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往生堂的仪倌。
这是往生堂见闻最广的客卿,钟离先生。
这是将他带到这的的旅人小姐。
[这块夜泊石虽小,成色却是真正的透水蓝,值得一买。]
钟离先生细细端详着手中的夜泊石。
[是,上品夜泊石一块,五万摩拉。]
我掏出账本,在满面花销下再添一笔。
是的,钟离先生此番出行,又没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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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美丽可爱的旅人,她一头浅浅的金发,石珀般的眼瞳,今日璃月市井因她光彩夺目。
她摆着售卖夜泊石的摊子,石头虽小,却个个都是经占星术士鉴定的上品。
若有人向她讨价还价,她会带着甜美的微笑,说出[打断你的腿哦]这样恶劣的话,让买家打消这个念头。
因此她赚得盆满钵满。
这位既是旅人,又是商人的少女是谁呢?
没错,就是我。
钟离先生是个妙人。
他面容俊美,气质优雅,对珠宝颇有研究,为人又十分慷慨,出手阔绰,即便我开出高价,他也照单全收。
钟离先生是个屑人。
他的这份慷慨,往往是由往生堂来买单,因此我每次都要拽着他去麻烦仪倌小姐,给予报销。
久而久之,与仪倌小姐熟悉起来。
我曾问她为何如此尽心尽力,她只是带着平淡的笑意说道
[被钟离先生缠上,可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真是绝了,这种出门两袖清风的人,竟然还没有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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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先生,我认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走出往生堂,我指责他。
[怎么了?]
[麻烦了仪倌小姐这么多,我认为你应该向她表示感谢!]
[确实如此,我已决定,请仪倌小妹吃饭。]
[然后账单寄给往生堂?]
[不,这次寄给北国银行。]
他微微一笑。
所以你自己的钱呢!
[钟离先生虽对珠宝研究如此专业,但对于女人心,还是一点都不了解呢。]
我摇了摇头。
[哦?何以见得。]
他单手托着下巴,很有兴趣的样子。
[仪倌小姐作为往生堂的财务人,为了应酬早已尝遍山珍海味,对这些一定早已厌倦。]
[所以想要好好感谢仪倌小姐,最重要的是心意!]
[心意?]
[钟离先生不妨做一些只有你自己能做到的事,我相信仪倌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确有道理,看来荧小姐很了解女人心呢。]
他笑道。
我自信地叉着腰。
[所以荧小姐是喜欢女生的类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啦!]
[呵呵,开个玩笑。]
他闭上眼,开始思索着什么。
认真的神情让我有些意外。
[我已承诺请仪倌小妹吃饭,契约精神不可违背,既然荧小姐此言颇有道理,我就自己下厨吧。]
[欸?钟离先生会做菜?]
我以为他是那种不善动手的富家公子呢。
[璃月菜肴,已有千年历史,作为生活在这里的人,我虽不精通厨艺,但对腌笃鲜这道菜颇有心得。]
[腌笃鲜!]
谈起吃的,派蒙立马精神起来。
[哦,小派蒙知道这道菜?]
[哼哼,毕竟我是小荧可靠的向导嘛~]
她小巧的双手叉着腰,介绍起来。
[说到这腌笃鲜,可是璃月名菜,有上千年历史了,听说还和岩王爷有关系呢!]
[岩王爷?你细说说。]
钟离先生看起来很感兴趣。
[相传,千年之前的乱世,,岩王爷和他的手下在璃月奔波,为了犒劳他们,岩王爷在出征之前,会亲手烹制一道腌笃鲜,以文火慢炖,待凯旋而归,火候尚在,掀开锅,香味扑鼻,岩王爷便与手下围聚一桌,一同享用。所以这道菜既有对出行之人的祝福,又有归来团圆的寓意呢!]
[确有此事,小派蒙对于璃月饮食文化很熟悉呢。]
钟离先生鼓了鼓掌,夸赞她。
[哼哼~]
派蒙高兴地趴在我头上,我轻轻揉了揉她的脸。
[那么钟离先生是想亲自下厨做这道腌笃鲜?]
[事不宜迟,现在就该去买原料,荧小姐若感兴趣,不妨一起。]
他向着集市的方向走去。
等等!
你不是没带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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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免钟离先生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善良的我终究还是担当了他的钱包。
当然,之后把账单寄给北国银行。
东市买鲜笋,西市买咸肉。
南市买豆皮,北市买五花。
至于葱姜料酒,锅碗瓢盆,便租借万民堂后厨一用。
那么,钟离先生会怎样处理这些食材呢?
