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医疗舱,墨临渊直起身,摇了摇脑袋。
克莱因人偶跑上前,递过一杯水,“临渊先生,给。”
“有劳了,克莱因。”从医疗舱中爬出,将白开水一饮而尽,他扭头,看向另一旁观测着数据的梅比乌斯。
现在,人类即将要面对的,是同时拥有前十三位律者能力的第十四律者——终焉之律者。所有的英桀,都在为最后一战做着准备。
梅比乌斯不知道在计算什么,眉头微蹙,墨临渊站在她的背后用手环住梅比乌斯的脖子。
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眉头舒展,梅比乌斯放下平板,抬起右手,和墨临渊的手叠在一起,摘下头冠,顺势把脑袋枕在他的臂弯中。
“博士,要开始最后一战了。”
“是啊……不过,你真不打算去往世乐土备份记忆吗?”
“对我来说……聊胜于无吧。”
墨临渊又问道:“博士,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能不能赢,我们不都是在做挣扎吗?”梅比乌斯仰了仰头和他对视。
“人类啊,可是最擅长挣扎的物种呢。”
“对了,丹朱和苍玄呢?”
“她们两,递交辞呈了。梅安排她们去协助[火种计划]了。”
“……也好。”梅比乌斯看了看一个方向,那里是一个养着仓鼠的小箱子。墨临渊吹了一声口哨,白色的仓鼠眨巴着眼睛跑向她们。
梅比乌斯双手捧着仓鼠,轻轻逗弄着这个小家伙。
桌上,一个翠绿的蛇蛇布偶立在最显眼的地方,蛇尾处,缝有三个字——克莱因。
——
“……….哟,又是一位来看方舟的客人,它什么时候这么热门了?”
女孩只是在专注地作画,似乎没有听见对方的话。
从色块中隐约可以辨认,她画中的正是眼前的[载具]。
“我是不是得和千劫说一声,这艘船已经比他还受欢迎了——要不是因为他,这计划理论上的可行性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飞船,很喜欢。”
格蕾修埋首于自己的画中。
“科斯魔说,他要离开这里,参加一个[计划]。”
“哇……怎么连你都知道了?梅不是说这玩意要保密吗……难道还有人和我一样到处往外传?”
“很感兴趣,是不是?毕竟搭上这艘船,你就有画不完的素材了。”
“我也要去。”
“开玩笑的。你想去也去不成啦,没人跟我说过要加双人座。”
“我不要和他一起。我……想要替他去。”
“天上很孤独,科斯魔害怕孤独。”
“……维尔薇姐姐,你能帮我。”
“啊,原来你是认真的?我觉得我可能被临渊拆掉……好吧,那我也得认真一点才行了。”
“答案是不行。你还是个孩子,就像你手里的画一样,虽然稚嫩,却也拥有着无限可能。”
“格蕾修,你还有机会成为真正照耀人心的星辰,而不是……”
一阵脚步声传来,让维尔薇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唉呀,又有人来了。会是谁呢?我该怎么和他解释,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与此同时,女孩第一次放下了画笔。
“是科斯魔,他来了。”
——
“我知道。但……为什么是我?”
“嗯,我也明白……即使身处坟茔之中,历史也还是在摆弄着我们的命运。”
“人们所说的「经验」,其实同时也是一种[预言]。”
“正因如此,梅博士才会认为我是执行[火种计划]最合适的人选。”
“但我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伊甸轻轻摇晃的酒杯里,漫着一根白绿相间的野牛草。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这种独具风味的烈酒,但在浅尝一口过后,她就已经知道,这种酒并不适合自己。
而她今天会坐在这里的原因,也同样如此。
“华,[火种计划]……看似是向人们传递过去……传递我们这个时代的知识,但本质上,却仍是在开拓一个崭新的时代。”
“而我……属于我的时代,它就在这里。我的舞台,它就在这里。”
“无论未来有多么璀璨,那都不是我应去的地方,那里……不会有属于我的位置。”
“可是,伊甸……为什么是我?”
