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歌自然舍不得陈一金就这么分开,她本来还想和他说点什么,可是曹聚仁把马骑得超出了陈一金老远,她只能从曹聚仁的身侧回头才能看见他。
这时候的他,显得那么的失落和孤单,静静的停马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像。
曹聚仁轻轻的把曹歌的身子扳过来:“五妹,别担心了,这也是为了他好,我们为他安排了一个很隐秘和安静的小村子,谁也找不到,从此他就不用再担心争权夺利,刀光剑影的事情,他还要娶妻生子,然后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你说这样好吗?”
曹歌还能说什么呢,她舍不得陈一金,真正的打心里舍不得,他孤身一人救了她,陪着她走出了最困难的森林和最迷茫而绝望的心境。
曹歌无法想象要是没有陈一金,自己又会怎么样,没有外挂,没有躺着就成仙的本事,她自己那点辣鸡能力,在茫茫森林里面,连一只兔子都比她更懂得怎么生存。
没有陈一金,她就不可能这样平安的和二哥汇合!
可是她现在又能怎样呢?强行要求把陈一金带上吗?她能把他带到抚山,难道又能带回京师吗?
终归还是要分开的,在他暴露身份的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他只能隐姓埋名的一直躲下去。
小雨淅沥,打湿了曹歌的头发,冰冷的雨滴从她的额头滴落,顺着脸颊滑动,可是她没有去擦掉,因为那中间还裹挟着她的泪水,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哭泣。
曹聚仁把自己的袍子脱了下来,裹在了曹歌已经有些湿漉漉的衣服上:“五妹,别伤心,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开始,谁也伤害不到你。”
水师的人马行进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灯火辉煌的陈家渡。
陈家渡虽然只是一个码头,不过它承担着沿澜江东边来回原郡的大部分水路运输任务,所以这里停泊的船只极多,相应的,在码头上修建的房屋也不少,即便是现在正在下着小雨的夜里,也还有民夫在忙着搬运东西。
而在码头的南边的一块空地上,更是聚集了成千上万的难民,他们被官兵驱赶在这片空地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堆,映照着那庞大的人群。
曹聚仁的水师这时候已经把他的马保护了起来,从这群难民的旁边穿了过去,走过了码头,来到码头南边的官府码头,这里正停着两艘水师的战船,正是曹聚仁他们从抚山开来的。
曹歌的心情本来都好了不少,可是模模糊糊的看见这成群的难民,又跌入了低谷,在快要进入官府的码头时,忍不住轻声的对曹聚仁道:“二哥,为什么到处都是这么多的难民?”
曹聚仁无奈一叹:“北方的战乱,加上南方的旱情,前段时间南边又冒出来十几股乱匪,这些难民就四散逃命了。”
“整个天下都是这个样子吗?”
曹聚仁摇了摇头:“也不尽然,现在最严重的应该是澜江西南的回龙郡和霞山郡,那里干旱最严重,几乎颗粒无收,又加上乱匪趁机作乱,听说人已经逃得差不多了。”
“那就没有办法救救他们吗?”
曹歌这一路过来,心境都在不断的变化,越是看到天下困苦,她心中那点心安理得的咸鱼就越发的变成内疚。
真是没有比对,就没有伤害。
自己或许真的应该为这个天下做点什么了吧。
“谈何容易!西北战事吃紧,朝中国库吃紧,江南一带都相应的欠收,就算朝廷想拿,拿也没什么可拿的。”
说话间大家都进了码头,自然有官府的人上来接应。
水师的大部分人都回到船上休息去了,曹家兄妹和张文他们被安排在了官府的驿站。
进了驿站,曹歌先换上了衙役送上来的一套干净衣服,和二哥在房间里把饭吃完后就有些困了。
原本在曹聚仁离开后已经打算歇息,这时候却响起了敲门声。
她把还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继续擦干,漫不经心的问道:“谁啊?”
“我,张文。”
曹歌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张文还会来找她,不过张文不像黄安君那么没谱,没事的话,应该不会来烦她。
她把毛巾放下,然后打开了门,发现门口正站着两个水师的士兵,他们一见曹歌开门,立刻单腿跪下:“五小姐。”
而张文正在后面拘谨的看着他们。
曹歌有些不太适应,毕竟两个大男人帮自己看门,她面无表情的虚抬一下右手:“起来吧,是二哥派你们过来的吗?”
两人这才站起来,其中的一个士兵立刻说道:“是的,将军进镇阳城办事去了,吩咐属下一定照看小姐的安危,请小姐放心,现在驿站都已经被兄弟们控制好,外面的闲杂人等也都清除了。”
曹歌没心思听他们的汇报,抬头看着张文:“张公子有事吗?”
张文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曹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个士兵相互看了看,刚才说话的那人正要开口时,曹歌已经一步跨出了房门:“你们就呆在这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小姐,将军交代我们好好保护小姐,这要是出点差池,那怎么得了!”
曹歌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哪那么多废话,没有你们的时候,本小姐还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别说了,老实呆在这儿。”
她说着抬腿就朝着走廊外走去。
这时,房间里的小狐狸轻盈的跑了出来,跟在曹歌的脚边,不时的抬头看看有些局促的张文。
两人往前走到楼梯边,两个士兵看样子是听不见了,曹歌才停下来问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曹歌表面平静,心中却纠结得很,她能想到张文现在来找她,除了告别之外,应该没有别的事情,毕竟她已经平安的来到陈家渡,又有了二哥这么多士兵的保护,自然也没他们什么事情,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是真舍不得。
毕竟这是第一个,真正击垮了她内心男人防线的男人,让她由内而外,完全承认自己是个女人的男人。
这一点上面,就算陈一金都没有做到。
因为陈一金虽然用生命保护了她,却没有对她生出男女之间那种奇怪的情愫。
张文犹豫了一下,避开了曹歌强装冷漠的眼神:“本来这件事情我不该管的,不过我想了好一阵,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
“什么?”事情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
“刚才吃饭的时候,陈一金被几个人带走了。”
“我知道,二哥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好的归宿,从此他就不必再理会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
张文轻摇着头:“我能猜出来陈一金是一个关键人物,他肯定知道太多的秘密,你以为,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呢?”
“什么?”
曹歌心中已经有些打鼓,有一个想法开始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却又不愿意,不敢去细想。
“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陈一金要离开了,都没有和你来道别吗?你们的主仆感情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我心里清楚,知道你们在彼此心中的分量。”
张文没有明说,可是那后面那层意思已经很明确,曹歌瞪大了眼睛,突然一把抓住张文的手臂,死死的盯着他的双眼:“你是说,二哥要杀了师傅?”
张文这才说道:“唯一不会泄露秘密的人,只有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