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德克城中一片寂静。
身穿棕色麻布袍子的人影在街道上走动——导师伊里奥正从酒馆中出来,也是最后一名客人的他,此刻正要回到旅馆休息。
咒术师对于酒的喜爱,源自于大沼之乡饮酒文化的盛行。虽然在这里,他喝不到伊扎里斯的野火酒,但帝国中的好酒也得到他的少许认可。
伊里奥酒量极好,虽然爱酒,但他严格控制着量。因为自己还有一群学生要照看。
也许是因为如此多天来风平浪静,让他萌生了一丝放松——
周围的晚风突然平静了下来。
这细微到难以察觉的环境异样,让伊里奥突然停下了脚步。
空空荡荡的十字路口,光滑的地砖上残留着每个归家酒客留下的污秽和空瓶,青苔仍旧留在缝隙中,一切都十分普通。
但伊里奥却发现了极其隐秘的魔素波动残余。就在四个街角的尽头。
一股危机感如同初生的火苗,灼烧着他的太阳穴,叫伊里奥头脑发烫。
“《火啊·让我看破黑暗》——!”
伊里奥的双眼仿佛真的燃起烈焰一般,双目被白灼的赤焰覆盖。
“这是……!”伊里奥不禁因为自己视野中的景象而提起全部的精神。
从路面开始往天空延伸的魔素乱流,汇聚在他的头顶上方高处,一个平常人根本看不见的奥术结界,已经笼罩了这片街区。
“——滚出来吧。”
他突然将目光投向十字路口的其中一角。在正常的视野里,那里空无一物,但在伊里奥的咒术《火焰真眼》中,那里的空间发生了不正常的扭曲。
“阴暗里的老鼠,也想在火焰里藏身?”
于是——
“啧,难怪大家都说讨厌你们这些喜欢玩火的野蛮人……居然看破了我经过《精神抹消》加持的结界啊。”
空间如同海市蜃楼般摇曳起来,身穿黑袍的德肯涅手里拿着一柄白骨制成的法杖,从那扭曲的波动中缓缓渗出。
“……哪来的阴险家伙?”
伊里奥眼中的火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在深夜设下这样的结界来拦住别人的去路?面前的男子除了敌人以外,没有别的解释。伊里奥双手立刻燃起咒术之火,准备应战。
“哎呀,真是个急性子。果然每个玩咒术的都没什么脑子,除了打架还是打架,根本不考虑其他。”
看到那燃起火焰的双手,德肯涅也毫无惧怕地出言调侃。
——他这般有恃无恐,自然是有原因的。
伊里奥的眼睛默默看向一旁。一名身穿灰色铠甲,全副武装的男子默默地拔出腰间的手半剑。铠甲上的深色奥术纹路已经开始运转,他锐利如鹰的眼神牢牢锁定了伊里奥。
只等一个扑食的导火索燃起。
伊里奥猛然看向右边。另一名奥术师——阿米利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街道上,那是张没有一丝精神气的脸,倦怠,脱力,不耐烦……毫无凶气。
但在伊里奥的眼里,那家伙很诡异,仿佛整个人都游离在视野之外,或虚或实。
而且,没有法杖。
很强。这是伊里奥对他的唯一评价。
“……失算了啊。”
咒术导师有些无奈地嘲笑着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三人包围。而且其中更是有一人,实力深不可测,他单打独斗也没把握赢下。
“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啊……若不把你留下,岂不是对不住我们的一番苦心呢?”
德肯涅看着已经落入魔爪的猎物,吃吃发笑。
“速战速决吧,别拖到那个奥术师前来支援。”卢克手指摩挲着魔晶剑的剑柄,将手搭在剑刃上,划出伤口,同时开始默念咒语。
“……”
阿米利亚强行按下心里滋生的厌恶感,一言不发地抬起手,紫色的雷霆正在汇集。
“《污秽·溃烂·腐朽吧——!》”
德肯涅挥舞双手袖袍,一股刺鼻的酸味开始在场中弥漫,阴险邪恶的笑容在脸上扩大。
“《圣火的密探·呼号吧——!》”
伊里奥毫不示弱地挥动燃起红莲之火的双手,无比炽热的烈焰凭空出现,形成一只声势猛烈的火鸟,高声昂叫。
下一秒,紫色的巨大雷枪和酸臭的黄色暴雨云,以及周身弥漫着血色光华的魔剑士向着他冲去!
