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分钟后,在远处的茂密森林当中:一颗明亮无比的鲜红光点在轻身术的托举下,自天空缓缓下落,显得是如此耀眼。
偷偷用魔力密切关注着远处动向的萨塔,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颇为感慨地看着这块既熟悉又陌生的废墟,随后缓缓站起身来:
“抱歉了兄弟们,毕竟我还要帮团长干活。你们不走我反而施展不开啊……”
摸出外壳被完全击碎的怀表看了眼:现在是上午九点整,离小队正式进入废墟区才不到二十分钟。
而他们从道路的入口到达废墟矮墙这里,跑完这短短两公里不到的路程:却让四个年富力强的年轻人付出了两人轻伤、两人失去战斗能力的代价。
‘苦涩的胜利。’
轻轻抚摸着手臂上已经止住了血的豁口,萨塔苦笑着喃喃自语起来,可依然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婆娑声。
虽然将怪物体内魔力全部放逐至了死者之国当中,但也仅是如此了。怪物依旧保有着一定程度的行动力和对魔力的追踪,只不过范围大大缩小了。
如果说原先它是一片大海的话,现在只剩下了一潭湖泊的程度。但‘湖水’依然将他牢牢困在这座小土坡上,所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沉重。
为了强化这个法术的强度与范围,萨塔在混用了献祭术法后,以自身的“声音”为祭品,将异界放逐术的坐标特定到了冥府。
世界本源也一视同仁地接收了,这所谓‘一个月的声音’的祭品。这也是佣兵们打到最后,战场上只剩下雷明顿独自的叫喊声的缘故。不过只要能脱离险境,萨塔没有一丝的后悔。
至于炮弹、魔法耗材之类的损失,萨塔连算得懒得算:他心里已经笃定了主义,等完成任务就打上门去,定要教吉尔伯特和团长好好地放回血出来,抚慰他这纯洁脆弱的心灵才肯罢休!
放眼环顾四周:怪物依然将这块空地团团包围;如同一潭被微风吹拂过的死水那般,时不时在‘湖面’溅起一道道波纹。
现在的萨塔只能站在‘湖心之中’巍然不动,任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认真地潜入识海当中调理自己体内有失控前兆的混乱魔力。
待魔力调理完毕之后,他又把手伸进那件缝满口袋的奇怪衣服里,径直掏出来一块布满了破口凹洞的黑布板子;捏着板子往地上轻轻一抖,细密的粉末、碎块顿时从这些洞口里涌出来。
“mgjd!这帮畜生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颇为恼怒地将身上几张失效的板子丢到了地上。萨塔又伸手摸了摸位于胸腹上的几大块淤青,指尖在紫青色块上轻轻一碰,便疼得他倒吸着凉气叫骂起来:“这赶上子弹了都快!”
虚空叫骂了好一会儿,萨塔方才向后一抬手——又是几块附魔布料包裹着的全新板子自身后飞到了掌中,被他牢牢地重新塞回衣服当中。
将所有新插板固定好之后,萨塔身后漂浮着的复数黑影也开始向他聚拢:皮革和不知名布料组成的布口袋紧紧贴合,给他那看起来丝毫没有防护力的古怪衣裤,又添上了一大堆口袋。
光是奇怪的衣服还不算完:之前那个一直没使用、被同伴当成炮弹的的金属圆罐,慢慢漂浮了过来。衣背上几根系带无风自动地漂浮起来,如同绞杀猎物的雷蛇一般,将其牢牢固定住。
萨塔手套上的镶着绿色宝石突然闪起了光亮,一道通体混浊的光膜自其上蔓延而出,将他整个人都给牢牢包裹了进去。活像是个被软泥怪吞噬、即将被消化殆尽的倒霉蛋。
而那些废弃插板里填充着的白色粉块,也在魔力的光辉之下,瞬间溶解成一团浑白的黏液,再次向着他的身体覆盖而去。
伴随着他暴露在外的最后一块光膜被覆盖,白色黏浆之下缓缓传来了魔力凝成的,失真而漫长的吟诵声。
直到三分多钟后,被魔力药剂蚀刻在金属罐体表面的符文瞬间光芒大作,罐顶的红色圆阀门随即转动:一股黄色的气流从罐体之中喷涌而出,被无情投入到剧烈的魔力反应当中。
残存下来的怪物之湖瞬间沸腾起来:眼前那如同火炬般明亮的澎湃魔力,对它们而言,可以算是世上最为致命的诱惑,它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快朵颐一番了!