抱着婆婆刁难新婚媳妇的心情,我坐在一边观察着他的动作。
洗净食材后,他挥起菜刀。
咸肉取肥瘦有层次段,切上漂亮一大块,鲜五花肉切成三段,与咸肉一同冷水下锅,撒入葱、姜、料酒焯水,直至没有血色。
捞出肉块,他再次挥刀,手上下有规律地抖动,只听菜刀与案板摩擦的[哒哒]声,大段肉块变成细致的麻将状小块,均匀地,温润乖巧地排列在案板上。
肉食处理毕,素食无缝接。
鲜笋去皮,滚刀切块,下锅焯水。
取出豆皮,切矩状片,细致打转,成百叶结,放置一旁。
两段小葱,去头去尾,指尖交错,打成葱结,捏在手中。
食材处理全部毕,砂锅架起正戏开。
热腾的砂锅,依次码上鲜笋、五花、咸肉,再来两片万民堂老板赠送的上等火腿,提鲜永远不嫌多。
码上两片姜片,放下手中葱结,端起一壶清水,倒至没过食材,砂锅端上灶台。
灶火,起!
大火烧开,锅中水泡嘟嘟作响,食材仿佛再获新生,随着火苗欢快舞动。
一反锅中的热闹,站在灶台边的钟离先生,平静地用小勺撇去浮沫,若有所思双眼间,似一眼万年。
大火的激烈翻腾后,是小火的休养生息,将火焰调至最小,盖上锅盖,文火慢炖。
他就这样站在砂锅旁,望着细小的火苗,望着升腾的热气,望着时钟的转动,望着窗外的天空。
一旁的我看得入迷,不禁也盯着那窜动的火苗、冒气的砂锅,直至困意袭来,意识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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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电划破乌云,在天际嘶吼,尘土弥漫在死寂的海岸边,远处传来巨兽的哀鸣,沉闷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望望周围,厨房变成了一片荒原。再看看自己,莫名穿着铠甲,举着武器,一副兵士的模样,怀里的派蒙也不知所踪。
是梦吧。
周围也有许多士兵,他们向着悬崖的方向,呼喊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悬崖上站着一个人,或许不能将他称作为人。
用神来称呼,更加合适。
巨大的岩枪飘在他身后,他轻轻一挑,岩枪呼啸着划破长空,刺向海面上巨兽,绕过它的肢体,疾速闪电般插入它的脖颈,将它斩下。
海面上的巨兽,变得千疮百孔。
悬崖上的那道背影,散发着威严,这份坚毅,深入骨髓。
画面一转,来到一栋寻常的建筑,刚才的兵士们围坐在圆桌前,桌上摆着一锅热腾腾的腌笃鲜,他们带着幸福的笑容,一同享用。
那个人坐在其中,虽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却能感受到此时他的气息,是如此温和。
浓郁的香气,伴随着喧闹声,飘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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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双眼,一股香味侵入鼻中,瞬间勾起了馋意,肉的浓香与笋的清香早已弥漫屋内每一个角落,我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醒了?正好,再闷一会儿就可以出锅了。]
钟离先生掀开锅盖,把百叶结放入锅中。
看向时钟,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不愧是文火慢炖呢。
看着他站在灶台前的背影,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个背影,和梦里悬崖上的人是如此相似。
但这个背影,多了一分尘世的悠闲。
恐怕现在有人告诉我钟离先生是岩神,我也不会怀疑吧。
一道文火慢炖的腌笃鲜,是这个人年岁的沉淀,当中的心意,沉稳又令人安心。
他盛了一碗,递给我。
[欸,可以吗?]
[还有很多,尝尝吧。]
舀一勺汤,口味咸鲜,汤白汁浓;
夹一块肉,肉质酥肥,入口即化;
尝一块笋,清香脆嫩,鲜味浓厚。
[我想仪倌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我满意地笑了。
[以普遍理性而言,这道菜确实不难,就是花点时间,仪倌小妹能喜欢便好。]
他小心地抬起砂锅,向大堂走去。
向坐在那的人,温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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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港有许多人。
有人挑起扁担,市井叫卖。
有人挥起船桨,出海远航。
有人架起车马,外出通商。
有人会站上三个时辰,为了文火慢炖一道腌笃鲜。
有人会静静坐在桌旁,带着微笑品尝这道腌笃鲜。
有人出门两袖清风。
有人默默为他记账。
然后将他赠送的风车菊,轻轻别在胸前,带着笑意说道
[被钟离先生缠上,可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