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发出黯淡的光，仅仅只足够照亮眼前的高墙。这些高墙中面向大桥那一面前两个月又加厚了两层水泥板，据说是后勤组从河对面的居民区弄过来的，上面依稀能辨认出各种涂鸦，这是曾经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留下的痕迹。
猫宫绫白，这个巡夜少女的任务并不是去关注这些。她止不住地打哈欠，眼睛也眯成一条缝，就算那对淡蓝色的眼瞳仍仔细扫视着高墙，若是有旁人，肯定会认为她怠工偷懒。手轻轻捏住不怎么保守的黑色卫衣领口，在本子上再做下一个标记，才继续往前走。
她的任务是记录墙上的危险裂纹，并在第二天交给检护组以辅助高墙维护，这可是相对于护卫组其他两个任务而言最轻松的了。本子上画出第四个记号时，她已经绕了基地整整一圈，回到了基地外墙大门的门卫室。
“绫白…!正门地雷阵检查完了……大概……炸了三颗……”耳机中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对方是在害羞还是在害怕。害怕什么的…不至于吧？
“辛苦啦，兰洛～”猫宫绫白慵懒地拖着长音，“雪翎捏桑～外头有动静吗？”
“正门十点钟方向两只狼犬型在亲热，没什么动作。……捏桑？”雪翎的语调仍是平淡到极致，只是末尾才有些起伏。
“唔，那今晚还是辛苦你和兰洛值班啦……唔啊～……”猫宫绫白伸着懒腰，雪白色的长发随腰部的舒展而晃悠，电动汽车的车门已经被她用脚尖轻轻推开，“雪翎，别欺负兰洛噢。”
“我不会的。”
“呜噫……”
无视了在频道里嗫嚅的西野兰洛，猫宫绫白右脚稍稍加力，电动引擎便传来一阵可靠的牵引力，方向盘在她手中旋转，汽车向高墙以内，成片的农田驶去。
田间有一条双车道水泥公路，从外墙到中心，应该是水稻、养殖场和蔬果。但是天太黑，只能远远看见数台各式各样的大型农用综合机械还开着灯，继续对农业区24小时无人看护。
路不长，很快就到达道路尽头，那是一座军事基地。无论是基地还是整座城市，除了还保存完好的路灯在电脑控制下联结出一条条光路，就只剩下了无人烟的一片寂静，在夜空中按下了暂停键。
猫宫绫白只想好好睡一觉。没有什么比睡个好觉更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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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夏天是一种双极端季节，至少在源东市是这样的。清晨的空气还带着丝丝凉意，待太阳升起，就会变得热气蒸腾。
泠寒向来是早起的，若是在太阳升起前没做完体能训练，就只能等日落了。
“早上好，小泠。”
“早，嘉琪，今天你也早起吗？……啊，多谢。”
泠寒从单杠上跳下来，一手的灰直接抹在白色卫衣上。她刚想用衣服再擦擦脸，杭嘉琪已经把一块毛巾捂在她脸上了。
“真是的…你好歹是基地里三大银发美少女之一喔，注意一下形象嘛。”
“……那也是你们自己乱评的，你不是说人均白毛控嘛？”
“那，那哪里是乱评。”杭嘉琪掩饰着轻咳两声，“话说回来，现在有空吗？”
“有，需要我帮忙吗？”泠寒擦脸的手像延迟了一样稍稍顿住一会。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紧张什么，其实就是拜托小泠你帮我打下手啦，”杭嘉琪把手插在绑于腰间的米黄色外套侧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的，萌萌她的起床气。只能我来安排后勤组的早餐。”
“这个我深有体会。”
基地一号厨娘陈芷萌的起床气在她来基地的第二天就变得人尽皆知。泠寒上一次负责叫醒她时，硬是被各种玩偶文具什么的砸着逼出门外，甚至还差点被一把上了膛的手枪砸中。
“不管怎么样，去叫醒她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
“说起来啊……后勤组今天是要去哪找物资？”泠寒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探出头，挽起卫衣长袖。
“硕峰大厦旁边的居民区吧，大迁徙过后，那边应该是性价比最高的搜刮地点了。”杭嘉琪兴奋地搓搓手，“我可是抱着满满的期待，等他们带点新食材回来啊。”
“也是，如果能给我带几本书回来，我觉得也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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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真把我们当代购的或者快递小哥什么的了吗……？”
“小林叔，咱俩不就是基地的搬运工嘛。”
“那也不能像点外卖一样提要求吧，能弄到没过期的罐头都是中头彩了好吗，有本事自己出来拿啊。”
“叔，别生气别生气，这种事情总不能让女生做吧？”
“真是想不通，我好歹也是个职业佣兵吧？为什么领导组宁可把需要手把手教开抢的大学生放进行动组，也不愿把我从后勤组拖出来……而且还要我跟高中生一个组……说起来你有驾照吗？”
电动厢型车沿着辅路进入小区，在驾驶员的操作下，车体灵活地绕开地上散落的各种垃圾。说是小区，倒没有温馨舒适的感觉，满目即是金属或玻璃碎片和由爆炸制造出来的“水泥石林”。墙面上和水泥柱之间，混杂着暗紫色、混黄色、红黑色的混合凝胶块，光是看着，就让人想把胃吐出来。
“呃啊，还真是恶心，我还是不大能受得住。”
“那就去努力习惯它，胜秋，这种玩意抬头不见低头见，早该习惯了。”
小林松岩搓搓余胜秋的脑袋，重新把目光投向行动组绘制的地图。如果按照她们的话说，这地方随随便便能找到物资，乍一听比马可波罗的书还离谱。