扭曲的怪物呼啸着向眼前这个人形火炬袭来,如同逐火的飞蛾,随即卷起最后一片浪潮。可惜它们早已化为浆糊的脑组织并不能够理解,那罐体上那巨大的骷髅头骨所代表的含义……
这股狂暴的兽潮,虽然给格拉默山区宁静的生活带来了破坏,但还是有不少野生动物幸存了下来,没有成为血肉浪潮当中的一份子。
在面对恐怖的发狂兽潮,算不上魔物的普通生物早已被本能裹挟着,争先恐后地逃离这片是非之地。不过它们逃得还是不够远、不够快,无形的死神已经悄然降临至牠们的身旁。
如果牠们能够表达情绪的话,恐怕牠们会流着血泪,在临死前大声地控诉着人类所造成的伤害吧。
一团黄绿的浓雾缓缓向外飘荡,逃出生天的活物们忍不住驻足回望,随即又被雾中这股浓郁的果香味深深吸引。
牠们贪婪地吸食着这股非天然的馥郁果香,似乎是也想着在劳累过后大快朵颐一番;而它们灵敏的嗅觉完全没有嗅出其背后的危险,亦或是它们的器官已经无法呼吸了。
污浊的脓血从它们身上任何一处出口蔓延而出,无形的烈焰将脏器烧得粉碎,在嘹亮凄惨的咳嗽过后绽放出一朵朵血肉之花。
雾霭蒙蔽了它们的眼睑,将象征着死亡的黄绿色永远的定格脑海之中,无论曾经它们是飞禽还是走兽。现在的格拉默密林之中:只有一团团了无生机的死肉,瘫软在地上进行的最后一次颤抖。
在这片寂静的永夜之中,一轮光亮的太阳逐渐升起:还有少许的生物在泥土上挣扎着,顽强地撑过了30秒的大限。
牠们仍在费力抬起空洞的眼眶,试图用残存的脓水迎接黎明之光到来,直至最后的痉挛结束,无数从细小扭曲的脓疱所涌出血污,将浑身的毛皮打得湿透,彻底回归到自然的怀抱之中。
随着最后几声倒地的闷响,格拉默终于回归了往日的寂静当中。
那团明亮光柱踏着沉闷的步伐,用身上发散而出的清冷光芒,照亮着周遭的一切。厚实的牛皮长靴时不时踏出水花,溅满了他身上的脏红色外壳。
只见他高高举起自己的左手,明亮的光芒瞬间黯淡;这道混合了智慧之恶的死亡浓雾,也随之彻底消散,林区特有的清新空气再次回归了。
在确定毒云术的效果彻底结束后,已经凝固的污浊黏液随之唰唰掉落,在地上堆齐了一座小山。萨塔则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地上的死物,用魔力包裹着的鞋尖,轻轻踢翻了一具野兽的尸体。
从牠仅存的骨骼上来看:这是一只体型不大的兔子。全身的皮毛和肌肉,已经被还原成了一滩腥臭的混合液体,灰黄的骨骼还不停地冒出丝丝白雾。
不忍直视的萨塔急忙站起身来,伸手扶着旁边的树干,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感调整着自我状态:他不该进行一些不适当的联想,险些把自己这个月里吃过的饭都给吐了出来。
强行驱散脑海中令人不适的画面后,紧贴在萨塔身后的几套纸笔自行漂浮了起来,在魔力的掌握下,开始详实地记录着新型号毒气的实战数据。
待所有数据记录完后,萨塔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地研读了一番,只是握着记录稿纸的手指突然变得通红,汹涌的热流随即点燃了薄薄的五页稿纸。
30秒后,泛着红光的灰烬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不禁回想着自己为了公司的发展,只为了赢下一张来自‘三重门’的武器订单,和那些忘年交们日夜奋战、同吃同住的忙碌时光。
想起来桌子上喝剩下的一瓶瓶精力魔药,又想起他们脸上那充满自信与疲惫的面庞;萨塔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灰烬轻轻吹散。
一张全新的稿纸从笔记本里撕下,萨塔一反常态地亲手握笔。在略略思索一番用词后,十分郑重地在稿纸上写下自己的建议:
“新气的实战效果我已实验,效果甚是喜人,弟已进行了认真评估。唯独两点令弟甚是苦恼。其一,气体扩散易危机友军性命,亟需对标之防御反制措施。其二,乃出于人道主义考量;如此高效战剂出售,一旦流落至敌,势必造成不可估量之伤害;弟亦不愿诸兄横受指摘,遭遇科洛林博士同等之污名。望诸兄勿要气馁,将重心转移至低害刺|激性驱逐气体。弟紫罗兰敬上。”
