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佐斯收起了他一贯的嬉皮笑脸,认真地道。
看着自己对面这头距离成年期仅有一步之遥的黑龙,索菲亚的精神有了片刻的恍惚。
巨龙的寿命很长,时间观念很模糊,五年的时间一晃眼即过,但索菲亚却总有一种自己与墨菲佐斯共同经历过许多困难的错觉。与墨菲佐斯相处的模式,不像是陌生人,也不像是姐弟,更像是一对默契的友人,越是临近墨菲佐斯的休眠期就越是如此,墨菲佐斯的很多需求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说,索菲亚都能明白并给予帮助。
而墨菲佐斯给予索菲亚的,则是一个越发厚重踏实的形象——尽管还是那么油嘴滑舌,尽管还是经常做出一些让龙很难理解的行为,墨菲佐斯在索菲亚眼里的形象早已经与他们最初相遇时截然不同了。
这对于索菲亚来说真的很神奇。
这一次也一样,当墨菲佐斯和她说让她相信他的时候,索菲亚的内心居然没有任何抗拒,几乎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矜持在最后关头让索菲亚维持了理智,她决定先将之前她预感的内容向墨菲佐斯坦白,然后再让墨菲佐斯做决定。
“我预感到如果你坚持要在火山口附近进入休眠期,在你的休眠期结束之前一定会遭遇一次后果连我都无法估量的危机,这种危机完全可以避免,对你而言甚至不构成任何负担……”索菲亚深呼吸,“我的预感一向很准确,我希望你能多多考虑一下。”
连她都无法估量后果的危机?难道指的是……
索菲亚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火山口,里面涌动着的岩浆看似与五年之前没有太多的区别,可实际上眼前平静之下蕴含的危机只有索菲亚自己明白,哪怕是墨菲佐斯,最多也只是一知半解。
五年的时间里,索菲亚通过不断往火山之中注入魔力,以此来改变岩浆的温度,从而适应墨菲佐斯的需求,但这么做存在着一个显著的弊端。
——索菲亚的魔力会一直沉在火山的底部,当火山爆发之际,这些魔力就会随之爆发出来,不仅仅是以岩浆的形式,火山爆发伴随的硫磺雨之中同样蕴含着庞大的魔力,哪怕是魔力的源头索菲亚都畏惧三分。
休眠期内的巨龙如果没有亲友的庇护,那么他们能够仰赖的也仅仅只有自己的躯体而已。如果在墨菲佐斯的休眠期途中遇上了火山爆发,哪怕是索菲亚守在一旁,能够给予他的帮助都十分的有限。
在这种情况下,墨菲佐斯几乎是九死一生……
索菲亚希望墨菲佐斯能知难而退,于情于理,她都实在找不出墨菲佐斯有任何坚持的理由。
“我说过,我一直都很相信索菲亚,所以我并没有质疑索菲亚你的预感。”
墨菲佐斯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必须将他的真实想法告知索菲亚。
“可是距离我的计划,还有最终的一步,也是我不得不去做的一步。你也知道,如果能在当下的环境完成我的休眠,等我进入到成熟期之后我会更加强大,而且这其中的差距值得我去冒这个风险。”
墨菲佐斯没有半点夸大,因为巨龙的休眠期本身就是一个吸收外界元素来强化自己的过程。
比如说一条擅长冰属性魔法的巨龙,在极北之地与像火山口这样炎热的地方度过休眠期,当他们苏醒之后,等待着他们的结果一定是天差地别——后者很有可能只比他们幼年时期强上极为有限的一丝,而前者在冰属性魔法上的造诣将会超过他们绝大多数同类,实力更是跟着水涨船高。
墨菲佐斯有野心,而且绝对不止于他一直挂在嘴上的“向给予了他屈辱的人类复仇”,这一点索菲亚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其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那件事”。
那么墨菲佐斯就必须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可能让她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
为了这个目的,墨菲佐斯做出的一切冒险的举动都有意义,哪怕他可能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是……生命。
墨菲佐斯向她承诺过,当他度过了休眠期,准备去做“那件事”前将“那件事”的内容告诉她,届时她的很多疑惑或许才得以解开。
现在墨菲佐斯的回答已经很明确了,索菲亚明白她已经无法再干涉他的决定。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做好了觉悟吗?”
索菲亚突然一下子想明白了。
巨龙的字典里没有“畏惧”二字,更何况那只是一个未成定数的预感而已,会不会发生还另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的不是吗?
“是的。”
“很难想象我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在今天之前,如果有龙告诉索菲亚她会做出今天的选择,那么她一定认为对方是疯子,要么就是墨菲佐斯。
可今天她确实这么做了,抛去理智,扔掉常识,将那所谓的“更加保守有把握”的选择抛诸脑后,转而陪着墨菲佐斯这个疯子一起疯狂这一次。
拼命去做吧!无论是墨菲佐是,抑或是她,努力去博取一个无悔的后果!
“既然你说让我相信你,那么我就选择相信你这一次。我会尽量保护你的安全,总之,希望我的预感是错误的吧。”
“……怎么一下子那么悲壮?”
“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气氛!?”
索菲亚逮住这个机会狠狠地教训了墨菲佐斯一顿,直到后者求饶她才放过了他。
毕竟要是不抓住当下,以后怕是很难有机会了。
索菲亚可不会指望墨菲佐斯把她当姐姐来看待,自然也就不指望从他那里得到应有的尊重了。
……
……
五天之后。
吃饱喝足之后的墨菲佐斯来到了自己在麦斯拉特火山附近搭建的临时巢穴,准备正式进入休眠。
说是临时巢穴,是加上就是把那些硌龙的石头给清理了一下罢了,那些传说这巨龙守护的财富他都懒得从原来的巢穴搬过来,看上去甚是简陋,哪怕是再穷的冒险者队伍都不会盯上这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悲哀的,不过墨菲佐斯不在乎。
墨菲佐斯收拢了翅膀,趴在了地面上,将尾巴盘在身前,巨大的困意开始向他袭来,这是即将进入休眠的信号。
“希望等我醒来的时候迎接我的不是你精心准备的大威力魔法。”
墨菲佐斯搭上了眼皮,向盘旋在他斜上方的索菲亚贫了他睡着前的最后一句嘴。
索菲亚难得没有理会他的打趣。
“好好休息吧,我的竞争对手,我的伙伴,我的弟弟——”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