火鸟骤然喷吐出三个白炽而巨大的火球,悍然迎上三处来势汹汹的攻击——
无形的结界之内,以一敌三的战斗带起了惨烈的波澜。
……
清晨,学生们聚集在旅馆大厅。
今日,就是他们踏入潘奥森林的时候。一周以来的特训,都是为了今天做准备。
但光是这样也不够。
每一个有经验的老猎人,都会选择把所有能用上或用不上的东西一口气全带着。
莫迪斯向着迪伦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手上的储存戒中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这是?”
学生们围了上来。
“这是他在这段时间里找城里的匠工高手制作的,你们每个人都有份。”
摆在他们面前的,大部分都是区区学生从未见过的防具和道具。
有黑色的皮制甲胄,看上去全部都是分开制作,各个关节部位并不紧密贴合;还有十几份羊皮卷轴,每一份都用一种特殊的炼金蜡封将其扣住;
也有一些形状奇特的护符,上面镶嵌着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魔素晶体,隐约可见魔素的光华在其中跳动。
唐尼娜从中捡出了一块方正的六边体——那是个半透明的黑水晶,只有一个婴儿拳头的大小,相当小巧轻便。而她明显能感知到,那小水晶里有着相当不稳态的火系魔素波动。
“小心点。”莫迪斯低声提醒。
“那是铭刻有附魔型咒文《炎弹爆裂》的晶石,表面的封锁咒文如果出现划伤,就会爆炸。至于威力……没有防护的你们恐怕顷刻间就能炸碎。”
“除非你要使用,否则不要弄掉了。”
唐尼娜脸色一白,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原位。其他人听闻,也立刻认真谨慎起来。
“我们每个人都有……?”塞伊喃喃低语。
蒙面的猎人点点头。他拿起一个狼头护符,看上去不过是个做工劣质的金属制品,但狼的眼睛却是两枚很小的加工魔素晶。光是这样看起来就不一般了。
“这个东西里铭刻着一个《奥术护盾》的咒文,而上面的魔素晶提供了有限的充能次数。你们若是来不及咏唱,就引动魔素刺激护符。”
“当然,用个五六次就是极限了。”
说实话,莫迪斯认为这种小型道具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多。
《奥术护盾》虽然是最简单的防御奥术,但每个施咒人的共鸣能力和感应力,以及对魔素的操控力不同,所创造的护盾强度自然不一样。
顶尖的奥术大师,甚至只需要一个音节的简短默念,也不需要法杖,创造的护盾甚至能抵挡亚龙的吐息。而初学者不但要全力咏唱咒文,护盾也许用手指轻轻一捅就要破碎。
“护符你们一人一个,关键时刻也许能救你们一命。”
莫迪斯将护符一个个发到学生们的手上。虽然这种不依靠咏唱创造的护盾效果究竟如何,他是不清楚的。
曾经他买不起,而等他能买得起后,莫迪斯却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这种东西。
“还有这些铭刻了触发型咒文的晶石,每人四个。但千万记住,除非你要用,否则不要让晶石有过重的磕碰。”
十二人,每个人都拿到四个晶石。当然,他们不得不谨慎至极地放入贴身的口袋里。
这种奥术晶石的原理非常简单。先用魔素晶和这种对魔素有天然阻隔力的黑水晶,将一个伤害奥术铭刻进去。
最后在水晶的表面刻上《奥术封锁》,这样一来,水晶的天然阻断加上一个封印奥术的效果,一个伤害奥术就成功封在晶石内。
如果想使用,那么以匕首划破表面,破坏咒文的完整性,空气中的魔素涌入水晶内部,与伤害咒文发生反应——
虽然听起来复杂繁琐,但其实这种价格便宜的普通黑水晶只能封印住咒文简短,伤害模式简单的伤害奥术,就连《奥术封锁》这样的封锁咒文,平常也属于相当鸡肋的奥术。
更高深的术法,若强行塞进这种黑水晶里,只会导致失控。
这些都是血的教训,为了测试出黑水晶容存效果的极限,不知有多少奥术师因此丢掉性命。
而对于更高级,咒文更复杂的奥术,就出现了另一种载体——铭刻咒文的羊皮卷轴。
从未使用过这些巧妙道具的少年少女们,难以掩盖自己的好奇心的渴望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