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堪堪逃进了林子里的魔族喘上口气,一股足以令生灵晕厥过去的扭曲绞痛感赫然出现。只不过在胸前那串野玫瑰项链的影响下,大师不过是稍微失神了片刻,尔后便重新清醒了过来。
“该死的!这些疯子怎么就敢直接施请化身了?!”
由白魔神所赐下的这一恩典,便是神官们利用施请下的微弱神力,在将承受者的身体进行从内自外的‘升华’,在短时间内进入‘圣者状态’的奇迹。
效果类似于混乱千年前,古典德鲁伊们将自身恒定为各种战争猛兽的永续化身。
大师相当清楚这一化身神术的效用,故此就是嘴上骂得再怎么难听,心里还是不免紧张起来:以凡人之躯承凭神之奇迹,这必然是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进入圣者状态后,虽然是能大幅提升其战斗能力,并在奇迹结束之前保证承受者的生命力不受损耗。可一旦奇迹结束,在那瞬间受祝者便会在神力影响下彻底同神力合而为一,直至回归神国乐土。
这几乎是一张足以带着敌人同归于尽的底牌,本该是用在足以破釜沉舟的关键节点上。
而如今这些王领神官们,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根据推算来看,他们才和人类接战不到五分钟时间;此刻居然是在准备施请化身,要带着部下和人类拼命了!
这群狂信之徒,显然已经是失去最后的退路了!
虽然对这些没脑子的蠢货相当不屑,但实际上大师自己这边的情况,比起他们来说着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师不仅是没能捉到那只人类法师,从灵魂里抽出自己所需的法术来;还自作多情地将那个披甲佣兵给当成了将军派来的援兵,差点就被这怪物给乱刀砍死。
所幸是法师护甲的效果还在,替他格挡下了那记砍往喉咙的致命伤,从而借机逃了出来。但那柄附着反魔法场的钢刀还是相当凶险,只是在肩膀上划了一下,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瘙痒感传来。
那怪物的战力跃升也是相当夸张:本来只是个身材高大点的人类术士而已,怎么会突然间比那些圣者化身状态下的血肉怪物们,要来得更加强悍?这实在是毫无常理可言。
况且除开那柄闪烁着寒光的钢刀外,他还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反魔法道具的浓烈气息;看来那柄挂在腰后的短枪,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看的摆设,只是不知道为啥这人类不使用罢了……
回忆起刚才自己眼中的魔力视界,差点被那佣兵身上,犹如星辰爆裂般的璀璨灵光给完全覆盖。
稍微按照等价的黄金重量,粗略折算了一下这些强而有力的魔法辉光的所需成本;当即是骇地魔族大师肝胆欲裂,对自己半小时前的冲动想法懊恼不已:
‘这卵的是哪家人类将军的子嗣丢过来镀金的吧?!这王朝亲卫的装备也没有这么夸张过啊!’
如果不是任务有要求,并且上级让他对着冥河契约许下誓言。否则他才不会愚蠢到和那些初出茅庐的菜鸟似的——什么情报也没有,就敢跑去和一个准备充分的法师对垒,拿自己的劣势去硬碰对方的优势。
而在以最低标准依然折算出了重达一百枚金币的巨款后,大师当即是放弃了再度找对方交战的想法,并且相当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带着护卫队一起走。
只是眼下的局面已然如此,再怎么抱怨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早点想办法摆脱敌人。
正当大师运作着自己那机敏过人的头脑,为自己提前准备好阻滞法术之际。忽然是灵光一闪,猛地回忆起了上级在转递任务时那语焉不详的命令,进而替自己想出了个合理的转进理由来:
‘对啊!上级只要求我护送‘货物’安全到达指定地点,又没说要主动出击去消灭敌人。那我只需要说带队在行进路途中高度戒备,有效预防了敌人可能造成的破坏及拖延,成功完成安全护送任务不就好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感顿时溢满了心房的每一处角落,叫他情不自禁地在识海中欢呼雀跃起来。对啊,既然自己是完成了应尽的义务,那也是时候该从这片战场脱身了!
