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光靠眼睛的话,根本不可能分辨寄生芽孢的攻击究竟是从哪个方向过来,毕竟它们的分部方式始终都将逢世包围在其中。
所以即便是凭着一腔热血尽力挣扎,他也完全无法躲避掉大部分攻击,而且自从第二次站起来开始,寄生芽孢的攻击强度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高,几乎每隔半分钟,他就又会被无情地击倒。
他必须得找到一个方法,将寄生芽孢的攻击轨迹给弄清楚,这样他才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躲避规划。
最开始他本能地想要依靠自己的眼睛去看,然而人的视野范围是有限的,他永远也只能看见自己面前的那一部分,最终只会顾此失彼。他也尝试过依靠耳朵去听,但是对不起,通过听声辨位来判断敌人的攻击方位的确是有可能做到的事情,但那绝对需要无数时间的磨练,不是他这种外行能够马上学会的。
逢世便像这样无奈地一次又一次被击倒,然后再站起来,再被击倒。
一直到他身体上面的疼痛感都已经开始麻木了,他才终于找到一个能稍微改变自己处境的方式——
他挪动身体进行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同时挥舞红音进行劈砍,通过这样来抵挡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不得不说,这绝对不是什么烂招,虽然挥剑的动作完全不成体统,但他的确通过这种方式挡掉了不少寄生芽孢的粘液喷射。
‘只是,虽然有点效果,然而我挥剑的密度根本不足以抵御掉全部攻击,而且始终保持旋转本身对体力的消耗也太大了……还是得想出一个方法却识别寄生芽孢的攻击方位,究竟该怎么做呢……’
“喂!逢世,快醒醒!该过街了!”
忽然,逢世眼前出现了白花花的一片影子。
那是一位少女在冲他挥手。
他稍稍移动了一下自己因为思考而伏下去的视线,立刻便看见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美妙到像在做梦的紫色眼眸,以及这位少女纯洁无垢的笑容。
她温和的表情让逢世一阵恍惚,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填满了。
“嗯,知道了,缇娅。”
实际上,训练已经结束了超过两个小时,刚刚的战斗只是逢世在等待过街指示灯时的回忆。此时太阳正要下山,天空被涂成了一片橙红色。白昼还有一点点空闲就会消逝,但街道上的行人却各自在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不过这其中当然是不包括逢世的,他虽然也在笑着,但那只是因为缇娅在他身边。如果现在是一个人的话,他大概只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一天的训练过去了,但他却完全没感觉自己有什么收获。
好在,只要缇娅在附近的话,他就还能打起精神。
“说起来,你每天都会去‘玫文’帮忙吗?”
训练之后的两个小时,逢世并没有闲着,相反,他还拖着已经被寄生芽孢折磨到疲惫不堪的身体去进行了辛苦的‘打工’。
这当然不是因为逢世心肠火热,而是因为训练结束之后,他从缇娅那里得知,这位温和的少女要去一个名字是‘玫文’的小餐厅帮忙。
这家小店的主人是一个带着9岁孩子的女性,她的丈夫是一名帕拉森勒,在两年前的任务中为了保护队员而去世了。缇娅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店主走丢的女儿,并且将她送回去之后,与店主相识。
一位单亲妈妈,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经营小店,在这物资匮乏的时代背景下,当然是困难重重。而老好人缇娅,当然没办法丢下他们不管。
这也便是逢世向缇娅问出那个问题的原因。
“嗯,如果没去出任务,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我就会去帮忙。”
“真是厉害的不行,老实说训练一天之后我感觉只想要马上躺下睡觉,而你竟然每天训练之后还会去帮忙。”
“所以刚才说你不用跟我一起来啊,既然很累了就该回去休息才对。我的训练和你完全不一样,体力消耗很小……而且也没办法放着玫勒小姐(玫文小店的店主)不管,她一个人多辛苦啊。”
“那可不行,就算洗菜切菜这方面的事情我都完全派不上用场,但是我也没办法放着缇娅不管,你一个人多辛苦啊。”
不得不说,逢世虽然跟着缇娅想要去帮忙,但是他的表现只能用‘没用’来评价。他完全不懂厨房里的各种操作,洗菜洗不干净,削萝卜最后会变成只剩下一半。到最后基本所有 事情还是缇娅自己做了,他口中的‘我完全派不上用场’可不是什么谦虚之词,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缇娅听他这么说,便侧过脸来,她好像完全没有自觉——她那种含蓄的笑意对逢世而言就像一张柔软无比却又绝对无法挣脱的网。
“真是的。在说什么啊,完全不需要进行这种造句吧!还有逢世也不是完全派不上用场……虽然的确削萝卜反而会把自己的手指给削到,洗好的青菜反面还全部都是泥……咦?但……但是!但是你也有好好帮忙把做好的菜端出去啊!”
