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了多长时间?”
奥兰多闻言,当即便是转过身来,又顺势将手送入口袋中掏寻着。待到打开怀表来看了,眉头微皱的修道兄弟方才是回答:“现在是3时12分……啊,刚好到十三分整了。”
没想到这条地下廊道居然如此漫长,三个人已是徒步走了有整整十三分钟,居然还是无法突破此处黑暗地界。
思索之间,正在努力维持着身心平静的修士只觉心头一颤,便是不由自主地颔首垂眉,向着那于掌心正中不断逸散着柔和清光的照明棒细细望去。
当暖光辐照在了眼眸之瞬,那股自打闯入以来便不断搅扰着心神安定的不适感,终于是在此刻遭了压制。在这漫无边际的无垠暗潮前,唯有这方光热能够暂时抚慰人之不安,纵使这不过是点点星火光亮,也是足够了。
叫这光热极快速拂去了心神躁乱,虔诚的修士默诵起了经文,视线却是不经意瞟见了那粘贴在了照明棒身上的一张纸条——“记得每隔五分钟就来提醒一下我吸新鲜氧气哦,拜托奥兰多兄弟了~”
那纸条恍若有魔力似的,叫文字变化作了小家伙的活泼腔调登时在脑中响起。
仔细算算时间,现在也确实是刚好到了第二次吸氧时间。奥兰多连忙是蹲伏下身子去,将那根照明棒作势拍了拍不明所以的少年佣兵肩膀,轻声提醒着他:“时间到了,你该去呼吸了。”
“啊?啊!对的对的,该吸氧了~”歪头不言的小家伙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怪模样,将掌心贴在前额拍地啪啪作响,连声嘟囔:“嗨呀,我都给忘了!这地方太臭了实在是,熏得我脑子转不动了都。”
而奥兰多只是笑着:“需要我为你施请祛邪的奇迹嘛?”
“嘛啊,不劳烦奥兰多兄弟了,我这边吸完氧气再多适应会儿应该就没事了~我身上监测身体状况的法术也没告警,应该就是纯粹的心理作用罢~”
可下一瞬,面对着自己仍是满脸和煦浅笑的好好少年,此时却是突兀飞起一脚——当场就将那条正欲蜿蜒而上的人面蛇魔,从少年靴旁一脚用力踢飞开来,似是纯粹是为了泄愤一样!
那只小蛇魔平白吃了一记飞踢,当即便是倒飞着出去往那砖石墙上一嵌;活像是灌水球爆炸开来那般,叫墙垣四处飞溅上了不少的殷红血液。
略显惊诧的修道兄弟在恍惚之间,甚至似隐约听到了小家伙那近乎蚊翼微振般窃声抱怨:
"凑过来干什么啊,真是晦气……说起来,德比姐你不觉得这里的空气质量很糟糕吗?又臭又潮的特别难闻,这你都能受得了?"
而在清修克欲的修士眼中,那一路上几乎是同这小家伙形影不离的德比中尉,此刻亦是快步靠近少年身旁;甚至是全然无视了他的存在,径自是俯身下腰,几乎叫那对柔软完全平摊在了少年背脊上!
待到艾萨塔也蹲下身躯,她还在一边悉心帮着他在挎包里翻找着压缩气蛋,一边以某种亲密语气小声埋怨着对方:“那既然知道自己是受不了,你为啥不戴防毒面具呢?五分钟吸一次氧气,你气蛋总有用完的时候吧?”
说话间,中尉小姐自少年腋肋当中穿架而出的两条纤手,便是在无光之暗当中从挎包里摸索翻找出了气蛋来——那板那弹板改造而来的橙黄气蛋板显然是好找的很,没必要有如此紧密的肢体接触吧?委实是不合仪礼……
而对方两人反倒是毫无自知之明,全然将他当作了空气人一般,只顾自己聊着:“你看看,你看看。一共就三十枚气蛋,你这么点时间就用了五枚,接下来要是还这么大手大脚可就没新鲜氧气吸了,到时你人受得了嘛?”
正欲开口提醒两人眼下路途未竟,还是要以局势为重的修道兄弟尚未开口,德比中尉的这番言论瞬间引起了他的警觉——甚至于,那突兀爆发的不安感官,叫这一向稳重寡言的圣武士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管不顾地伸长了双手,试图将那张弹板就势夺来。
怎么会平白多用了这么多枚气蛋?这不可能啊……不好!难不成!
可是这失离了星火微光的修士,又怎能触碰到这由光所照亮之物?
在失离了光热瞬息,那冲步前去的高大修士便是扑了空。霎时间,那股曾被光亮与戒律所一直压制着的躁郁感,亦是在顷刻之间爆发了出来。
“以神圣者之尊名!请赐逐驱一切逆晦物力!施以国主无上荣光!”
近乎低吼着将祷言从牙关间迸溅而出,自心脏处迸发而出的圣神明光犹如神国之主亲临凡世:携万军荣光威势,顷刻间便是将目之所及之地,目之所不能及之地所弥漫之暗潮涤荡一净!
