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似是在休憩一般地半眯着眼，静静地看着远处山林绿意里伸出来的一角建筑，然后又看看身前的这条隐没在杂花乱草之中的小径。
好多花。
漫山遍野的野花，红的，紫的，白的……看得莫白有点厌倦。就好像再好吃的青果，吃多了肚子也会泛酸，舌头也会微涩。
更何况，这个季节不应该有花的。莫白看着从指缝间溜过的冷意，眸子逐渐明朗了起来。
“这里，应该也会有一个吧？”
没人回答他的自言自语，身边只有那些在寒冷的黄昏中，沉默摇曳的花海。
……
村子里正举办着花神祭。
莫白身为一个异乡人，却难得地感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从跳舞的人群中跑出来，好奇地迎上了孑然一身的莫白：“这位哥哥是从哪里来的？”
“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有西陵那么远么？”
“比那个还要远。”
“哦……”女孩不说话了，咬着小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另一位看起来似乎是女孩母亲的人也走了过来，朝莫白笑了笑：“这位小哥难得来一趟，不如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庆典吧？”
这位妇女穿着一身普通的水田衣，相貌也是平平，脸上看上去有些黝黑和粗糙，和普通的村妇并无两样。
但是她笑得很温暖。
莫白看着她的笑容，有一种好像在冬日里被阳光沐浴的暖暖感，不由得也露出了微笑：“很感激你们的要求，但实在抱歉，我今天走了太多路了，有点累……”
“喔，没有事，这里有很多食物，你饿的话便自己去拿吧。”
莫白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本准备拿出来充饥用的硬邦邦的干粮也下意识地塞回了包包里面。
村妇又带着女孩重新加入了篝火旁边的欢庆活动了。被夜风吹飞的灰烬在火焰的燃烧下翩翩起舞，如同翻飞的蝴蝶。
莫白慢慢地啃着那个小女孩递给他的烙饼，在僻静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那群欢快的人群。烙饼口感有点硬，但却还算可口，尤其是轻轻咀嚼时，唇齿间隐隐弥漫着的一股清新气息，仿若田间的花香。
烙饼很好吃，但莫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除了这个村妇与小女孩外，其他的村民似乎都没注意到莫白这个外来的异乡人。莫白对此并不在意，吃饱喝足后，便随意寻了个干净的地方，铺开草席和衣而睡。
他有点累，于是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的夜晚。
月朗星稀。这一睁眼，又是满目的夜色。
莫白觉得有点茫然。他身体内的生物钟一向很准确，基本每天睡七个小时就会醒了。就算昨天有点累，不注意睡多了一会，但也不至于会睡了整整一天二十四小时吧？
他茫然地收拾好席被，胡乱用井水洗了个脸，随后循着隐隐约约的锣鼓与欢笑声，再次来到了村子的中心。
今天晚上，村民们又在举行着花神祭。
莫白静静地站在角落，黑漆的眼眸中映射出来的，是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场景——
跳舞，唱歌，美食，篝火……
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花香。
昨天的那个小女孩又再次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莫白，然后问：
“这位哥哥是从哪里来的？”
一丝冷冽的寒风钻进了莫白的围巾里，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小女孩完全没有了关于他昨晚来过的记忆。
莫白忽然觉得有些冷。
……
沉默了一会的莫白忽然笑了笑，然后如昨天那样回答着：“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有西陵那么远吗？”
“比那个还要远。”
“哦……”
“这位小哥难得来一趟，不如一起参加我们的庆典吧？”又是昨天那位笑起来好像冬日一般温暖的村妇。莫白摇了摇头，也如昨天那样回答着。
但这回答显然有些不对，因为他今天已经休息了整整的一天，今天又用“走路累了”这个理由来搪塞的话，显然有些不太正确。
莫白看着村妇，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喔，没有事，这里有很多食物，你饿的话便自己去拿吧。”
果然，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漏洞，还是这句么。
站在偏僻的角落里，莫白静静地啃着小女孩递过来的烙饼。唇齿间飘荡着一丝田间的花香，但此次却又和昨天有点不太一样——
这次的，似乎是牡丹的味道。
莫白忽然想起了牛嚼牡丹这个成语，不由得有点好笑。
吃饱完毕，他随意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但却没有铺开草席。
今晚，他不打算睡觉。
但他最终在不知不觉中，又沉入了无边的梦乡里。连那花神祭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