留下一个外人见不到的嬉笑和引人遐想的美妙背影,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房间。
希尔雅想抓住她的手就这么垂在了空中。
自己身负残疾已有好多年,曾经使得利落的一手精灵双手剑术也多年不用,现在她只能坐在轮椅上,让贴身侍女带着自己行动。
若非帝国裁决会,她这辈子也许都没有重新站立的机会。
希维南斯提家族只有四个女儿,她是长女,身为长女,希尔雅便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对妹妹们有重大的责任。
次女生来便傲气娇蛮,与希尔雅一样对交际不感兴趣,锤炼剑术和武技,用不输于男人的心性和手段打出威名,如今也已经是帝国仅有的数名女骑士之一。最小的妹妹虽只有十四岁,但听说在伊格勒的交际圈里她已经是与希尔雅齐名的帝国之花。
那两位妹妹都很出色,头脑也很聪慧。唯有这位三女,虽然奥术天赋出众,但脑子却有些转不过弯。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她上心,连自己的小命都不太重视。让希尔雅这位大姐很是担心。
若不是传统所限,她早已披上黑袍,在大庭广众之下站在自己妹妹的身前。希尔雅浸淫官场数年,自然懂得自己所处地位究竟多有权势,有恃无恐一词恐怕还不足以形容她的脾性。
“……杰西卡。”她看向身后,自己的侍女此刻正安静地站在那。
“大小姐有何吩咐?”
“麻烦你去将希娜他们的导师迪伦·勒提米尔请来。我有些事要与他商量。”
“是。”
……
“迪伦阁下,欢迎您的到来。我是希尔雅·希维南斯提,维丹兰城的城主。”
他伸出手来,以标准的礼节回应了希尔雅。“您客气了,城主大人。早就听说希维南斯提家族的千金各个都是帝国最艳丽的花朵,闻名不如一见,果然令人迷恋。”
迪伦周游世界相当之久,但他也绝不敢说自己见过很多美人。至少没几个能像希尔雅·希维南斯提这样第一眼就令他感到心脏在跳动的美色。
他的学生希娜有着冷艳的容貌,加上永远孤傲的表情,一如冬日寒月,让人免不了生出少许敬畏之心,却又有着独到的魅力。
而她的姐姐希尔雅却全然不同,优雅而精致,哪怕是双腿的残疾也不能掩盖她带着的一丝迷人的芬芳,比起自己的妹妹,要多了几分淡雅和从容。
“最艳丽的花朵吗……”希尔雅面对着迪伦的惊叹,只是浅浅地轻笑。“我如今二十岁了,不知道听过多少赞美之辞。但怎么听都是那一套,男人将你捧得如同丰饶女神一般娇美,为得只是想把你脱得精光,换个方式继续捧罢了。而且要比口头上的话语来得更粗鲁。”
“有时候听多了男人的俗话,让我觉得自己像只蠢母鸡。”
不可否认希尔雅是个淡雅的美人,但嘴上的尖刻可远比她的脸要惊人。迪伦一时有些尴尬,不过这尴尬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也大大方方笑着说:“听说您有事要与我商量,不知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年轻的女城主却没急着开口,亲手倒了一杯西塔斯蜂蜜茶,推到迪伦面前。
看着她的动作,迪伦默不作声地多留了一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