彻底抛却了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大师当即是撤销了手中那尚未完全成型的逆光束箭。转而是全身心地平复识海,潜心操控着体内的魔力流转,即将为自身也披上一层名为潜藏术的无形外衣。
根据缓缓成型法术模型的引导,倚靠着树干的大师娴熟地从口袋中摸出一块的蝙蝠粪干,将其细细捏成碎末;并同右手中一堆古怪的细碎结晶掺和起来,准备是将魔力引导灌输其中。
可口中的呢喃吟唱尚未开始,似是有一排尖刺刺破了蜥尾的鳞甲径直卡入肉中。无故吃痛的大师心头一颤,手中行将融化的混合物,更是连带着那魔力一起于掌心中骤然崩散湮灭。
大师感到胸口猛地一痛,喉中更是有大量血液逆流,自利齿之间缓缓流出。但他全然来不及在意这些,只是痛苦地闷哼一声,以最快速度平息着源海内汹涌翻腾的魔力乱流。
“妈耶!”
还以为之是踩到了蛇的阿露丝,在看清了那条潜藏于树干之后的苗条身躯当时就被吓了一跳。而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叫声,更是把跟在身后的逐风者同伴们也吓得是一惊一乍。
手持战斧紧跟蕾希身旁,完全没有注意脚下的小贝拉一个踉跄,直接是被那条吃痛绷起的蜥蜴大尾给绊倒在地,连吃了好几口带着血腥气的湿润泥土来
她手中的那柄小型战斧,直接是脱手飞出——在天上转出了个漂亮的花旋后,方才在重力的引导之下,径直朝着那颗来不及躲闪的蜥蜴头颅砸去。
所幸大师身体上所纹着的法师护甲及时启动,这才侥幸利用着护甲法术那强大的防御力,在一团刺耳的摩擦声中偏转了战斧的方向,才没有落得一个被爆头的惨剧。
但这样的戏剧性场景还是太过令人震惊——除开哭闹着吐泥的小贝拉外,目瞪口呆的人魔双方就这么站在原地,互相对视了足有十来秒后,方才是堪堪反应过来眼下的局势。
“魔族!”、“这是个法师!快集火干掉他!”、“破魔弹!快装破魔弹!”
只是前来支援战友们的佣兵阵营,根本没有准备好这种遭遇战的预案,更何况这是他们破天荒的独自应当一名魔族施法者。当即是乱作一团,让那五花八门的叫喊声,彻底驱散了这片密林难得的寂静:
走在队伍最前头,本是为大伙带路的阿露丝与欧仁两人反应最快。毕竟在萨塔高强度的耳濡目染之下,红三小队的每一位成员,在对付施法者时都有着相当不俗的经验技巧。
两人深知限制法师运动的重要性,于是果断是举着武器冲了过去,同那蜥蜴人开始近身颤抖,为队友们准备破魔火力争取时间。
在得知自己人受骗后,便一直憋着满肚子窝火的蕾希也不甘示弱:只见少女立马下意识地丢下手中的剑盾,抄起那对被手甲包裹着的怒拳跟上,意图从树干左侧绕到敌人后方,准备配合阿红三他们来个两面夹击。
毕竟在东线战场意识到被骗后,为了尽快支援中部与西线;她和队友们便是以如此战法,以一条横线从东线上一路冲杀了过来,在同他们两人偶遇之前,这套斜击合围战法早已是配合的轻车熟路。
安东和从几名同拉西亚借来的近身好手,此时则只能在身上疯狂翻找着手枪与破魔弹。
此刻上前合围、牵制敌方的人数过多,反而会拖累整体战局被对方抓住机会逐个击破。况且要对付一名心智健全的法师,只有先成功敲破他们的乌龟壳,才能有将其就地格杀的可能性。
果不其然,佣兵们手持寻常刀剑,在那层薄如蝉翼的法师护甲上来回劈砍;除了能爆出点漂亮的火花外,却是连半点刀痕都留不下来,全是在做无用功。
而那魔族法师也不会坐以待毙,当即是冒着自身摔倒的风险,不管不顾地在周身施加了油腻云雾。
一团油花云赫然罩下,不仅是佣兵们握紧武器都变得有些乏力,他身上这层乌龟壳也显得更加令人恼火:几发破魔弹还没来得及击中护甲,便被那些恶心粘腻的雾气给迟滞住了,纷纷像无头苍蝇一般跌落在地。
哪怕欧仁迅速旋转开关,激活了加装在骑刀上的电弧核心,意图借助着闪电的高温迅速蒸发这些雾气。
