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绚丽的火花从枪膛迸发，腐烂的丧尸也随着枪声仰倒在地上，显露出两名少女的身形。
该说是不是运气好的原因，明日奈和九华恋从楼梯上冲下来的时候，尸潮还拥挤在走廊上，并未注意到穿行在楼梯上的两人。
直到她们打开二楼走廊的安全门时，才算是正式与丧尸展开交锋。
“快走！”
击倒丧尸后，九华恋拉着明日奈在尸群中来回穿梭，火舌从枪膛中不断吞吐，闪烁在灰暗的走廊当中。
“咕啊！”
可怖的咆哮声从耳边响起，面目狰狞的丧尸突然从右侧闪现而出，眼看就要抓住苦苦挣扎的两名少女——
咔哒~
九华恋一把将枪管捅进扑袭过来的丧尸口中，手指几乎同一时间就扣动扳机——
嘭！
明日奈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四溅的血迹仿佛静止在空中一般，以及其缓慢的速度斑驳在墙壁上，一股腐烂的气息从肉块掉落在地板上时往她的鼻腔猛窜，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梦。
“呕——”
强烈的呕吐感冲上脑门，明日奈宛如初见末日的那天一般反胃干呕。
但那名洁白少女却如一片冰冷的雪飘荡血中，换下弹夹，扣动扳机，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动作越发迅速，麻利——麻木。
“这边！”
击退眼前的丧尸后，面前的道路被清出了短暂的空白。
九华恋抓紧时机，攥住身旁的门把猛地向另一侧拉开。
“咕嗷啊啊！”
腥臭可怖的面颊瞬间从门内涌出，空洞无神的眼珠死死地盯住九华恋雪姬，就这样伸手向她抓去——
嘭！
毫不犹豫地开枪，子弹从腐朽的头盖骨穿透，在木制的地板上钻出了一个小孔。
九华恋一脚踢翻面前的丧尸，猛地将明日奈甩进去，随后回身想要将门关紧——
“咕啊啊嗷！”
就在门即将和门框扣在一起时，一只沾满血污的手猛地横亘在了这一丝间隙之间，低沉的吼叫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肢体，像野草一样从门缝中疯狂生长。
“嘁！快，把绳梯从窗户上放下去！”
九华恋猛地冲过去用身体顶住门板，边换弹边回头对着明日奈喊。
“哦……哦哦！”
呆滞的少女恍然惊醒，慌乱的视线在房间中来回摇摆，最后锁定在一扇敞开的窗前。
明日奈一咬牙，从九华恋的手中接过绳梯，向着窗户冲去。
“咕嗷嗷啊啊啊！！”
屋内的丧尸像是被什么所吸引一般，朝着少女的身影蜂拥聚拢。
“雪……“
明日奈张了张口，颤栗的身形不断摇晃。
她退缩了。
在抬起脚的一瞬间，面前这些黑压压的身影又将她的双足钉死在了地上。
但是比少女的胆怯升起更快的，是一声枪响。
“嘭，嘭嘭嘭！”
一连串的枪声响过，压过来的数只丧尸已被击倒在地，明日奈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短暂的道路。
“去吧，明日奈。”
九华恋雪姬对着明日奈笑了笑。
“我不会让这些东西碰你一根手指的。”
“雪姬同学……”
明日奈抓紧手中的绳梯，抬头看向前方，最后闭着眼睛朝窗户冲了过去——
砰！
枪声从身后响起，子弹在耳边呼啸着飞过，明日奈的脸颊似乎感受到了一丝焦灼，但洒落在手臂上的点点冰凉与粘稠，才是更贴切的真实。
对不起……
枪声没有停下，哀嚎没有停下。
明日奈心中的道歉，也从未停下过。
“哗啦！”
用力将手中的绳梯抛下，将手中的两头钩挂固定在窗沿，确定紧实之后，明日奈回头冲九华恋欣喜地喊：
“雪姬同学，可以走了！”
咚！
回应她的是门板被撞击沉重声响。
“做的好，明日奈……唔！”
九华恋抬头欣慰地看了一眼，右手传来的一阵剧痛却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从明日奈的视角看去，九华恋的身体宛如嵌进去一般死死地卡在门后。门板被丧尸冲撞的力量不断弹开，每一次都重重地砸在九华恋的右肩，又被九华恋以更大的力量顶回去。
“啧，伤口有些裂开了吗……”
九华恋皱紧眉头，痛感像是蚀骨毒蛇，将手臂的知觉和力量逐渐剥离。
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雪姬同学，绳梯已经放好了，快……”
明日奈搬起身旁的凳子，想要过去帮九华恋脱身，然而九华恋雪姬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冲着明日奈大吼一声：
“别过来！”
这一声呵斥让明日奈颤了一下，她有些犹豫地停在原地，满面担忧地盯着九华恋雪姬，不知道九华恋为何还要继续挡在门后。
她当然也不会知道，一旦九华恋松开力量，门外的丧尸便会如涨潮的海水一样涌入室内，将她们两个尽数吞噬。
