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为您斟酒吧,今天可是个难得的纪念呢,您说是吧?”
塔尼娅如同鬼魅般出现她的身旁,不动声色地挤了进来,将两人隔绝开来。将早已准备妥当的酒壶轻轻摆在桌上,五条纤细而灵活的丝绸白蛇蜿蜒盘旋,毫不费力地就从她的手中将酒杯撬出,为三人斟满了清澈的酒水:“一杯甜酒而已,小孩子喝了也无伤大雅。”
艾克自然是乐得开心,密斯雅总是以他是孩子为由,三令五申明令禁止他喝酒;他早就馋的不行了,果然还是亲妈疼自己,还特地找借口带自己喝酒。还没等两人发话,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细细品味着清凉的酒水。而在塔尼娅此番盛情邀请之下,密斯雅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两位女士相视一笑,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清甜的草莓薄荷甜酒,还特意加上冰元素结晶进行冰镇;光是小小抿上一口,就能感受到秋风在体内翻腾的凉爽感。无尽的凉意顺着喉管滑入胃袋,从内而外瞬间遍布全身,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过这酒喝着虽然解渴,但为啥身体突然热了起来,头好像还有点晕乎乎的呢?
“这怎么是火焰冰?!”
“啊啦~你才发现吗?”
密斯雅立刻擒住了塔尼娅的手腕,想要她解释清楚,为什么突然变成了高度数的烈酒。虽然手腕被握出了一圈红印子,但她两侧脸颊上的红晕和笑意,反而愈加浓烈了起来,完全没有在意手腕上传来的阵痛:“您是对酒水不满意嘛,永夜小姐~”
“你在干什么?!他受不了高度数烈酒的!!”
艾克此时呆坐在沙发上,嘴里嘟哝着含糊不清的字句,目光呆滞地望着大腿上的酒渍;眼珠正随着脑袋的晃动而一并转动着,彻底陷入了断片的状态。密斯雅顿时化身成护崽的母狮,不管不顾地朝着塔尼娅大吼了起来。
“没事的哦,我可以照顾他呀,谁让他是我的孩子呢~”塔尼娅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中的喜悦,看着艾克摇摇晃晃的模样,竟然忍不住娇笑起来,教人搞不清她是不是也喝醉了。
“我这里有醒酒药片,大家吃了先!”
眼看着塔尼娅的状态不大对劲,密斯雅不想和她过多纠缠,心里想着先给几人解酒,免得搞成酒精中毒了。她一把甩开了塔尼娅的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银质小瓶子,急忙将上面的软木塞拔了出来。塔尼娅眼中的微光一闪而过,小瓶子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重重砸在了地毯上将药片散落一地。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妇会突然暴起。先是打飞了手中的药瓶,更是趁着自己一时吃痛,迅速擒住了手腕,整个人压了住了大腿和肚子。密斯雅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开来,可被塔尼娅给擒住了关节,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而塔尼娅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到还有闲情雅致朝着她开玩笑,不停地将充满酒味的热气瘙着她手心,冲着她抛起了媚眼:“啊啦~老师的酒量未免也太差了,这才一杯就醉成这样了~”
“快放开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啊?!”
酒精随着血液的流动循环,浓烈的醉意也逐渐开始侵蚀着她的身体。该死的酒!塔尼娅大声地叫骂着,挣扎的力度反而越来越微弱;要不是自己喝醉了,怎么会被她这么轻易地给擒住!可惜她现在已经成了塔尼娅的猎物,再怎么张牙舞爪地威胁,只会让她觉得可爱:“哦~那么塞壬小姐是准备像吃鱼一样,把给我生吞活剥了吗?”
“还是说,你准备在亲爱的面前,殴打他的亲生母亲呢?”
艾克的脑海接收到了有人呼唤他的名字,身体本能地转向了声音的方向;呆滞无神的双眼,正正好好地对上了密斯雅的视线,甚至不等进一步的胁迫,她就已经放弃了抵抗:塔尼娅说对了,她的确没有这个胆量,更何况还是她亲生儿子的面前。
“呵呵~放心,亲爱的已经彻底喝醉了哦,你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他发现哦~哪怕是你把我给杀了。”
“居然拿自己的儿子来威胁别人,你还配当一个母亲吗?!你就不怕我拿魔法弄你吗?!”
身上的压力似乎变得越来越重,都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因酒精中毒而胸闷气短密斯雅,方才记起了自己魔法师的身份:只要自己运转魔力,区区一个小娘们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惜塔尼娅的话语像是一盆冰水,再次浇熄了她的幻想:“傻姑娘,你要是敢用,我还能压在你身上嘛?”
“起来吧,我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良久的沉默过后,还是塔尼娅先行退让了,将两只乏力的手臂轻柔地摆在扶手上,毕竟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胜酒力的密斯雅,在被塔尼娅刻意地贴胸闷杀之后,整个人瘫在沙发上;胸口随着心脏的跳动剧烈起伏着,拼命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短时间内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何况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塔尼娅的目的,完全被她牵着鼻子在走,气喘吁吁地质问道:“你到底想怎样?赶我走吗?”