“你尽量为我打圆场的样子真是让我感到很开心,但我也同时感觉到自己是真没出息啊。”
缇娅在将逢世做的糗事说出来之后,想要用‘但是’来摆出逢世做的不错的地方进行转折,但她当时‘咦’了一下,很显然,就算是她也完全说不出这家伙到底有哪里做的不错,最后只能用牵强的理由打圆场。
——顺带一提,就连手指被自己削到的时候,也是麻烦缇娅用法术给他进行治疗。
逢世忍不住抬起手扶住额头,自己好像不仅仅是派不上用场那么简单,还在给缇娅增加工作量。
“呃,至……至少和塔利亚打好关系了……”(塔利亚是玫文小店店主9岁的小女儿)
“对啊!你真的很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看吧,逢世也有这种可以拿得出手的优点!”
无论怎么看缇娅也一定没有理解逢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那句话,一副开心得像是自己受到夸奖一样的表情。而逢世看着她那张被夕阳晕得红彤彤的漂亮脸颊,只觉得一阵五味杂陈,嘴角也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而且,逢世你也一直在很努力学习怎么进行厨房的工作啊,没有因为削到手或是被玫勒小姐批评就放弃,我倒觉得这样很了不起。”
“那是因为你在旁边,所以就算削到手,洗菜洗不干净被批评……只要看到你的笑……只要看到你在努力,我就能坚持下去。”
‘只要能看到你的笑容,我就会被治愈,然后从心底涌出用不完的干劲。’
这样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如果真说出来的话,按照之前的经验,肯定会看到缇娅像之前那样害羞的样子吧。
——如果是那样也很不错,她害羞的样子也很可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轻易把对这位少女的赞扬说出口。
“嘿嘿,果然努力这种事情也是会传染的吗,所以为了让逢世能好好努力,我也要更加加油才可以。”
少女一边说着,眯起眼笑得灿烂。
可恶,夕阳未免也太刺眼了。
逢世慌忙低下头,不敢去看。
有些微妙的沉默就次蔓延开来,两个人并肩向着帕拉森勒宿舍的方向慢慢步行,就连他们身后被拉得老长的影子都显得恬静。
直到——
“啊,呃,我的移动终端掉在玫文小店里了……我去拿一下!”
将手伸到口袋里的时候,逢世忽然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离开小店的时,他忘记将放在柜子上的移动终端带走。
这家伙丢三落四的行为终止了安静的氛围。
“诶?你还记得路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了!不用麻烦你了,稍微等我一会儿就好,毕竟今天你也很辛苦了。”
“唔,逢世……?”
缇娅还来不及坚持,逢世便已经迈开脚步跑得老远。
他当然没有什么坏心思,忘记带上移动终端是自己的失误,他不想让缇娅也跟自己再跑一趟冤枉路,他感觉缇娅今天辛苦了也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能够回到这一刻,带上缇娅一同回去拿自己的移动终端。或者,从一开始就不要把移动终端忘在小店里。又或者,回到宿舍之后再想起自己忘掉了移动终端。
——关于这件事情的懊悔,他可能永远也无法释怀。
起风了,留在街边的少女轻轻抬起手,扶住脸颊边因为微风而飘扬起来的银色发丝。
她的笑容沾上了一点点无奈,但大多还是能够赢过阳光余晖的温和。
“真是的,冒冒失失的。”
因为看着逢世离开的方向,所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三道蠢蠢欲动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她。
从她身后,从她视线所不能及的漆黑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