同时写完了给几位博士的信,接下来就是发给秘书局的指示就简短了很多:“新气计划经我慎重考量,由于制造环境需要加大支出,实物效力过剩且使用状况不明朗。全法师生产成本及工时也过于昂贵。此武器计划暂时中止,所有档案资料及成品收档封存。一号,于FR1713.2.20”
“就当是为了朋友们吧……”
想方设法地找了个理由给自己的行为背书,看着墨水逐渐染黑整张稿纸,萨塔那躁动不安的心脏也终于是安定了下来。
在确定了周围所有生物彻底死亡之后,萨塔慢慢踱到了一个偌大的弹坑前:背后的金属毒气罐随之摔落坑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咣当声。
不一会儿,放在坑底的毒气罐便被盖上了一层厚实的、满是血腥味的浮土。萨塔拍了拍手上并不存的粉末,将保密处理好后的信纸交由使魔后,突然没由来地感叹了一句:“活着真好!”
做完了这一切,萨塔的左手摸向后腰的口袋里:一把抽出来一把带着木托的黑管子,又从胸前的蓝色口袋里抽出一根破魔弹,用力塞进弹膛当中。
不同于凯特从他那里买来的,出膛后自发产生破魔魔力团的普通款。萨塔自用的破魔弹弹头,直接采用了整块的原铸魔晶进行加工。
在保证破魔效力的同时,他又丧心病狂地加大了装药量,只为能一枪直接把敌人打死。
至于他突然搞出来这么一个新玩具的原因,单纯是因为他被霜雪那越发娴熟的反魔法技艺给吓到了。
同时又联想到自己在战斗时的表现,迫切需要对火力进行提升:免得碰到霜雪那样的敌人时,自己还来不及开枪,就被敌人冲到脸上给砍死了。
结果萨塔脑子里光顾着强调火力了,在耗时两小时的制作之后:一个圆滚滚的、足有土豆大小的金属圆柱,被他郑重其事地摆在了娜儿家的酒桌上。
虽然这已经超出了子弹的范畴,但他还是信心满满地给大伙欣赏自己的杰作。
只是大伙对着这个包铁土豆,干巴巴地夸了两句‘牛批’外,就兴冲冲地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这玩意光成本价就得五个金币,他们这群穷哥们怎么用得起呢?想买来尝鲜他们也发射不了。
事后萨塔坐回到工作台前,面对着一时脑热铸造出来的十三枚破魔弹,感觉当天早上因为调戏蕾希,头上被打出的几个小包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本着不能浪费的精神,他只能再捣鼓了一把手持发射器出来,准备在实验之后当做样品发回公司,看看有没有商品化的可能性。
上好了破魔弹,再次检查了一番剩余的装备情况后。萨塔又从裤袋中掏出一块满是裂隙的木块,用力拍在了头盔顶部的凹槽当中。
耀眼的魔力白光再次将林间的深处照亮,萨塔握紧手中的发射枪,大步流星地朝着废墟的深处走去。准备在救兵赶来前,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团长秘密嘱托的探查任务。
根据已知的情况来看,袭击工程兵们显然就是这些居住在附近的魔物了,可两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工程兵们报告的只是小部分的魔物袭击;而当他们一进入废墟区域,立刻就有大量发狂魔物前来围堵,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
‘很显然就是有人在搞鬼的!可为什么等我们来了才进行?’
萨塔快步越过地上的血泊,一幕幕场景开始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循环,试图将这些零散的记忆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闭环:‘到底是谁想致我们于死地呢?’
会不会是格勒将军他们想要封口?
萨塔首先否决了这个想法:卫戍部已经得知了他们的失误,况且三方都已经联手把宪兵糊弄走了,算是一个阵线里的盟友,根本没有足以撕破脸皮的矛盾。
会是那些宪兵吗?