蓦然倒地的修士只一翻滚,即刻起身站定,将脊背绷紧作山峦隆起,手中出鞘利剑更是覆上了一层叫人难敢目视的赤红之光。
只是那条附着着无尽黑暗的长廊消散不见,取而代之地则是一处复现光芒的砖石广场——可说是广场,在这昏沉天幕笼罩之下却是遍地充斥着残垣断壁、枯枝败叶,似是叫人绝了生气,全然一副荒废千年岁月的坍塌遗迹模样。
适才站稳脚跟的圣武士持剑伫立,眼神却是无需向周身窥视,转是形同凝定一般将视线死死咬在了不远处,厉声嘶吼到:
“异教!你果然是有此歹念!”
而那被批作异教的矮小身影反倒只是笑着,虽是相隔有近百米之远,但那如银铃脆响的笑声还是搅闹地人心烦意乱。
“哦呼?可我只不过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子而已呀~格里高利修士,请问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那矮小身影随之上前一步,又是一步,再是一步。仅是三步走,便是从昏暗处大踏步闯进了那圣神之光的照域,全无阻力地将那张宛若活人偶精致的稚嫩容颜显露而出;眉开眼笑的艾萨塔如是喃喃着:
“况且我们除开是同事关系之外,也还是您和塞拉菲娜的朋友呐,不是嘛?”
“你所施之恶行皆难赦免!无需多言,去面见神圣者赎还你的罪孽!”
守卫圣女神之剑从不会听信邪崇秽语——执剑暴起的圣武士身上骤然迸发出了无穷量威势,只是白光闪烁,施行腾越百米遥途之奇迹,圣武士便是以巨力携剑之红芒向这异教当头斩下!
可这真是奇怪了,刚才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的艾萨塔,如今却是突兀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素来冷静的修道兄弟当真是没有半分怀疑吗?
一直娇笑打趣着的活人偶却是不躲,只是将手高扬的刹那间:本将其斩裂开来的猩红剑刃只被这纤细肉掌轻盈一握,竟是在圣武士那惊诧失神的视界当中,被生生停滞住了运动!
无形无相的粘腻气质自活人偶的指尖弥漫而出,旋即便同附骨之蛆一般,迅速攀上了圣武士的完满之躯侵蚀其血肉魂灵。这样的摧残是没有痛苦的,只是从那双凝滞的怒瞳当中能叫人看到,是逐渐失了那点点光亮的;如细粉过筛,星星点点地熄暗作了飞灰。
奥兰多此刻虽是未失神魂,却也再无力抗争;整座身躯被完全擎固在了半空动弹不得,被迫是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这股将要于深海当中溺亡的无力感,叫人着实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界限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神棍了。”
恍惚间,那永远是一副微笑的活人偶又喃喃开口:
“从来都是一副故作高深清正的模样,嘴里永远在说着些叫人半懂不懂的圣谕、谶言,帝国推广标准语已经三个世纪多了,难道还没教会你们说普通人说的话吗?你既然是要杀我,那为什么我死了后反而要去赎罪?杀人的罪归因于你,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你犯下了违背公序良俗的罪行!
“违反公序良俗?我做什么事了你就要这样对我?见面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上来就要把我这个小孩子给当场砍死?”
你在蓄意破坏别人的家庭,还要狡辩什么?!
“破坏家庭?谁的家庭?你的家庭?哦呼~知道了,就因为我和哈伊鲁小姐的行为举止亲昵了些,你就能断定我在勾引这个单身女人?”
活人偶捂着嘴角笑了,“那如果搂搂抱抱就算是偷情勾引,那我和娜儿姐还有你也拥抱过呀?而且你们黑山人不是还有吻面礼这样的礼节嘛~那你是不是要先杀了自己的爱人,然后再跑去紫砂呢?”
别以为你能偷换概念,你自己对哈伊鲁她们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那请拿出证据来呀~总不能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捕风捉影的事情听完就算逑了,还能当真?再说了,就算这事是真的,那也只是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的结果,争得彼此同意了就不犯法。你总不能老是拿圣人的要求去标榜别人,拿婊|子的要求来定位自己吧?”
你……你还敢说这种不知廉耻的话?你对得起那些一直爱着你的人吗!
“怎么对不起?我家姐不仅允许了,还说有空要带我一块去找漂亮姑娘们玩呢~我们家可不会像某些神棍那样,明明心中有着火一样热烈的感情,却又不敢去正视、去面对它;非要借什么苦行僧的清规戒律来自我逃避,来折磨自己,甚至还想拿来折磨别人。”
活人偶的讥笑声愈发响亮起来:“因为一点风言风语,就开始怀疑愿意为你在神座下明证守贞誓的爱人?你作为两位尊女神殿下的护教骑士,对爱情与婚姻守护神的信仰就真有那么脆弱?那你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戴维恩。”
活人偶手中力量陡然激增!眨眼间,便是叫同出一源的无上伟力发难,将此神赐红剑瞬时捏作了万千碎屑齐整爆裂;随红光荡漾,于半空当中聚作了一团由绚烂烟火所组成的火链牢笼,将这已是哑口难言的失光修道士收押其中:
“没了这柄神赐兵刃,你这红剑之主也不过就是个侥幸受祝的普通人罢了。既然连正视、相信所爱之人的信念都不能保持,倒不如趁早滚蛋,不要再耽误人家好姑娘倾注了真心的感情以及前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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