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璞寒杵着伞慢悠悠地下楼,到学校门口取来司机送的便当,又慢悠悠地走回教学楼。
途中能看到一些捂着肚皮挑着牙的同学,迎着食堂门口排成长龙的学生们幽怨的目光,悠哉游哉目不斜视地走回教室。
好在今天天气不热,厚实的云层把太阳遮得死死的,在食堂外排队不算太煎熬,就连没打伞的苏璞寒也没感到什么不适。
在教学楼东侧搭上电梯,来到顶层六楼。这种教职工电梯一般不允许学生乘坐,但苏舜生提前打过招呼,学校便“照顾”了一下体弱多病的苏璞寒。
六层再往上走就是天台。从操场上可以看到天台边缘的防护网。
苏璞寒拾级而上,最后在一扇紧闭的门前驻足。
粗大的锁链绕过几圈,牢固的锁头将铁门紧紧锁死,门缝还贴上了白底红字的封条,好像生怕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闯出来一样。
“唉……”
苏璞寒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想找个清净没人的地方吃饭咋这么难。教室肯定不行,且不说会留味道,光是同学的视线就能让她觉得自己是动物园里的企鹅。
部分学生已经吃完饭,开始在校园四处溜达。苏璞寒走来走去发现几乎没什么“无人区”,只好选择了相对偏僻的绿化带里的小凉亭。
不过在她到达前,这里已经坐了两个人。
“好巧啊。”苏璞寒冲两位“原住民”提了提饭盒。
“雷吼(你好)。”蒋宣鼓着个腮帮子说道。
一旁的柳星阑就显得文雅许多,细嚼慢咽,微微颔首。
“难怪你们不着急。”苏璞寒落座在二人对面,铺开饭盒。
虽然三中食堂是半自助式的,也设有少数民族窗口,但毕竟众口难调,总有一些学生选择自带午饭。
不过大多学生还是选择吃食堂,热腾腾的饭菜总要比凉飕飕的盒饭可口。
大城市的开销不小,多数家庭父母都要上班,能像苏璞寒这样中午现做现送的还是少数,基本都是早上做完中午吃。
柳星阑是四菜一汤:醋溜土豆丝、手撕圆白菜、小炒肉、红烧茄子和冬瓜排骨汤。
红黄白紫、有菜有肉、有浓有淡,看着有模有样。
另一边蒋宣就显得凄凉一些:清炒小油菜、西红柿炒鸡蛋、几根香肠和大盒的米饭。
隔着老远就能看见蒋某的筷子频频侵入柳某的饭盒。
苏璞寒刚准备坐下的时候,蒋宣还夹着一块窃来的排骨,看见苏璞寒之后还矜持了一下,最后还是塞进嘴里,是觉得没被看见?
苏璞寒低头笑笑,打开盒盖。
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淹没了整个视线,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微微后仰躲避,浓郁的香气萦绕鼻尖,饶是前世享受过不少美食的少女也不禁喉咙微动。
清蒸小黄鱼软糯却不碎烂,保持着良好造型的同时筷子轻轻一戳一挑便撕下一块肉来,伴随着浓郁的汤汁入口即化却没有半点腥味。
其他菜品也有着同样的水准,苏璞寒一时间食指大动,碗筷不停。
换做一般人这一顿饭菜肯定被“吃干抹净”,奈何苏璞寒已不复男人时的胃口,就连一般女生也比不过,许多菜只是浅尝辄止便已饱腹,还剩下大半米饭。
下次得让厨师做少点,苏璞寒无奈地想。
人的饱腹感有延时性,一般吃到七分饱过一会便会感到十分满足,然而此时少女已经小腹微涨,显然是破了养生之道。
余下的饭菜倒掉实在可惜,不知道校园里有没有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可以喂给它们。
苏璞寒正打量四周,突然看到对面的蒋宣时不时将视线投向自己的饭盒,眼中充斥着垂涎与渴望,就差摇尾巴了。
苏璞寒噗嗤一声,这不就有一只小狗狗吗?
