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顾凝霜双目放空，木然的看着前方。
正如同眼前这个女人说的一样，她没有半分给弟弟提供良好的生活，不说体面的衣衫，就连肉类每过数天才能吃上一顿。
她说的是对的……望曦就算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但不代表他只能过这样的生活，为了自己的那份独占欲，为了自己那种已然畸形的感情，继续强迫让望曦留在自己的身边，本质上就是一种自私和傲慢。
被楚城主逼迫到如此境地的自己，哪里来的信心对望曦保证将来自己一定能够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哪里能够保证能够带给他无限美好的未来？
而反观望曦……她正处于最美好的年龄，只要他愿意，无数的宠爱，无数奢华到凡人甚至不敢想象的生活，他唾手可得……自己真的能这般自私，让他在最美好的年龄陪伴在甚至连未来都扑朔迷离的自己身上么？
“……”
顾凝霜眼前的世界变得惨白一片，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凝固。
何为放手？放手就是离开。
顾凝霜不可能看着自己最爱的弟弟投入其他女人的怀抱，若留在他的身边，她的意识会动摇，她那本就偏激的独占欲会更加极端，一直在两边摇曳踌躇的话，她会疯的……
而明明无法反驳，明明知道她说的就是正确的，明明离开望曦，才是对望曦最好的选择，但是……只要想到将来每天早上再看不到弟弟的睡颜，每天归家之时再看不到弟弟的笑颜……仅仅只是想象，顾凝霜便像是察觉不到自我的存在一般，堕入了无尽的深渊。
“不……不要……”在苏诗瑜呆滞的视线下，顾凝霜整个人彻底脱力一般瘫倒在地上，那失去色彩的双目之中逐渐泛起如同雨雾般的朦胧：
“我，我不想……和，和望曦分开……”
“你……”
听到这揪心至极的呢喃，苏诗瑜心中一颤，再也无法维持方才神情之中的严肃，错开了少女这琉璃欲碎的目光，看向空无一人的身侧，咬唇不言。
她虽然异常，对顾凝霜也有相当程度的妒忌感情，但她终究不是铁石心肠，看到眼前这一幕，就算知道这很平常，很愚蠢，但心中仍会有所感触，仍会动摇。
但……这不仅仅是为了望曦，也是为了眼前这个少女。
清绝城城主府被灭门一事，很快就会通过传音阵法传至凤玄，一个边陲之地城主的死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但一定会引起灵墨雅的注意，以她那性子，肯定会前来清绝一探究竟，那时，她必然会找寻到自己这里。
灵墨雅被誉为凤玄第一剑修，其心境已修至顶峰，甚至能够一定程度上窥视他人的内心，自己在她面前，如何去隐瞒？
无法隐瞒，她能够做的，仅仅只是隐藏顾望曦的那种异常，无法隐瞒他的位置，而到时候，灵墨雅发现望曦身边还有一个对其报以偏激感情的姐姐之时，她能一视同仁么？
恐怕不能吧？
凤玄城可怕就可怕在这里，若是发现灵墨雅对顾凝霜有一丝不满，甚至无需她下令，灵家的人便会悄无声息的将顾凝霜处理掉。
苏诗瑜能够想象的到那种连环，若是顾凝霜出事，那顾望曦在不计任何代价的前提下，能够给凤玄带来怎样的血腥，而最后的最后，他又会落的一个怎么样的下场？
所以，为了苏诗瑜本身心中那无言的妒忌也好，还是为了顾望曦，顾凝霜的未来，顾凝霜今天都必须要离开此处，离开顾望曦的身边，若不然，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苏诗瑜都无法预料。
一念至此，苏诗瑜咬了咬牙，冷淡的说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一直以来，平静的清绝城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动？”
“来，我告诉你，发现望曦的不是那个清绝城主，而是凤玄城的灵墨雅！”
苏诗瑜大声说道：“那个被誉为凤玄城第一剑仙，桃李年华便一破天虚的灵家第一天才！修为天赋暂且不提，以剑修那种看似高深，实则一根筋的性子，只要望曦愿意跟她，她会将望曦视作一切！只要望曦开口，但凡她能达到的，达不到的，她都会为此拼上一切！”
“灵家已是凤玄顶尖家族，联姻无需看重利益，况且，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望曦的条件也足以让绝大部分家主忽视利益，届时，不说望曦这一生荣华，还会得到恐怕能让整个凤天王朝所有公子梦寐以求的待遇！”
“你现在仅仅就一句你不想，不想放手，不想跟他分开，就要阻碍他的未来么？”
“……”顾凝霜身体剧烈摇晃，视线再一次彻底的无神。
苏诗瑜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逐渐转为平淡：“不说你的未来，现在的你，对他只是一个负担，况且，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清绝城城主府被灭门的消息不久之后便会传入灵墨雅的耳中，她得到消息之后，必然会前往此处，你，遭遇入虚境都毫无反抗能力的你，如何去面对一个天虚境的剑仙？又有什么资格与她对峙？”
“……”
看着木然的顾凝霜，苏诗瑜发出一声轻叹：“现实点吧，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现在的你远远无法和灵墨雅抗衡，但你资质尚可，望曦他对你也有情，现在便暂且离开，待你真正成熟的那天再回来也不迟……放心，望曦他这种特异，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
顾凝霜仍然没有说话，她全身的血液连带着意识都在混乱的翻滚，整个人呆然的看着前方，仍没有回魂。
在面对楚含丹前，她曾经说过，就算她不在身边，望曦也不会落在她的手上。
但那是以死亡为前提的遗言，仍活着的时候，面对这种选择，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凝霜美眸中的泪水已然干涸，她怔怔转眸，用着无比沙哑的语气呢喃道：
“……在，在此之前……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望曦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