“交给其他人的话……他们一定能比我完成得更好。”
“不,华……你不必总是这样看轻自己。”
“你是英桀当中最耀眼的晨星。仅以潜能而论,我们之中没有人能够和你相比。”
“你只是还太过年轻,需要更多的磨炼……但我们所拥有的时间,却又总是太少。”
“而且……[火种计划],在我看来,与其说它是一项任务,一种使命,倒不如说……”
“它更像是我想送给你的一份[礼物]。”
伊甸笑了笑,再次举起酒杯。
“华,你和我不同。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人生,还远远没有开始。”
“而[火种计划]……如果,我们当中必须有人要为此而跨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那么,我会希望这个人是你。”
“你应该在那里成为[自己],去度过属于[自己],属于[华],而非[英桀]的一生。”
“我希望……在新的时代里,你可以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伊甸说完,名为[丹朱]和[苍玄]的两位少女也走进了房间。
两双眼睛,齐齐地看向了坐在伊甸对面的那位战士。
“她们……是梅博士安排来协助执行「火种计划」的助手,将会与你一同播撒新时代的火种的人。”
两位少女循声看向伊甸,又转回来看向了华。
苍玄还保持着沉默,丹朱则忍不住先开了口。
“咳咳……既然梅博士说了,可以由你来自由决定关于计划的一切安排,那我们当然也会尊重你的意见。”
丹朱看了看伊甸,又看了看华,强忍着心中关于大小的疑问,向华伸出了手。
“那么,从今往后,就让我们一起加油吧,华。”
——
“……就像一条贪吃蛇,明白吗?”
“.….....”
“没错!宇宙中一条名叫[科斯魔]的蛇,哦~听上去就像是神秘学的概念呢。”
“我是能理解梅博士的想法啦,方舟计划简直像为你量身定制的。你这种[不断成长]的特性,只有在无限的宇宙中才能彻底发挥,也许你最后会成长为某种[究极生物],真的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也说不定呢?”
“……前提是,它真的是一个[计划]。”
维尔薇没有否认这一点。
“………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逃兵。”
维尔薇也没有否认这一点。
科斯魔没有再说什么,他向来如此。
维尔薇也没有再说什么,开导别人和讲大道理从来不是她所扮演的角色。
“………结果出来后,告诉我。”
留下这一句话,他离开了房间。
空气沉默了许久。
直到维尔薇突然对着墙角喊了一声:
“那……我们继续?”
一个蓝色的脑袋探了出来,沾着些末干的颜料。
“科斯魔,他不愿意。”
“显而易见。所以呢?”
格蕾修没说话。维尔薇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问题。
因为她已经转过头,静静看着自己画板上的那幅画——
一位少女在繁星的拥抱之下安然沉睡。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但她又似乎拥有一切,因为星光化作了她的被裳。
——
黄昏街。
帕朵用手里的铲子一下一下地挖掘着泥土。
她就要和其他人一起,前往[那里]——天上挂着的那个,圆圆的,亮亮的,死寂的月球。
所以,这或许是她最后的机会来埋藏这些[宝贝]了。
“最爱吃的罐头、独一无二,印歪了的瓶盖、我的通缉令、还有这些不穿了的队服……”
“哦,不对,罐头不行……放久了还是会过期的。”
尽管身旁的箱子早已锁上,但她却对里面的每一个[宝贝]都了如指掌。
里面容纳了她从小到大找到的奇珍,容纳了所有[帕朵菲莉丝]视若珍宝的[财富]。嗯,好了好了,差不多够深了。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依依不舍地摸了摸身旁的宝箱。
——只是做个保险,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到这里,再把它们挖出来。
但既然这样,自己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她心里发出了这个不祥的疑问。
——为了以防万一嘛。万一……对吧,我的这些宝贝还能留到下个时代……在什么时候得见天日……
她不再想这些,用沾满泥土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到了坑底。她手握铁铲,久久凝视了一下自己的宝藏,就像回放了自己的人生。
好了!这样就好了!
作为[十三英桀]的一员。
尽管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在反对,尽管沾满泥泞的双手仍在颤抖……
但……没有来由地,她笑了。
“没事啦……”
“……咱的运气,一向很好的。”
这里是黄昏街,是她出生的地方。
“临渊哥,走吧。”
“东西都存好了?”
“当然了,等打完最后一仗我就回来取,说不定等到以后啊,还能变的更值钱呢。”
墨临渊笑了笑,背过身去。
帕朵跟上他的脚步,说道:“临渊哥,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可以给我一张书页吗?随便写点什么就好啦。”
……
“好。”
“等我们都回来,上面的空书页你随便选一张。”
月光下尽是废墟,就连哪块地面曾被挖掘过都难以分辨。
就像刚才的铁铲和大洞,从未出现过一样。
就像曾经站在这里的人,从未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