苏怖很喜欢小动物,前世就有很多同事调笑他遇见小猫小狗就跟个小女生一样。苏怖不以为耻,因为他觉得喜欢可爱之物的心不分男女。可惜母亲对动物毛发过敏,双亲逝世后也再无养宠物的心思,只是每当路过公园时将自己当做夜宵的面包分给流浪的动物们。
此时苏璞寒心念一动,露出狡黠的笑容,夹起一块千层酥,左手下托,身子前倾。
“啊~”
蒋宣呆呆地看着送到嘴边的美味,下意识地张嘴咬住。
酥皮发出清脆的声响,蒋宣身子一颤,看到面前一张笑盈盈的脸,两颊不禁泛起一抹潮红,视线左右游移一番,发现没人注意到,迅速一口将点心吞下。
“怎么样?”苏璞寒乐呵呵地问。
“唔……吼次!”蒋宣嘴巴鼓鼓囊囊地称赞。
就像仓鼠一样,苏璞寒心想,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我实在吃不下了,可以帮帮我吗?”
她笑盈盈地将餐盒推出。
“哇!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蒋宣惊喜地接过餐盒,大快朵颐。
“唉……”柳星阑无奈地一声长叹。
蒋宣抬起头瞪了她一眼,夹起一块点心塞进柳星阑嘴里:“你快闭嘴吧!”
柳星阑汗颜,从没见过心这么大的人。随即微微瞪大眼睛,不过别说,还真挺好吃。
苏璞寒胳膊抵着桌子,单手撑头,笑看蒋宣“台风过境”“风卷残云”,心里不断嘀咕着,这妹子看着挺纤细娇小,没想到这么能吃。
蒋宣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吃饭顺势就能看到苏璞寒撑在桌上的手臂,纤细苍白,让人担心稍微用力就会折断。
好瘦啊,蒋宣羡慕而又担忧地想:“要不你再吃点吧?”
“没事没事,”苏璞寒摆摆手,“我食量很小的,已经很撑了。”
“好吧。”听到苏璞寒的话,为了光盘行动,蒋宣本想继续埋头苦干,但看到少女摆动的右手时却突然一愣。
“额,你手腕这块是怎么了?”蒋宣皱起眉头。
手腕?苏璞寒一眼瞧去,心中一惊。
几条错综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显眼,依稀能想象出当时伤口的触目惊心。
少女不动声色地将手腕朝下放在桌面上,笑道:“旧伤了,以前不小心弄得。”
“那以后可得注意,别再不小心了。”柳星阑淡淡地道。
“对呀!”蒋宣担忧道,“女孩子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呀,可别像这个书呆子一样,早上就清水洗把脸,除了脸霜啥都不涂。”
“倒也不像某人,几天前还跟我抱怨额头长了个痘。”柳星阑斜睨蒋宣一眼。
“我tm!”蒋宣一时语塞,咬牙切齿道:“我但凡长得跟苏璞寒同学一样,我洗澡都不关门!”
好家伙,苏璞寒心想,我洗澡都得蒙着眼,你就直接不关门了。
open,too open.
“手伸出来。”柳星阑今天梳了个单马尾,此时她将绑住头发的黑色丝带解下,一头瀑布般的青丝披散而下,一双淡然的眸子中映出少女的身影,娴静端庄如同江南春水。
“没、没事的,都好得差不多了。”
在那双眸子的映照下,苏璞寒没来由地感到紧张,仿佛心中所有想法都被一眼洞穿。
柳星阑伸出手来,没有丝毫收回去的意思。苏璞寒微微一叹,把手臂交到柳星阑手中。
肌肤触感柔软,苏璞寒本身体寒,诸如手指等神经末梢很容易一片冰凉,而柳星阑虽然脸上总是没有表情,手却很温暖,令人非常安心。
光滑的丝带接触皮肤,带着些许凉意却很舒服。柳星阑灵活流畅地将丝带在苏璞寒手腕上缠绕几圈,最后打上一个蝴蝶结。
“好了。”
苏璞寒收回手臂,打量着柳星阑的杰作。
黑色丝带光滑柔软、松紧适中,既遮住了疤痕也没有让人感到半点不适,反而衬托得少女手腕更加纤细,如同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嘴上不留情面,反而是一个好人呢。
苏璞寒露出真心喜悦的笑容。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