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隐心半睡半醒地睁开眼。
阳光投射进屋内,让守在一旁的妹妹携带着晨曦的光辉。
李隐心习惯性地认为妹妹该去上学了。往常这个点,他应该会脱离妹妹繁闹而甜美的陪伴,独自进入书塔,研究那一屋的古籍。但现在小妹确切地要陪伴在他身边。
看着小妹趴在他床边酣睡的样子,李隐心不免心生怜爱。他将妹妹抱上床,安抚她在床上睡觉。然后李隐心如往常一样洗漱穿衣,准备在水乡晨跑。
还没出门,他就隐约看见厨房里有一道倩丽的影子。悄然摸进去查看,原来露丝正穿着妹妹的睡衣,深绿色的秀发梳在一边,侧脸静默地盯着一块牛肉。
尽管画面很美,但露丝用刀的样子实在是有点笨拙。
李隐心靠在厨房外的冰箱上,疑惑地问道:“你早饭想吃牛肉?”
露丝蹬了他一眼,愤愤地用刀剁了几下牛肉块,明显不想让隐心多管闲事。
李隐心当然不会去触这霉头,昨天那一脚他还记忆犹新。于是他放弃阻止露丝对于菜刀砧板的虐待,转而去冰箱拿出包好的牛肉馅水饺,给露丝煮了一大碗。
“吃吧,这是牛肉馅的。”他把热腾腾的水饺放在露丝面前。
露丝看了一眼碗里的水饺,每个饺子晶莹透亮,**饱满,仿佛咬一口都能透出水来。
再看看她手里准备的牛肉馅饼,不是糊就是散,牛肉的大小杂乱不均,甚至还有点夹生。她吃一口就想把这东西扔掉了。
本来露丝还想为昨天的误会做一点补偿,这么一对比,她连馅饼都不敢拿出来。自尊心让她把放馅饼的盘子从桌上移到了桌下。隐藏在李隐心看不到的位置。
两个人在桌子上对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李隐心想打破这冷寂的氛围,于是找了个话说。
“姑娘,你们卖保险赚的钱够自己吃饭吗?我看你拼死拼活的,也不容易。应该是刚出学校没多久,为了生活而打拼的吧。”
露丝紧捏住筷子,要不是心里有愧,她绝对会把面前这个笨蛋的脑浆子捅烂。
“我不是卖保险的。”
李隐心有些惊讶。他们家的客人除了推销员可没别人。“你不卖保险你卖什么?”
“我什么都不卖。”
李隐心恍然大悟。“你是来旅游的吧!这水乡风景不错,我非常喜欢。”
露丝在心底大喊:你喜欢有个屁用啊!这让我怎么接话!
她实在是受不了,跟这个男人聊天,每一秒都是折磨。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说话自以为是,还喜欢用莫名的话题来展开。即使对方心里有墨,能言善道,他的尬聊都能将对方的嘴堵上。
他没救了,露丝如是想到,能看上这个笨蛋的女人绝对是天底下最蠢的女人。
现实也是如此,听梁木先生所说,这个男人二十八了,居然连初恋都没经历过。一想想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毫无女性吸引力的男人,露丝心里就一阵胆寒。
但是为了完成眷星婆婆的任务,她不断地安慰自己。
她想到:“这样毫无女性吸引力的男人在女校绝不可能产生师生恋。”
以此为由,她不断地麻痹自己的厌反心理。
此刻李隐心对坐她对面,藏在桌子底下手正在发抖,他对别人的目光十分敏感。从刚刚开始,他能感受到露丝面无表情的伪装下,隐藏着深深的厌恶。
他又一次失败了,尽管想在女孩面前表现的好一点。但他根本没这方面的天赋。
李隐心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他没有那么的厚脸皮,在一个女孩明显表示厌恶后,还舔着脸去和别人搭话。不过他也有反抗,他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将露丝藏在桌底下的馅饼抢取过来。
一块难吃的馅饼在他憋着泪的情况下,强行吞了下去。
吞完还扮起蛮横的脸对露丝说道:“我就吃你做的饼怎么了!不满咬我啊!”
