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世界中的我看着老人神采飞扬地述说着集群智能，听得出，他非常推崇这项技术。
正好我也想多了解了解，于是问道：“两个世纪前的人类就是在集群智能的引导下发展到今天这种样子的？”
老人不屑一顾地说：“旧人类不配被集群智能引导。”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之前看起来慈祥和蔼又带点老顽童气息的老人，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冰冷、眼神凌厉、面无表情，好似变了个人。
“此话怎讲？”
“好了，我已经说了很多了，你不打算说说吗？远方的客人，不，该说是…敌人吧！”老人犀利地目光对准了我。
“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没有误会，你不是地球人，也不是地球的人工智能，你是外星来的吧。”老人盯着我，冷冷地说道。
“……”
广场上的人们在演讲人的煽动下又爆发出了汹涌的呼喊声，人群左侧的大屏幕里放起了狮群捕猎的视频，狮子袭击了一群角马，有一只角马冲向了狮群，它的同伴都跑开了，这只角马成了捕食者的唯一目标；可怜的它被一只母狮和一只公狮一前一后的咬着，虽然看不出被咬角马的表情是惊恐还是绝望，但它依然屹立不倒，这就是视死如归吧。
人群右侧的音响中传出了角马的嚎叫声、视频拍摄者乘坐车辆的引擎轰鸣声，观看者的唏嘘似在控诉这每天都在上演的自然铁律。
而我此时无心品味眼前的场景，老人的眼神似乎要把我穿透。
“怎么不说话了？要不要我帮你说？”
我反问道：“你也不是地球人类吧，你是集群智能的一部分，对不对？”
“看来你了解的不少嘛，不过呢，我并不是集群智能的一部分，就如我之前说的，我是人，一个真真切切的人类。”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外，老人又说：“我前面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假话，一个老头子陪你聊了这么久，解答了你这么多疑问，你是不是也该回报一下我，如实地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那要看你问什么了。”
“第一个问题刚才已经问了，你是外星来的吧？虽然我已经看出来了，但还是要听你亲口确认一下。”
看着这略带挑衅意味的问话，我当即决定，不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不管他是集群智能控制下的个体还是人类或是模拟人类思维的AI，看到如今地球模样的我对他们一概没有好感。
再联想到智机人对克隆人病患的态度与做法以及眼前“人群”对自然的愤慨还有这个老人表现出的对集群智能的崇拜，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
自大，虚伪。
我以轻蔑地口气回应他：“我前面有几个问题你并没有回答，你如果全部告诉我，并证实你所言无半点虚假，我或许会考虑回答你。”
“哈哈哈哈，我为什么要回答侵略者提出的问题？刚才陪你聊那些只是打发时间。罢了，我也不打算从你的意识体这问出什么来了，反正我们已经锁定了你的行动体，抓住你强行套出情报是迟早的事。”
“就凭你们吗？”
“你可以现在试试，回到你的行动体，看看我们能不能抓住你。”
本来还想在这个世界多看一下，但现在已经被人家盯上了，我也不好再继续留下去，于是我发出了传回指令。
……没有响应。
“这？”
老人看着我，轻蔑地笑了笑，他说：“你以为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这个意识现在被困在了我的世界中，我不放行的话，你就得继续留在这儿。”
“你想干嘛？我先说好，即使你拥有模拟世界的全部权限，也套取不了我分意识的情报。”
这点我非常有自信，因为我的分意识是采用模拟单元记录信息的，无法进行物理操作，如果被程序强行读取就会自动清除存储信息。
“我没打算那么做。”老人说道。
“那你要做什么？”
“我已经知道这次大范围瘟疫事件是来自外星的病毒引起的，这几乎就相当于星际间的物种入侵，这该死的病毒给我们带来了太多风险。毫无疑问，这是某个外星势力对地球的侵略；而你，就是那个外星势力派过来观察病毒效果的，我没说错吧。”
看来他真的误会了，我只能否认：“不，你错了，我并不是你所说的那个外星势力派过来的，我是……”
“你是什么？”
“我也是才知道地球的瘟疫事件。”
行动准则规定不能在任务中透露身份及目的，所以我也不好说太多。
老人盯着我，严肃地问：“你敢说你和瘟疫没关系？”
“我和瘟疫没有关系。”我一字一句地回答着。
“哼，还狡辩！你昨晚袭击了运尸车队，带走了其中一具尸体，现在又侵入这座城向克隆人的居住区靠近，这些已经足够说明你和瘟疫事件的关联。”老人生气地说道。
“我带走的不是尸体，是活着的人，是车载AI请求我救助她的。”
老人听到我的话后愣了一下，然后不满地嘀咕着：“没想到连泛用AI都不靠谱了。”
看来他相信了我说的话，我接着说道：“你们可以派人去见一下我救出的那个孩子，但如果要我把她送回来的话，你必须得回答我的全部问题。”
‘你们得做出改善克隆人生活条件的承诺以及不得以规避风险为由杀死克隆人’这句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了，我想起行动准则不允许干涉其他文明。
“这倒不必，你以为你说这些就能改变你是侵入者的事实吗？你以为你救了一个将死的人偶我就会对你心怀感激吗？”老人回绝了我并发出了一串反问。
“你……”
听到人偶这个词，我感觉他的嘴脸和之前那个智机人差不多。
“你还想说什么？”老人问道。
“如果我说我能治好那个孩子呢？”
“就算治好了，我们也不会接受一个感染过异星病毒的人偶，对于本星生命来说，任何沾染过异星遗传信息的生物都是风险。”
“所以你们就用安眠药和子弹杀死感染者？”
老人故作无奈道：“混合了镇静剂、麻醉剂、松弛剂的改进型致死药可不是以前的那种安眠药，本来可以无痛苦的死亡，那帮人偶要选择痛苦的死，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越听越恼，愤怒地说道：“人偶人偶的，克隆人也是人！而且比你更像人！病毒还没有夺去他们的生命，人类却要夺去他们的生命？！”
他不紧不慢地说：“人类已经进化了，那些克隆人只是作为新人类个体的备用素材而已，把有风险的素材排除掉，在我们看来不仅毫无问题，更是避免问题的有效手段。”
“你可真是个混蛋！”
“你这种躲在遥远的地方遥控行动个体，不管干什么都像打游戏的家伙，哪里懂得生命的局限和痛苦！”老人用比我更大的声音向我吼道。
他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懂得有机体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像刚才屏幕中为了同伴挺身而出引诱狮群的角马所表现出的视死如归，我就体会不到，也理解不了。
这句话也适用地球的那些人工智能操纵的机械傀儡或智能机器人，那些家伙却可以夺取大量的生命。
“感染了病毒的人已经是受害者了，你们却还要指使机器人杀死他们，而你居然能说的振振有词，就你这样也敢自称真切的人类？在我看来，被那些机械脑袋同化的家伙才不懂生命的局限和痛苦。”
老人摇了摇头，他说：“我原本以为外星的智慧体有啥高论，看来不过如此，那就让你尝尝生命的痛苦吧。”
他的话一说完，我感觉到一股数据流环绕在我视野的周边，不一会儿，我有了站立的感觉，低头一看，是穿着衬衫的上半身和穿着裙子的双腿以及穿着休闲靴的双脚。
模拟世界中的我，有了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