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熙的阳光之下,清风裹挟着些许花粉划过了自己的脸颊,也因此挑起了鼻尖敏感的肌肤,狠狠地打了一大口喷嚏之后,抬头可以隐约看到母亲那忍俊不禁的笑容。不过没过一会儿,她的一只手轻柔地覆盖到了自己头上,与那温柔的笑容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只柔软的手帕。
但是就在下一刻,眼前的画面却突然转变了——屋子周围那冲天的烈火,将黑夜照得无比血红且恐怖,呆愣之时,那只手又再次放到了自己的头上,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双手不再温暖,反而有些冰凉,而且那个人温和的笑容之中很明显带着不知所措的勉强,而她又递过来了一件东西,那是一把残破的白色匕首。
“夏亚,你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鲜血,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
————
突然的,一大片冰冷的气息如同尖刺一样漫布到了一个脸上刻着伤痕的少年的皮肤之上,惊恐之际,他立刻睁开了双眼然后瑟瑟发抖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我说过了你可以睡觉吗?”
就在这时候,少年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眼前站着一个拿着水桶、满脸横肉的男人,他轻蔑地看着自己的同时,又从兜里掏出一根品质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的香烟塞入了嘴里,点燃了烟尾之后继续说:“而且看你那样子睡得还特别舒服呢,啧,一个奴隶居然也能露出那种表情,真是让人不爽。”
少年拉了拉身上那残破且潮湿的衣料,一边颤抖着身子,他又将整个人往里面稍微蜷缩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开口说任何话语。
好一阵子之后,男人终于将手里的香烟吸完了,将烟头弹掉之后,他又对着少年说道:“嘛,不过也就到今天了,快点站起来,你有工作了。”
“什么......工作......”
少年并没有立刻站起来,他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些怯懦地开口问道。
“呵,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与那些畜生打一会架吗?”男人看着少年骨瘦如柴的身体,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不过你也不用怕,到时候我会给你分发盾牌还有武器的,尽管上吧。”
“!!!”
一听完男人的话,少年的身体突然剧烈地发起了抖,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恐怖的神色。就算作为奴隶被运到这间牢笼的他对这个地方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是透过墙壁时不时传来的犹如怪物发出的嘶吼、人类的惨叫、还有血肉横飞的声音,这一切已经让这个少年隐隐约约明白了,假如自己踏出牢笼去到外面的话,将会迎来怎样凄惨的命运。
“我......我不会去的!”
就在男人以为眼前这个小鬼要说什么的时候,其耳朵里突然有些朦胧地映入了这么一句话,呆了一下后,他立刻大发雷霆。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
“我才不出去!我出去肯定会死的!我才不想死呢!”
这是第一次,胆怯的少年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直视起了眼前这个一直在奴役自己的男人。
不过理所当然的,少年突然觉醒的反抗精神并没有让男人感觉到热血,而是极度的可笑以及——厌恶。
其实从少年的身上就能看出来,依靠他全身那几乎萎缩的肌肉肯定干不了什么重活的,而让他吃饭却要花销,但是直接将其抛弃掉的话当初花了一些铜币将其买来的男人却舍不得他这点本钱,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把这拖油瓶处置掉的方法,但是真正实施起来这小子竟然还敢不配合。
“你觉得一个奴隶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男人狞笑着,突然拿起了腰间的皮鞭,然后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朝少年挥了下去:“我让你出去就出去!我让你吃屎你就给我去吃屎!妈的这么没用居然还敢跟我说这种话!你这样活着对我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皮肉的鞭挞声与少年的痛叫声迭然而起,但是就算他的声音再凄惨、再凄厉,也无法在施害者的心中勾起哪怕一丝的怜悯与恻隐,反而加重了他那不断增长的施虐快gan。
这场看似毫不讲理的私刑,在少年不断叫嚷着愿意出去的话语后又持续了好一阵子,而竞技场预定的下一场演出也刚好如期而至。
......
“女士们先生们!经过一小段时间的休息后,我们的至尊魔神挑战赛又开始了!今天这次赛事的至尊魔神是‘锯刃’格尔图,相信经过上几场比赛的各位已经了解到了,魔人格尔图的能力就是从两臂间生长出巨大的刀刃,彻底解放能力之后更是将自己的体型增长数倍!”
