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支离破碎一样碎掉了。
边言一点点慢慢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一条纯粹单调的黑色露肩晚礼服裙。
女孩纤细苗条的身材完全被裙子衬得曼妙，白皙的手臂和双腿果露着，像是黑幕布上落下的雪。
她的脸色也如同雪原一样，看不见一丝血色，眼神空洞而静默，几缕发丝凌乱的贴在唇边，愈发衬得嘴唇惨白而颤抖。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边言的面前。
看着他。
脸上看不出表情，边言却没有勇气去看她的眼睛。
……那双黑如夜幕一样的双眼。似乎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黑洞。
深不见底、缓慢而静默。
要将一切都吞噬进去一样的可怕空洞。
“薇——”
边言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解释。
“她，是谁？”
许薇薇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她却似乎根本没打算听边言解释，而是继续自顾自地问着：
“为什么，言言的等级突然这么高了？”
“言言是和谁一起练的级呢？明明没有踏出过平安城的门。”
“约好了的吧，在鬼的事件解决前，我们的赌约先放在一边的。”
“说好这次是特殊情况，就算离开新手村，也还是会回去的。”
她眼神空洞地抬起头，语气却意外的平静。
“言言……骗了我吗？”
边言心颤抖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许薇薇这样的眼神。
看不见情绪波动，看不见自己的倒影。什么都看不见。
明明面向着自己。边言却不敢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注视着自己。
她的眼里。
什么都没有。
“没有，薇薇，你冷静一点。”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这位是调查WSS事件的官方人员，是警察，我们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而已。”
“前因后果虽然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不过没关系的，我会慢慢讲给薇薇听得哦。”
“你看，幽月小姐可是警察哦，是为了守护我们这些普通市民才特意玩这款游戏的。”
自言自语一样解释了几句，边言却发现许薇薇似乎根本没有在听。
她眼神心不在焉地斜向一边。
在看着幽月的方向。
“是吗。”她不冷不淡地声音响起。
边言心头涌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不知为何，眼前的许薇薇给他一种陌生而冰冷的感觉。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边言依然觉得，她的情绪已经处在不稳定的边缘了。
“那个，薇薇。”边言轻轻咽了口口水，故作轻松地微笑着，“不是说好在家乖乖等我嘛。”
“真是不乖啊。不过啊，你老公我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哦。”
他邀功一样挥了挥手：“WSS那个混蛋，我可是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呢。估计就算回到现实中，也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吧。”
“怎么样？你男人还是很靠谱的吧。”
许薇薇依然没有反应。边言只好继续演独角戏一样，猛地一拍脑袋：“哦，还没有正式介绍你们两个认识呢。”
“薇薇，这是警察褚幽月小姐。”
“幽月，这位是我的妻子，许薇薇。之前一直骗你真是抱歉了。”
幽月连忙摆了摆手，哈哈地笑了笑：“没事没事，之前都是工作需要啦。很高兴认识你，许薇薇小姐。”
说完，她还大大方方地朝许薇薇伸出了手。
可是许薇薇依然没有理她。她漆黑而晶莹的眼眸里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薇薇？”边言关切地问了一句。
他在尝试着向许薇薇靠近，想要像往常一样搂住她，然后慢慢安抚她，让她从惊惶不安又敏感的情绪中缓和下来。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言言，你还记得吗？”不等他靠近，许薇薇的声音冷不伶仃地响起。
边言怔了一下。
“三年前。咱们一起玩这款游戏的时候。”
许薇薇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着边言。
“那天，咱们去野区地图，救下了一个被野怪困住的精灵美少女。”
“明明可以交完任务就赶紧走的，言言却又轻佻地问了一句：精灵小姐这么漂亮，一定有男朋友了吧。”
……不用许薇薇说，这段回忆也已经牢牢刻在边言记忆里了。
这可能，是边言这辈子最后悔的几件事之一了。
那是新手教程任务的最后一个。内测的时候，边言就从其他玩家那里知道，如果你尝试问这个精灵NPC喜欢的人，会触发隐藏对话，欣赏到精灵少女一脸羞红紧张得样子。
仅此而已了。边言也只是一时好奇，所以在公测的时候试了一下。
但是。
“……我不能理解啊。”许薇薇轻轻咬着嘴唇。
“明明言言已经有我了。明明答应过我，我就是言言最喜欢的人。”
“那么为什么，还要去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的？”
边言急忙解释：“不是的——”
“一开始，我也不理解的。”
“但是后来，我慢慢想明白了。”
“言言，你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吧。”
许薇薇突然朝着他笑了一下，眼角还隐隐有着一丝湿润。
“那个精灵。和这个女人一样。”
“……都拥有着一对让男人移不开视线的胸部啊。”
边言心头猛然咯噔一下。
……完了。
到这一刻为止。
所有的解释都彻底苍白无力了。
许薇薇，已经彻底陷入了那个深渊之中了。
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朝头顶汇聚，边言用尽全身力气，扭头拼命喊道：
“幽月！快跑！”
“诶？”
幽月还一脸蒙圈之际，下一刻，许薇薇动了。
如同夜空之中，一朵盛放的蔷薇剑花。
幽月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丝轻微的撕裂感，从胸口传来。她僵硬地低下头，那柄华丽到炫目的烫银色花纹细剑，不知何时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胸口。
“……诶？”
幽月甚至只来得及颤动一下狭长的睫毛。大脑还没能接受发生了什么。
随后，撕裂感瞬间扩大。转化成了难以言语的痛苦。
“薇薇！不要！”
边言发疯一样朝着两人跑去，想要阻止许薇薇。
但是，已经晚了。
单手握着剑柄，剑身上繁杂的花纹亮起璀璨的光芒。
许薇薇的长发在半空中飞舞着。她鲜艳的红唇轻声呢喃了起来：
“幻夜。”
边言眼神惊恐起来。
“——莲华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