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夜晚,东宫之内,陈渊民将青苹和朱胜武召进宫来,亦与之分享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随即对青苹道:“青先生本次又立下大功,本宫当重赏先生。”
一身男装却难掩俏丽的青苹拱手道:“属下身为殿下的幕僚,为殿下分忧乃是本分,实无须赏赐。”
陈渊民微笑道:“先生过谦了,之前扳倒将军系的数位官员,同样是先生与青龙会的功劳。当时先生亦用这般说辞不受赏赐。本宫固知先生高风亮节,但若是有功不赏,本宫又如何让其他人替本宫效力?”
青苹也知他说的在理,只能无奈拜谢。其实她并非是矫情之人,只是成为太子智囊后,陈渊民待她未免太厚。有了青龙会遍及京城的情报网络,青苹能够迅速抓住将军系官员的弱点,并呈报给太子并随之发动状告或者弹劾。也就是因为青龙会的加入,使得东宫一改之前被大将军压的抬不起头来的颓势,连番攻势下让老谋深算的曹世宏都不禁恼羞成怒,心生忌惮起来。所以陈渊民看重她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青苹初来乍到,太子连续的赏赐,难免会让别的幕僚心生不满。青苹之前在外头颠沛流离了两年,对人性亦有了足够的认识。为避免无端的矛盾,维护东宫幕僚们的团结,她后来便数次婉拒了太子的赏赐。只是这一次,被太子以大义相压,却是只能拜谢收下了。
陈渊民对青苹的表现是越来越欣赏,本次只召集朱胜武和青苹到来,便是将他们两人当做自己的卧龙凤雏了。
“两位先生,王守德已被父皇下狱。之后的局势会如何演化,请为本宫指点一二。”
朱胜武咳嗽一声,率先说道:“王守德既下狱,谁来审理,如何审理便成了下一步需要考虑的事情。殿下明日可自请为案件主审,以殿下储君的身份,成算很大。而这些年王守德与曹世宏沆瀣一气,所贪墨的巨额银两,必然送去将军府不少。只要他肯指认曹世宏,此番即便扳不倒这老贼,至少也能让其脱一层皮。”
陈渊民微微点头,又问青苹道:“青先生有何建议?”
青苹拱手道:“方才朱先生所言,甚有道理。但这都是基于王守德能开口的情况之下。”
陈渊民和朱胜武闻言俱都是一愣,朱胜武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太子问道:“青先生请细说。”
青苹这才侃侃而谈道:“首先青龙会的情报优势在于市井而非朝堂。王守德入了大理寺诏狱,若属下在里头有人,自然能够保护王守德不被灭口。但属下没有,起码目前没有。”
陈渊民皱眉道:“青先生是指,曹世宏会杀王守德灭口?”
青苹点头道:“虽然只是属下的推测,但以曹世宏的性格,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所以这种可能性很大。”
陈渊民叹道:“本宫亦无法插手大理寺,难道就这样任曹世宏胡来?”
青苹摇头道:“殿下,此番扳倒王守德,其实是陛下对其早有不满,只是在等一个借口罢了。正巧我们将这个借口送到了陛下的面前。而陛下对曹世宏,是否也是如此呢?我们其实可以用这件事做试探。虽然大理寺并没有东宫的人,但如果王守德离奇死亡,殿下可奏请陛下彻查。若陛下允了,便是陛下也已放弃曹世宏了。若是陛下这次和稀泥,或者不让殿下去查,那就是曹世宏圣眷未失,或者是陛下还需要他。倘若真的如此,我们只能再做打算。王守德一事,对曹世宏一系打击甚大,之后其必然有所反应,殿下此时宜稳扎稳打,不可操之过急。”
青苹先分析,再宽慰,让陈渊民感觉甚好。他心中也隐隐觉得曹世宏不是可以一蹴而就便能扳倒的,此时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决定权其实还在父皇手里。如果父皇并不想废了自己,那么这么多年一直护着曹世宏,又是为了什么呢?
目前只能如青苹所言,试探一下父皇的心意便是。
他略想了一下,点头道:“两位先生说的都甚有道理,明日朝会,本宫自会相机行事。”
朱胜武与青苹就此施礼告辞。
王守德果然于入狱当晚上服毒自尽。负责尸检的仵作在他的一颗假牙里发现了容纳毒药的暗格。这本是卧底或者死士才会采取的自尽方式,不知为何堂堂大晋户部尚书也会用此惨烈决绝的方式。
太子陈渊民在朝会上力主彻查王守德之死,但是皇帝陈中珏却声称此事到此为止。另下旨命京兆尹卢延年为主,大理寺丞薛非烟为辅,负责调查王守德在职期间,户部侵吞国库的案子。此二人都是皇帝的嫡系,唯皇帝之命而从。这番操作之下,曹世宏自然不可能有事。
陈渊民虽然心有不忿,但因其昨晚已被青苹提醒过,当下也不再多言。而卢延年,薛非烟也一起出列领旨。至于那个杜丞相,人家从头到尾没有出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板子高高举起,最终却是轻轻放下。只有王守德一家受到了重罚,成年男子全都被判斩首,女子充入官妓院,孩童发卖为奴,家中财产全部抄没,收入国库。
卢延年象模似样地查了半月,最终抓了几个小喽啰,却是没能收回多少赃款,草草结案了事。原户部左侍郎严文正升迁为新户部尚书,他是丞相系的人,此番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随后曹世宏开始全线压制太子系官员,很多原本摇摆观望的大臣,此时也默默与东宫划清界限。
陈渊民其实早就被打压惯了,况且还有青苹提醒在先,严重的损失是没有,就是心中苦闷,不知该向谁倾诉。
朱胜武年纪大他许多,出谋划策可以,诉说苦闷却不适合,且其也并不擅长抚慰人心。
以前有侍卫诸葛平和青鸾公主可以陪着他一起承担心事。但诸葛平三年前便已惨死,公主也嫁入司徒府两年了。虽说也还能入宫,但终不能如从前那般可以经常见面了。
他思来想去,脑海中竟然浮现出青苹那张明媚娇艳的俏脸来了。
说不出为什么,从第一次看到这个美女开始,除了惊艳之外,她还带给他莫名熟悉的感觉,仿佛两人相知相交了很多年。这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他看着她的目光中,除了欣赏之外,还有着越来越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与她说起话来,语调亦是越发的温柔。只要是她立了功劳,他第一时间便想重赏她,赏到最后让这个美女不得不再三推辞。
陈渊民并非是好色之徒,只是这个女子不但美艳异常,性格脾气也是颇讨人喜欢。
她不但可以为他出谋划策,而且总能轻易地安慰到他。
“既然她是本宫的幕僚,有事没事召进宫来,也是她的本分。”
陈渊民笑了笑,他想见青苹,居然连这么蹩脚的理由居然也拿出来用了。
“传召青先生即刻入宫,就说,有要事相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