战斗还没开始,主持人就已经开始在嘶吼着他的嗓子进行热场的演讲。
“格尔图至今为止已经打败了六名参赛选手了,真的是十分强悍啊!说到这个,前一场比赛真的是太遗憾了,号称‘神枪’的格朗在千钧一发之际差点就将格尔图的人头斩落下来,可惜最终还是落败了。下一场的选手还能不能展露出像他那样的英姿呢?总之,让我们尽情期待吧!”
就在主持人这段话的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竞技场的左边突然响起了木门开闸的声音,而见状,主持人立刻大声叫道:“有请我们这场比赛的挑战者——绷~~~带骑士夏亚·奥菲登场!”
也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慢慢地从闸门后面阴暗处走了出来,是之前那个奴隶少年,他的身体此刻正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左手拿着一面破烂不堪的木盾,右手则握着一把卷刃了好几处的小刀。
虽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身装备很寒酸,但是主持人却仿佛没看到一样又疯狂地夸赞起来:“别看绷带骑士很矮小的样子,但是在来这里比赛之前他可是凭手中的剑斩杀了无数做害的魔人啊,各位也可以看到,他身上的那些绷带之下的伤痕就是他曾经荣耀的证明!一旦解放出来其气势将无人能挡!来,让我们看看他的开战宣言是什么......哎呀!居然是‘我将用这把剑将大家从这头可恶的魔人手中好好地守护住的!’,何等有魄力的宣言!我们十分期待你的表现,绷带骑士!”
事实上,在主持人将这段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忍不住在发笑了,而最后那句话更是使得整个竞技场哄堂大笑,不过职业素养极其优秀的主持人直接忽略了观众席上的表现,挥出左手指向竞技场的右边又再度大声叫了起来:
“接下来有请我们今天的至尊魔神格尔图!!!”
于是,竞技场右边的闸门也开启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在夏亚的视线里面慢慢显现出来,这使得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身体又打起了寒战。
“毫无疑问,格尔图在历届至尊魔神之中实力也是极为强劲的一位,不过说起他会参加竞技赛的理由,居然是在某次午餐的时候妻儿一不小心吞下整个橘子被噎死了,然后气愤不已的格尔图决心在战斗中忘记心中的伤痛而报名了这场赛事。嘛,总之经历还是很热血的,希望天堂不再有橘子,阿门。”
不必说,主持人的这些话又调动了全场欢快的气氛,但是处于竞技场之中的夏亚却丝毫没有任何放松的心情,反而内心越发紧张,而当身后的闸门关闭之时,这种紧张感则达到了最高潮,他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
不过这还不是终点,当格尔图庞大的身躯立于夏亚的面前之时,他终于感觉到了黯淡无光的绝望。夏亚可以看到,一把破败的木质长枪此时正插在对方的肩膀上,但是当格尔图将其拔出的时候,却一点血液都没有流出,而接下来,对方那双已然失去理智的猩红的眼睛猛然看向了自己,夏亚的呼吸近乎停止了。
“杀死格蕾雅和艾吉的仇人,我要你们血债血还!”
格尔图大声吼叫了起来,而离他最近的夏亚则能够模糊地听到这句话,就在下一刻,对方的手突然朝自己伸了过来,然后其臂膀上的刀刃直直砍向了夏亚。
虽说夏亚早就已经无心应战了,但是生的本能还是让他踏出两腿跑了起来,与此同时还丢掉了手里那两件犹如废品一般的东西。
格尔图的速度并不快,因此拼命跑起来的夏亚还是能躲过他的攻击的,而看到竞技场里面出现了仿佛捉迷藏的一幕,主持人立刻大叫起来:“喔噢!没想到绷带骑士居然丢掉了手中的武器!他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他还有杀招?!”
“这已经不是决斗了,是......没错,是单方面的屠杀!”
观众席上,一个穿着军服、留着褐色短发的年轻男子看着竞技场上的场景咬牙说道,然后他又不解地看向身前的长官:“这种比赛毫无意义吧?魔人就算了,那个绷带人......可是人类啊!”
“嘛,别急嘛布莱斯,”军官稍微瞄了他一眼,轻笑着继续说,“主持人不是说了吗?他还有杀招啊,而且会报名来这里的家伙,心理上肯定有准备的吧?”
“怎么可能......”