“从家长的角度来看呢,我对你这位老师没有太多意见。”
塔尼娅倒是不慌不忙地拿起手巾替她擦起了汗,擦完了汗又顺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开出了自己的价码:“只是请你不要陪着他们再胡闹了,安心教学;要是缺钱的话,随时可以来内城区的梅尔梅俱乐部找我。”
“卡略家族从来不会吝惜自己的慷慨。”
伏在她的耳旁轻声允诺完毕,也不管密斯雅是否有听进去,她就自顾自地回到了艾克的身旁,将他紧紧拥入怀中。而艾克也在本能地蜷缩在她的怀抱中,贴近这股着熟悉而又安心的气息。
看着塔尼娅满脸陶醉地打理着艾克的长发,又想起了之前喂饭时的种种细节,密斯雅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布里亚特的醉话:“艾克妈妈就是太宠儿子了,所以老爷子才不放心让她来带!”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溺爱了吧……塔尼娅眼神之中,那种近乎实质化的爱意让密斯雅不寒而栗,她分明是精神都不太正常了!本该先把她的情绪给稳定下来,结果因为脑子转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处理好遣词用句,心中话反倒抢先一步脱口而出:“你这样溺爱他,他到时候连个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
“你不照样是老头派来照顾他的保姆吗?穿衣吃饭洗漱打扮,不还是那一套吗?”塔尼娅头也不抬,双手各抓着几缕发丝飞快地在手中穿插起来,尽情地向她炫耀着自己编发的手艺:“魔法教学,我不如你;但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上,你个连编发辫都不会的小鱼苗,还是太差劲了。”
“哼!你只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个任你摆布的玩具,说得好听罢了……你真正了解过他的内心吗?”密斯雅的气势在不知不觉中衰弱了下去,她其实也清楚,自己对艾克不过是浮于表面,但她就是非常不服气:溺爱孩子的父母,怎么可能真正了解孩子的内心呢?
哦~那么你自己呢,小鱼苗?”对于老师的声讨,作为母亲的塔尼娅并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不慌不忙地反问道:“亲爱的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地喝下这半杯酒,你难道会不清楚是为什么吗?”
“说到底,你们从来不肯正视孩子心中的欲求,只会按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罢了。”
只见她抓着艾克的手,灵活地在空中竖起了一根小拇指,毫无感情地描述了起来:“第一个人是为了逃避,逃避着自己在年幼时失去母亲的梦魇,整日流连在欢场中,无法自拔。”
食指和中指竖了起来,比成了一个象征着胜利的v型,塔尼娅的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鄙夷:“另外两个人是为了弥补,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想要改变过去而不得,只能寄希望于未来。一个老糊涂谋划,一个傻子执行,还自觉这个计划完美无缺。”
最后,艾克的大拇指高高翘起,对准了若有所思的密斯雅,颇为赞许地叹息道:“他们是一群懦夫,而这最后一个呢?为了挣得研究经费和拉拢投资,不惜出卖自己的色相,千里迢迢地跑来给人当保姆;不能说傻吧,想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可你也只是个不称职的保姆罢了,连最基本的口腹之欲都不肯满足,让我怎么能够相信你能照顾好亲爱的?”塔尼娅长叹一声,放下了艾克的小手,透过窗台上的玻璃眺望着家的方向。
“说到底,你也只是来挣钱的。你舍得抛弃心心念念的研究成果,抛弃自己在学术上的未来,把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亲爱的,奉献一个无法确定的未来吗?”
轻描淡写地瞟了密斯雅一眼,塔尼娅将头深深埋入艾克的秀发之中,陶醉地嗅着发丝间椰油香皂的清香,像是在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道:“我不需要一个可以确定的未来,我只希望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这就是我的选择”
犹同切割黄油的热餐刀,密斯雅的心理防线被轻松撕扯出了一道裂口。塔尼娅毫无声调起伏的声调,却仿佛成了勾人魂魄的塞壬之声,不停地在脑海之中回响,让她忍不住质问起了自己:如果换成自己,会怎么选呢……
那个瞬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人头攒动的拥挤实验室里:自己、妈妈、导师以及其他学员们,在元素烧瓶传来怪异的臭气中,为了一组数据争吵地面红耳赤的场景。是啊,自己横跨半个世界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给项目挣到经费和投资,能够让他们更好的进行实验嘛?
哪怕是在梦中,自己都在计算着那些比山还要高的数据,度过千百个枯燥的日夜。只盼望着实验成功的那一天能尽早到来,能够不用再为买材料的钱而发愁,不用在后勤处的门口为了一批稿纸和人打架。
痛苦的神情不可抑制地出现在了密斯雅的脸上,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从心脏中传来:她很清楚,自己在迟疑地那个瞬间,就已经彻彻底底的输了。
嘴唇不经意地动了动,她似乎还想要辩解些什么;可到了最后,拥有着天籁般歌喉的塞壬,竟然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塔尼娅还是坐在沙发上,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她;既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亦没有任何的一丝同情,宛若一尊无喜无悲的石膏像。
密斯雅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来,低着头默默地向灯火通明的走廊走去。期间几度停下了脚步,可是连扭头看一眼艾克的勇气都消失殆尽。她不敢想象塔尼娅在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宁愿拿自己的一切去赌。她害怕只要自己一回头,就会被她眼中深邃的黑暗给彻底同化。
塔尼娅面无表情地目送着她的离去,像是欣赏着过去的自己:曾几何时的自己也和她一样,洋溢着活力和激|情,总觉得靠着自己的热情就能改变一切;那么的天真可爱,那么的无所畏惧……
艾克蜷缩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整座别墅终于是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有她们两人的心跳声。塔尼娅轻声哼起了摇篮曲,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将艾克搂得更紧了:至少现在,她可以独享自己的挚爱了。
“晚安,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