魔族却再是次抓住空隙出手:如虚无幽魂般的法师之手悄然浮现,如同水力锻锤一般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左腕用力捶下!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声响,便硬生生将欧仁的手腕给打脱臼了。而那柄不停释放着明亮电火花的附魔骑刀,也是瞬间脱离了控制,无力地朝着地面坠落。
吃痛的汉子甚至来不及躲闪,只得是眼睁睁看着几束电光打在身上。
众人的耳旁随即便传来一声凄厉惨叫。那被自己电翻了的倒霉蛋,就如同冬日里的路倒尸一般,整个人同他心爱的骑刀一起,带着焦味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似乎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但欧仁的牺牲还是有他的价值——至少是为众佣兵排除了一个相对错误的应对方式。
同样拥有着施法能力的魔剑士阿露丝火速接班。
只见打完胎后反而神清气爽的少女,此刻正将双手紧握着的那柄古怪长刀横在后颈,整个人满头大汗地朝着魔族冲撞过去。那副兴奋到几近癫狂的模样,着实是令人心生畏惧。
但这副神情不过是又一层伪装罢了,那长刀锋刃上所凝聚起来璀璨耀眼的银色光华,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似乎是在极短的时间里,阿露丝便已经将体内所有能够调动的魔力,尽数填充进了这柄来历不明的神兵利器当中。
或许只消一击,锋刃其中所蕴含着的磅礴能量,便能将阻挡于身前的一切事物彻底斩灭似的。
魔族法师显然也是如此认为的,自然是不敢托大:只见它立刻闭上了双眼,犹如投入膛炉之中的薪柴一般疯狂地烧却着自我,将笼罩于身外的防护力量催生到了最顶点。
它甚至腾出了多余的能量故技重施,再次祭出法师之手来,准备像反杀欧仁时的那般伺机而动。
击败施法者们最重要的核心,便是要想办法击溃他们的施法能力。
而萨塔也曾在课上说到过,对阵精灵法的使用者,一定是要优先攻击对方的手臂与咽喉,破坏这些施法者咏唱以及录用手势的能力。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削弱精灵法施法者的作战能力,甚至是活捉对方。
只是佣兵们不会去犯同样的错误。甚至说,阿露丝所展露出来的破绽,正是她拼尽一切都要让对方相信的伪装而已!
在感受到法师之手的攻势,即将向着自己的手腕及武器发动偷袭之际。欣喜若狂地阿露丝露出了一个象征着胜利的微笑,竟是主动放松着持握着长刀的双手来!
当魔族法师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陷阱,被震撼到全无表情之际,锋刃上的璀璨光辉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战略使命。
就在辉光消散的那一瞬,那股真正被压制着的、蠢蠢欲动的暴烈冲击束,此刻依托着少女的肚脐为核心点激射而出:不等在场众人反应,那股狂暴射流直接是将那层层叠叠构筑而出的防御术法阵地,给击个粉碎。
法术护盾再强,一旦遭遇了超越防御极限的能量轰击,也就和美丽的玻璃花窗没什么两样了
不给那魔族留下任何可乘之机,阿露丝在尽力摧毁了防御阵后当即大吼一声:“快!”
铁拳上瞬时凝聚出一团翠绿色的能量气旋来,看似是那么的优雅秀丽,实则却是如同台风一般裹挟着那难以置信的狂暴力量。
蕾希包含怨气与暴戾气息的怒拳当头打出,直接是如重炮出膛一般地轰向猝不及防的魔族!