“前面超市停一下，我们今天就搜这个。”小林松岩披上深蓝色冲锋衣，迅速扣紧穿在里边的防弹背心，开始检查手上的家伙，“你也把那黑色的军服外套穿上，暗处作战，该干活了。”
厢型车在公路对面停下。那是他们在这一片所能看到为数不多的大型商场，大门紧闭，落地窗满是裂纹。小林松岩对着玻璃四角用枪托猛砸几下，把窗子向里推倒，熟练地翻进超市。
宽大的超市没有开灯，手中一支夜视仪就成了唯一视觉。每当视线扫过非食品货架就能看到琳瑯满目的商品，可惜大多都蒙上了一层尘土。食品货架早就被推倒在地上，破碎的钢架上几乎是空空如也。因争抢而炸裂开的包装袋数不胜数，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好了，胜秋，分配一下任务，”小林松岩把单筒夜视仪塞在余胜秋手中，“你去配电室把灯打开，然后去生鲜区检查食材，我去二楼找找宝藏，有事开枪。”
“诶？喔，可是，里边好黑啊……”
余胜秋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小林松岩丢下一句“你小子别挂了”，就架起MK18CQBR步枪由自动扶梯上行。
“叔……”余胜秋看着小林松岩消失在黑暗中，把目光放向一楼的深处，那也是如深渊般黑暗。虽然这个区域是行动组两周前开辟的，但总不可能是绝对安全的。
没有拉开窗帘的二楼比一楼更黑，为了不打草惊蛇，小林松岩只能默默放弃拉开窗帘的计划，努力使自己适应黑暗。二楼更多是数码家电以及非日常用品，其中不乏各种“神奇”的东西。
就比如说，小林松岩手边最近的柜台上，出售着各种登山设备，甚至有开山斧、破冰镐、雪原登山杖等利器。
“东南地区卖什么破冰镐啊……破冰箱里的冰吗？”
但好歹也是防身利器，虽然大了点。小林松岩还是把一柄开山斧和登山杖塞在背包两侧。
转过拐角，在视线尽头，意外出现了不和谐的东西。至少出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事。
小林松岩死死盯住那团灰白色蠕动着的生物，换上KSG霰弹枪，右手在枪侧摸索好一阵子，关上保险，填入独头弹。这个口径，只要那玩意对着枪口冲过来，百分百能够彻底贯穿……
“…?!”
骤然的枪火，伴随一声金属的咆哮，在黑暗中绽放。
小林松岩猛地转身，向黑暗中开火了。
子弹的冲击力把从侧面扑来的不明怪物凌空击飞，顺便在怪物胸口留下一个大洞。飞到一边的尸体抽搐一会，终于不动了。
“啧……糟了。”
原本一直在观察的怪物已然不见踪影，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它的位置。小林松岩急急忙忙退离到先前的登山设备柜台旁边，MK18刚刚换上钨芯高速弹，他稍稍检查了手中的黑色火器，再往四周望去。
……电流声？
小林松岩迟疑片刻，急急忙忙戴上了先前就准备好的墨镜。 下一刻，超市里的灯突然打开，紧接着就是货架深处一声野兽的哀嚎。小林松岩努力适应着刺眼的灯光，摘下墨镜，飞奔着也跑进货架堆中。
灯光下，大型猎犬大小的怪物终于暴露出它的形态。像猎犬一样的姿态，异常巨大的前肢压迫着地面，肩部平整，宽而厚。头就像一种食肉鱼类的头，大概是白鲨？全身只是带着暗斑的灰白，巨大的口腔里却映射着诡异的暗紫色，与它们的血色一模一样。
就算是变异体，也受不住突然的强光。小林松岩看着两只怪物用爪子捂着眼睛，就打开枪灯频闪，冲它们照过去。
“幸好只有两只，还是狼犬型，走运了。”小林松岩迅速抬起枪，视线内的红色光点稳稳锁定在其中一只的额头上。
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子弹在狼犬型额头上撞出火花。5.56mm子弹可没那么容易击穿狼犬型的铁头，小林松岩不停咂着嘴，反复移动着寻找突破点。
可惜没时间了，狼犬型很快适应了光线，撞倒货架径直冲过来，刚才的子弹只是给了它动能冲击，就算有内伤，也不至于失去行动力。
小林松岩努力向其中一只开火，脚步也渐渐加快，向身后的柜台靠近。子弹在狼犬型的额头上炸开，被冲击多次的缺口终于破裂，终于，在第十颗子弹的进攻下，狼犬型的头颅终于炸开，暗紫色的血液如同爆破的烟雾，瞬间在地面四散开。
“niccccccce”
紧随其后的第二只狼犬型一跃而起，以意图扑倒小林松岩的姿态飞来。小林松岩几乎像是条件反射地拔出登山杖，尖锐的登山杖从狼犬型的喉间刺入，几乎贯穿至它的腹部，强大的冲击力推动着登山杖和小林松岩，一齐撞在柜台上。
“呃……幸好没怎么出力，不然手该……”
登山杖捅进了柜台，柜台侧壁炸出一个大洞。小林松岩只用保温杯里泡着的酒精抹布擦掉手上被溅到的血迹，靠着柜台站起来。
二层经过这一番短暂的打斗，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小林松岩蹲下身子，把手伸向众多倒下的货柜中，最终只抽出一本《白鹿原》。
“算了，带回去吧。”小林松岩叹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胜秋！”
“怎么啦叔？”楼下传来余胜秋焦急的声音。
“搬东西，回家。”
小林松岩再次反复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对于他而言，生活在每日不断的赌命厮杀中，在血雾里过日子，放在以前，也是常态。只不过，比起那些见不得人的任务，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正当的求生。
“更何况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养24个人啊……”
小林松岩背上沉重的军用背包后，踩着散落的碎片，缓缓向超市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