然后他冲出门外,开始在清冷的水乡里漫无目的地狂奔。
跑步是很苦的一件事,尤其像他这种疯子般的跑法,普通人根本坚持不下来。
就和有人爱吃苦瓜一样,有时候一种苦痛只能用另一种苦痛来麻痹。只有在气喘吁吁和精疲力尽的状况下,李隐心才能淡化现实的不公。
这是他的无奈,也是他自我救赎的一种办法。对于李隐心来说,现实太苦了。从小到大,他都想尽办法与这种苦难做斗争。
对于他来说,困难是一时的,苦难是一世的。他从小到大有过不少放弃的念头,轻生曾像黑手一般想要把他拖入深渊。
幸运的是,他在苦难中活了下来,并且坚持到了今天。
此时客厅里的露丝无语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要知道露丝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在王国贵族间论事,她对于人心的把握有着独到的见解。她能通过一个人的行为判断其接下来的动作。
但是李隐心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行为简直没有根据可寻。前一秒还在尬聊,后一秒就抢了她的东西,而且抢的还是一个难吃到爆的馅饼。
露丝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思索那个不正常的男人。
没有思虑后,她拿起筷子,细细地夹起一只饺子。
她咬了一口,当那股平淡的美味击中她的心蕊时,一种伤感从心底传来。她的脑海闪回一幅画面,那是刚才她对李隐心所展现出来的厌恶。
就仿佛前面放了一面照亮人心的镜子,她正以李隐心的视角观察自己,,
原来她刚才是以那种姿态对待一个男人的。那种姿态充满了傲慢与偏见,可对方却以善良和关爱相待。
极度讽刺的反差正肆意蹂躏她敏感的心脏。
露丝捂着胸口痛苦地趴在桌上,她高傲的心竟然对自己问责。她为什么要那么对李隐心?
李隐心并没有得罪她,甚至一路以来,李隐心都赐予她尊重和关爱。
周遭的空气似乎在那段时间变得极度稀薄,她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随着疼痛消失,空闲的大脑开始思索一件让她不寒而栗的事情。
她为什么会感到悲伤?为什么她能以李隐心的视角观察到自己?
还有昨天发生在书塔的事情,那个李隐心模样的咒心魔为何会消失不见?而她后来为何会凭空记得李隐心小时候的记忆?
露丝胆怯地在脑内搜索那具掩埋至心底的记忆深棺。当棺门打开时,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连他五岁尿床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真相被越来越多的佐证拖出水面。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心意相通……
荡过湖面的微风冷不禁让她一哆嗦。
这个念头像贴在腿上的水蛭,怎么剥也剥不掉。
她又气又急,光一个客厅她就饶了十几圈。最后实在是烦躁,干脆盘起腿坐在椅子上,把她面前的一个个水饺当做可恶的李隐心,鼓起嘴巴一口一个,将它们活活生吞。
等到李隐心跑步回来时,她一个箭步上前,蛮横地抓住李隐心汗湿小背心的领口。
些许是用力过猛,又或是是背心的质量不好,她这么一抓,小背心的两只袖口完全被扯大了。李隐心胸口上的小馒头若隐若现地露在外边。
李隐心终于忍不下去了,尽管他很喜欢女孩,但也不会一直去拿热脸贴冷屁股,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理她就是了。
他装模作样,嫌弃地弹开露丝的手。这个男人跑完步就想通了,不要对任何异性抱有幻想,不喜欢他就算了,大不了单身一辈子。
佛系的男人最致命,他在女生面前的拘泥也消失了。当露丝瞪大双眼惊奇地看着他的时候,李隐心像对待妹妹那样,冷漠地给这个高傲女孩来了人生第一次的脑瓜崩。
“走开,老子不伺候你了,爱哪哪去,待完就走,我不会买你的保险。”
露丝楞了半晌,这个男人每次出现在他的面前都像神经病发作一样,态度变化之大,简直闻所未闻。
更让她愕然的是,区区一个底层的地球人类,居然还敢嫌弃精灵!
露丝插入李隐心进房门的空档,堵在了门前。
“我需要你帮我做个试验。”
李隐心歪着头问她,什么试验?
“你是笨蛋!你是大**!你是一条臭虫!你是死妹控!你是老处男……”露丝竭尽自己所能,将羞辱的话一股脑儿吐出来。
她等待着李隐心的恼怒和哀伤传递到自己心里。
许久以后悲痛的感觉并没有如期而至,可她仍然无法确定两人是否心意相通,因为此时的李隐心正面无表情,在他的眼里,自己好比一个传话筒,谁又会对一个物品产生情感变化呢?
李隐心一只手掌淡淡地将露丝的脸推到门外边,然后打开了门。
他背心都快被风晾干,体温已经由热变冷,如果再不换件衣服,今晚就很有可能感冒。
可露丝仍然不放过他,她卡住门不让李隐心关上。“你不准走!”
李隐心质问她:“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悲伤,要你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