年轻的军官布莱斯并不知道,来到这种地下竞技场的观众们想要看的并不是双方交锋之类的激烈场面,他们的看点仅仅只是一个弱小的猎物在近乎无敌的猎手面前拼命求生但是却无能为力的样子。这些手握权势却又极为堕落的贵族们早已厌倦了平日里面的无聊生活,但是却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厮杀,因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排解自己的嗜血欲望。
又看了几眼场下夏亚无助又可怜的表现,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的布莱斯对着自己长官推托了几个理由之后就离开了,而后者也没有强制要求他留下,望了一下布莱斯的背影之后,就又继续看向竞技场中间。
“啊,抱歉。”
而在离开拥挤的观众席的时候,布莱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名贵族少女,讶异于对方美丽容貌的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不过在对方说了一句“没事”之后,他也径直就离开这个地方。
怎么办!怎么办!
竞技场之中,持续奔跑着的夏亚已经体力不支了,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吃饭的他现在就连思考的力气也近乎没有,但是就在他刚刚停下来想喘口气的时候,看准时机的格尔图立刻伸出手抓住了他。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夏亚从格尔图的表情以及眼神里面完全看不到哪怕一丝的神智,这家伙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只嗜血的猛兽了,想让他良心发现放开自己绝对不可能!但是当夏亚望向观众席朝那些人呼救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甚至他们其中很多人脸上还遍布嘲笑的意味。
胳膊,骨折。
大腿,骨折。
肋骨,骨折。
脖子,骨折。
呼吸,停止。
......
————
“呵,就是这里吗?不愧是抛尸的地方,恶臭漫天啊。”
在竞技场稍微靠外的一处地方,垃圾场的铁门被缓缓打开了,随后三个人慢慢走进了这个肮脏杂乱的地方,而这三个人之中,之前那个鞭打过夏亚的邋遢男人出现在这里就算了,让人惊讶的是,另外两个人却都是衣装华贵、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处于社会上层的人士,他们一个是穿着暗红色蕾丝裙的少女,另一个则是看上去颇有素养的男性贵族管家。
“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一脸惊恐,之前刚把自己的那个奴隶送上场之后,自己就直接上床喝酒等着竞技场的人把钱送过来。但是没想到不但竞技场的人没出现,反而来了这么两个人,而且一进门这男的就直接把自己的两只胳膊折断了,强制要求他将他们带到决斗失败的夏亚的所在。
“小姐还没说话呢,能请你安静一下吗?”
英俊的管家一脸和善,但是其一只手却是牢牢地扣住了男人的下巴,后者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旦表露出一点不合作的念头,就不仅仅是断下巴这种事情了。
男人疯狂地点了点头。
“暮,你先去把那个人找回来吧,这件事情我想亲自询问他。”
脸上带着黑色蕾丝面纱的少女突然这么对管家说道,而那个叫暮的男人则立刻弯腰表示接受了命令,但是在离开之前又把那个男人的两腿折断了。
两腿传来的剧痛让男人痛得哭天喊地,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到少女拿出了一把匕首,但是将其抽出来之后其刀刃却是一根千疮百孔的灰白色骨头。
“你,知道这东西吗?”
少女柔声对男人问道。
“我、我不知道,求求你饶了我吧!我还不想死!”
“我只是在问你——你知道这东西吗?”
少女轻轻撩起了面纱,但是只露出了底下涂上了口红的嫩唇,即使那嘴角是微微勾起来的,但是不知为何,男人还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
“我、我......”
男人也不算傻,既然对方把自己带到这里,那么这件事就必然和自己手下仅有的那个奴隶有关,而在仔细地查看了这把奇怪的匕首之后,他也突然想起来了:“哦!我知道这东西!当初因为看这东西很有特点,感觉应该能卖很多钱,但是典掉了之后却只值几个铜币,真的是气死我了。”
“呵呵,”听到对方的话,少女似乎也有些开心,她又开口问道,“那这东西,原本是不是属于那个少年的?”
“怎、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用奴隶的东西?那是我的!”
“卡尔先生,请你配合一点好吗?”
少女那突然发出气势的声音让男人吓了一跳,随后他也明白了现如今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即使是放下自己的脸面:“没错,是他的......”
恰好在这个时候,暮也回来了,而且还带着一具死相极为惨烈的尸体。少女看到之后,立刻放下了自己的面纱,然后走到了尸体的面前。
在此之前,她还随意地对着管家挥了挥手,数秒之后,远处的某个地方突然隐隐传来了仿佛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少女慢慢蹲了下来,脱掉了双手的手套之后,便径直摸上了夏亚冰冷的脸庞,而且丝毫不顾其上的血污,然后她慢慢地将两人的脸颊靠到了一起,缓缓地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