“明日奈，对不起……”
九华恋雪姬露出一丝笑容，温柔中含着些许歉意，似乎是因为刚刚那一吼，又好像是因为其他的东西。
“虽然有点勉强，但你自己先走如何？”
“我先走……”明日奈呆呆地望着九华恋，“那，雪姬同学呢？你怎么办？”
“没事啦，我稍后就跟上。”
九华恋雪姬一脸轻松地说。
明日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揪得难受，一种强烈的直觉将她的身体牢牢钉死在地上，似乎一旦她因为恐惧而转身，那这就将是她和九华恋雪姬的永别。
“我不明白，明明雪姬同学就在我的面前，明明出口就在我的面前了……”
明日奈捂住头，瞪大的眼睛再次蓄起晶莹。
“为什么，为什么感觉这么远……我们一直以来做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咚！
就如同感应到明日奈无法平静的心绪，晃动的门也猛地震颤了一下，脆弱的门板变得摇摇欲坠，而那些肮脏的手臂却越发张狂地舞动着。
“为了让你活下去。”
九华恋嘴唇翕动，因为体力透支的原因，她连开口都十分勉强。
可她依旧直视着明日奈的眼睛，重复着说了一遍：
“为了让你活下去，无论如何。”
“为什么……”
泪珠从明日奈眼角滚滚滑落，但她无暇顾及，只是抓紧残破的裙摆用力哭喊：
“我到底有什么值得雪姬同学这么拼命！”
“从一开始，我的命运就是其他人决定的，是雪姬同学给了我反驳的勇气……现在你也要让我背负上这样的命运吗？！”
仿佛是早已洞察明日奈心中所想，九华恋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
“哪有什么高深的道理呀，不过是想让你活着罢了。”
“而且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哦。”
明日奈后退了一步。
这话说出来，其实和“你留下什么都做不了”是一个意思。
或许你早应该清楚的？
以雪姬同学的能力，就算自己一人也一定能逃出去吧？
我留在她身边，只会害她，只会像这样一般，将她逼入绝境吧？
明日奈心中仿佛有股声音，她能看到九华恋雪姬因竭力顶门而颤抖的双肩，能看到她那双就算在这种绝境中也依然温柔凝视自己的琥珀色双眼。
逃吧。
眼睛的话语在明日奈心中炸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日奈抱住头，转身竭力地尖叫奔跑。
是恐惧，恐惧将她的心理防线一点点蚕食成绝望，但真正让她崩溃的，是九华恋从始至终的温柔，和自己对九华恋雪姬的信任——
变成了一瞬的庆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在对谁道歉呢？
明日奈不知道，九华恋雪姬不知道，这一屋子的尸体也不会知道。
但她终究会从混乱中逐渐冷静，她会明白，这一声声的对不起，也是冲击着九华恋雪姬内心的尸潮。
“就是这样，逃吧。”
“然后不要愧疚，一直，一直地，逃避着。”
“只要你能一直逃下去，就能一直活下去。”
九华恋看着明日奈踩着地上的尸体狼狈地登上窗台，看着那棕色的发丝逐渐消失在窗台下。
她给手枪上好膛，看着明日奈出去的身影释然一笑。
“说不想一起活下去肯定是假的啊，不过，也是……”
抬手看了眼渗出血迹的绷带，九华恋雪姬的脸上闪过苦涩的笑容。
“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吧，不如在这里……”
想到这，九华恋目光一凝，主动从门后撤步，用尽最后的气力朝着窗口跑去——
轰！！！
“咕叽叽啊嗷嗷啊！！！”
巨响声在九华恋的背后隆隆释放，仿佛蓄势已久的洪水终于冲垮大坝，可怖的浪吼声将整栋楼都震地晃动起来，迅速朝着前方席卷吞噬。
“嘁！”
砰砰砰！
九华恋回身开枪，但是手臂的伤痛出乎她的意料，才扣一下扳机就让她差点抓不稳枪。
“咕嗷啊啊！”
被击倒的丧尸绊倒了身后的同伴，随着一声吼叫，宽实的躯体重重砸在九华恋身上。
“额嗯！！”
九华恋被撞倒在地，枪也脱手而出，滚到了一边。
最后，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吗。
九华恋努力撑起身体，靠在倒塌的灶桌上，看着尸群冷笑。
“便宜你们了。”
布满血污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九华恋却显得出奇地平静，这三十多天来苟活的一口气被她重重地呼出，眼皮也随之变得沉重。
“明日奈。”
视线逐渐模糊成黑暗，九华恋抬头望着天花板，似乎想起曾经站在天台上仰望天空的日子，轻轻咧起嘴角。
到那个世界再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