而贝拉的背后攻势则是更加疯狂——只见少女不知从何处拔出了一根尚未长成的小树来,虎虎生风地挥舞着那根足有一个雷米打下的纤细树干,朝着魔族拦腰砸去。
反正是有希儿她们的能量打击,贝拉小朋友也就完全不担心树冠会不会伤到战友们,再不济还有萨萨提供的法术护符嘛~
那略显稀疏的树冠刚一同那团狂暴的能量气旋接触,顷刻间便被撕扯成了无数的细末,在半空中炸出了一小团木屑烟花来。
只是蕾希并不在意这些:按照常理来说,萨塔帮忙开发出来的古怪法术,在击打生物方面的杀伤力却异常的小;顶多是一拳把人给打到不能再死的程度,尸体还完完整整的,并不会像那团树冠一样被绞成碎屑的啊?
“nnd!这条畜牲怎么回事,死了怎么连个尸体都没剩下?!臭小子是不是又骗我!”
“冷静点希儿,说不定对方可能已经逃走了。”阿露丝也搞不清眼下的情况,只能是先劝大家往好的方面想:“我们还是先去同萨萨他们汇合吧?你能察觉到他们的方位吗?”
“我试试。”蕾希迅速闭上双眼,将那只还未散去风旋的右手搭在自己那堪比烈阳的硕大良心上,旋即低吟道:“好像往右再走,会不会是去找团长他们了?”
“不清楚,我们最好也过去看看吧。”阿露丝也同样抚着自己的柔软正义,面色显得有些不安:“我总感觉还有什么危险情况没有解除……”
“晦气!差点就被这小嫩皮给阴死了!”
距离河岸不过五六百米的一处空地上,一个浑身浴血的苗条身影骤然从半空坠落,重重摔在了那条小河溪滩之上。所幸高度不高,没有把这虚弱的身体再摔出骨折来。
时间又悄然流逝了良久,那完全被血污所覆盖着的蜥蜴人才从鹅卵石滩上缓缓坐起,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摸索出一罐疗伤合剂喂入口中,模样是十分凄惨。
只是喝完魔药稍微恢复了些活力,这魔族蜥蜴人便吐出了两颗碎牙来,骂骂咧咧地宣泄着自身的怒火:“还好老子反应快!不然真让这标子把法术藏在腹部再给打出来,这谁防的住!”
说着,他便又掏出一瓶珍贵的炼金药水小心服下。所幸九狱通道穿越只是吞掉了三分之一的血液和鳞甲,最值钱的那些炼金道具,也就是他的全部家当还给留存了下来。
就算是炼金道具都没了,还保住自己的性命也都是值得的。
想着想着,一瓶魔药就又一滴不剩地吸溜了干净。火|辣辣的灼烧感顿时遍布着全身的脏器,这反倒让本就被活着掀揭了血肉鳞皮的蜥蜴人好受了不少,至少痛感暂时压制了下来,可以想办法更换法表治疗自己了。
蜥蜴人挣扎着坐直了身体,将那只鲜血淋漓近可见骨的蜥爪撑在面前,颤颤巍巍地比出一个扭曲手势来。
可还没等最后的阵痛散去,好让他闭上双眼进入冥想之中。他便感觉额头正中传来了一丝刺痛感,他赶忙低头朝河面看去,希望借着月光能看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但在清冷平静的河面上,只有有一个鲜艳的红点借着月光映射在他的头颅之上。
下一刻,鲜血霎时间染红了这河面的小小边缘,随即又在微风轻抚当中回复了往日的平静祥和。
身旁的那亮银色的金属方盒上方,有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悄然浮现,似乎是在向着还散发着热气的弹壳询问情况:“解决了没?”
“……”沉默了良久,潜藏于阴影之下的身影才讷讷回复着:“这具身体调养好了还是能使用的。”
“来不及的,大祭司需要最快的速度选择一具健康的同族身躯。它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你要知道,符合条件的施法者很难找……”
“我知道……尽快,别让大祭司等着……”
良久的沉默过后,金属方盒又再次传来了声响:“货物进展如何?”
“有狙击手发现了暴露者的行踪,已经将那几名护卫就地击杀,但并没有发现队伍核心。”失去温度的弹壳被拨动了两下,反问了一句:“需要解决他吗?”
“了解,你部依旧执行原定任务不要妄动。货物只是个引子,让铁山部负责接应,你部继续为大司祭寻找合适的肉体。记住,按要求来。”
“……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