认真思考了一会,萨塔也打消了这个想法:整个陆军系统内部的派系错综复杂,宪兵高层很多都是脱离现役的高阶将官。他们明显也只是走个过场,怎么可能会去为难实权派的现役将领呢?
那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可能,那些满世界撒菲林蚀咒的魔族。
那个魔族俘虏口中神秘的祭司,它既然能将近千人悄无声息地转移至格拉默这里,自然是有能力布置好对应的手段来伏击他们的。
‘只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萨塔蹲在地上,正仔细地观察着帐篷周围的每一样事物;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也还在不停回荡着这个难以解释的疑问。
以至于在确定了嫌疑犯后,他就第一时间赶到了位于废墟的帐篷区里,去搜寻相关线索。在这小半年的日晒雨淋后,原本就破损严重的各式帐篷已经堆集成了一片破布,几乎无法加以分辨。
不想浪费宝贵法术位的萨塔,也只能用最笨的方法:直接用十几根凝实的魔力触手,深深地扎入碎石断木当中,将这里掀了个底朝天来。
结果不出意料的令人失望:萨塔他前后忙活了将近二十分钟,只刨出来了几件依稀能辨明外貌的仪式用破烂。
目光呆滞看着触手上卷着的、沾满新鲜泥土气的破烂玩意,萨塔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无名火在熊熊燃烧,快把他的理智都给烧成了焦炭,随手就把这些垃圾给丢回了地上。
而他背后的触手随即消散,化作温和的魔力流重新汇入了体内当中。不打算浪费精力的萨塔,立马朝着废墟地穴的入口走去:既然这里找不到能设想当中的菲林蚀咒,说不定地下能找到点线索。
如果那里也找不到线索的话,还是让团长老哥另请高明吧!
被今天的遭遇搅得满肚子闷气的萨塔,气势汹汹地迈着大踏步向前走去;而不用操控魔力触手后,脑袋虽然是放松了许多,可闲不下来的小家伙,又把他的宝贵精力投入到局势分析当中。
首先是敌人方面:虽然已经将怪物们彻底消灭,但也不代表自己脱离了险境。
结合当下了解的状况看来,敌人所采取的追踪方式是根据魔力来定位目标。显然是冲着自己这个自由施法者来的:只要自己还在施法,敌人势必还会追踪过来,如果它们还藏有后手的话。
其次是自己当下的情况:作为强制遗忘法术的代价,现在可以使用的法术位非常紧缺,身上携带的弹药道具也即将消耗殆尽。
最要命的是,在这番操作过后,他的精神状态和魔力储量一下子恢复不过来。若是真的再碰上两三个稍微耐打点的敌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萨塔暗骂一声晦气,咕咚咕咚喝干了手里最后一瓶魔力增幅剂,整个人的酸涩状态顿时一新。
两条粗壮有力的触手裹挟着充裕的魔力,从他的脊背上刺出;虚幻的魔力流光一闪而过,几乎凝实的触手上顿时长满了一排排夸张的锋利倒刺,用来弥补他薄弱的近身搏斗能力。
临走之前,雷明顿还自说自话地把那张盾牌留给了他,说是代替他保护自己;被兄弟的关心感动到的萨塔笑着接受了,在扔掉身上碍事的毒气罐后重新背在了身上。
只不过小法师倒是不觉得这块盾牌能发挥多大用场。毕竟自己身上装备的炼金道具也不是吃干饭的,至少保住自己逃遁入幽影界,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着打不过我就跑的想法,全副武装的萨塔很快就来到了入口前,最后的剩余法术也在路上记录完毕。
但可能是今天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向来谨慎的他居然忘记进行侦查;反而是掏出了自己的爱枪,举着这一大一小两把炼金枪炮,头也不回地径直闯了进去。
ps:原典系:耀光术、幽暗路径、异界放逐术、法师之触,合计四。
炼金系:化石为泥术、寒冰气旋弹、油腻术,合计三
战斗系:火焰之手、快速救治术、法师护盾,合计三
ps:法术位和施法者的精神力正相关,应当理解成精神力的具象化。法师教育里的法术位增持,实则就是锻炼法师们的精神力从而达到扩增法术位的效果。有关精神力的攻防也是法师们的必修课程。(dnd的法术位毕竟是为桌游跑团服务,还是要自行修改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