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只有微微打开的房门透进一丝微光。就算在这样的黑暗下，王杰已经轻松地找到熟悉的位置，按下电脑开机键。
亮起的屏幕有点刺眼，他拉过椅子坐在屏幕前，静静地等待电脑开机。只是短短不到十秒而已，在王杰意识中却像过去了十分钟——
不管怎么说，只有现在这样做才能挽回一些了，在事情还没有落下帷幕之前还来得及……追随一个人的背影努力，而对方毫不放在眼里，照样轻松击败自己，到头来只是自己自顾自地在单方面把对方当做追随的目标。
为什么当时的自己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痛处?因为自己对那个情景无比熟悉，那曾在自己身上也发生过的情景，历历在目。
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装作很厌烦地无礼指责，其实只是在假扮角色，想要把那段记忆尘封起来，所以没有去面对，而是以面具保护自己。
谁都会无意识或有意识地扮演某个角色，真实的自己无法直视，所以想要完美的自己也无可厚非，这是人之常情，没必要为此谴责对方……而自己，就这样以此为由伤害了妹妹的心。
对她也是，假装没注意或没听见，她的话语她的动作，只是因为她想要做出对人人都很友好的形象，而被自己厌恶。其实只是厌恶自己罢了。
移动鼠标，清脆的点击声萦绕在耳边，王杰第一次感觉自己身边是那么的安静，只有自己的内心在发出痛苦的呐喊，自己不得不倾听——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不能再放任自己不管。
听起来有些矛盾的话语，却是王杰现今行动的唯一动力。
点开社交软件，拉动少得可怜的好友列表，看到不久前刚刚添加的好友。
“哈……”不由自主地轻笑一声，屏幕的白光映照着的自己的脸一定非常诡异，因为此刻露出的笑容称不上好看——绯红战姬，她的社交软件id就是这个，自己思前想后地猜测，没想到答案就在这里——当时自己退出得太快了，根本没注意——不，也许是她看到了自己发送请求的账号的id后，才临时更换了这个账号来添加为好友。毕竟她是瞒着许多人玩游戏的，对那些瞒着的人使用一个账号，和游戏里的人交流用另一个账号。
“方便聊一下吗?”
就算显示对方在线，也有可能人不在设备旁或是被对方无视，王杰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静静地等待她的回复……还是不行的话，只能用别的方法。
“嗯，我看着呢。”
但其实没过多久，她就立刻回复了消息，意思是让王杰说，自己也会看。
深吸一口气，把气憋在胸中，毫不犹豫地把想好的字句打出：
“你现在能登游戏吗?”
简单几个字，最后有力按下回车键发送，把那口气吐出，有种全身都放松了的感觉。如果真要好好解决这些问题的话，还是得要从问题出现的最初开始寻找解决办法。而最开始的一切，就是在这个游戏里，她与她的相遇，也是从这里开始。
“……我的电脑不在家里，要我去网吧吗？”
唔！意料之外的回答，是自己大意了，忘记她的电脑留在她姐姐文雨洁那里这件事……当然不可能让她一个优等生去网吧这种地方，但是这样的话，就很难继续下去了——
“没事，那就在这里说吧……”将这一句话无奈地发送，接着又继续组织起文字来，“今天的事非常感谢你。我多少还是能理解现在女生都喜欢什么东西，多亏了你。”
“不用谢，这不是我的功劳，只要去到那种地方自然就能感受得到了吧？”
确实是这样，每个品牌的服装展台都是各式各样的符合现代年轻人审美的衣服，鞋子以及各种衣物，虽然标价都贵得惊人，却也不难发现它很受欢迎，特别是一些潮牌……王杰对着方面很不了解，所以当时看着那边的眼神充满了腐烂和厌恶的气息——因为那种东西就是现充们趋之若鹜的玩意，看到了只会增添自己心中的不悦。
好了，引战言论到此结束。在日用品分区里自己倒是学到了不少生活小常识，或者说只是自己太缺乏常识，所以感觉学到很多?不过当时的目的是为道歉而准备礼物，礼物总不能送香皂或洗发水吧？再说了，王语织也不缺这些……
正如她所坦言，她什么都没有刻意地去做，不用接受王杰的道谢——
“我要感谢的不是这种事情。”
对方没有回复，应该是在等待王杰继续说下去，所以王杰充满信心地按下发送。
“我认识了喜欢可爱的东西，喜欢玩偶，喜欢喝甜的东西……喜欢身边有人能一起聊天的你，非常感谢你对我露出真实的一面。”
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呢……王杰的自信逐渐消失。为什么自己能一边笑着一边说出这种话啊？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恶心，迷之自信已经消失，只剩下羞耻和担忧挤在王杰心间。
“……你是笨蛋吗？”过了不知多久，终于跳出这句简短而有力的话语……好像不久前才被另一个人这么骂过，你们果然是姐妹，连骂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干嘛……”她又发送来消息，王杰看着这句话，更坚定了心中的做法。
“我不想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又不想被人的本性与外表的剧烈反差所欺骗，”停顿了一下，王杰继续写道，“我想好好看着你。”
“我完全不明白你这句话是在表达什么意思……你是在骂我表里不一吗？还有，最后一句会招人误解的所以请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
是、是这样的吗……还以为她能好好接收到我所要表达的意思……王杰一瞬间慌了神，想着怎么样弥补或是重新解释，但已经无法再组织处合理的话语——只有刚才那句话，才能好好地表达好自己的想法。
“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对，所以我不反驳你……但是，也请你好好看着你自己。”
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句话，王杰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嗯，我会的。”
“唉，和你沟通真的好累，像猜谜一样……”她立刻抱怨起来，又接着继续弹出消息：
“所以我才喜欢用麦克风直接表达我的意思，打字留给人思考的时间，反而容易让人犹豫。”
虽说确实是这样，但如果是真人面对面，王杰一定说不出刚才那番话，只有寄托于网络，才能表达出来的情感不知算不算病态，但王杰只有这种方式能运用。
“毕竟我，只有在网络上才不会那么无聊地盯着别人看啊。”王杰打趣地说，观察别人再擅自进行推断，终归是不礼貌的行为。
“是啊，如果你盯着别人的猎物时的眼神也能放松一点就好了。”她搬出来游戏里的事情来回应王杰。
“可是游戏里的怪物都太可爱了，我没办法移开视线呀。”
“麻烦把眼睛捐给需要的人。”
呜呜好过分，明明第一层的史莱姆就很可爱，还有第五十四层的小兔子小松鼠也很可爱，因为它们太可爱了，所以都被饥不择食的我干掉了……
“怎么样，现在的你，能好好看出什么了吗?”她忽然问到道，王杰不禁沉思起来，自己和她只是认识了几天而已，但在游戏里已经打过照面很多次，有时甚至有些不愉快……但现在，这些事情都能够作为判断的依据给予王杰很大的帮助。
“你是一个有能力，又努力的好孩子。”
对方沉默了很久，王杰有些焦急地等待着，反思这是不是自己的表述有问题……说一个女生是好孩子，是不是不太恰当?自己没有多少和别人的交流经验，所以不是很懂……
“什么啊，说得我像个笨蛋一样……不过确实，我们都是笨蛋。”
“是啊，笨蛋才会和笨蛋相互吸引。”
“这又是什么歪理?话说回来，我就感觉你现在有点不太对劲，才发现，你现在居然一句‘抱歉’都没有……”
咦？自己真的很经常说出“抱歉”这种字眼吗?只是一段时间不说，马上就被人察觉……好像是啦，毕竟在现实里，没法像在网络世界里那么嚣张……
“我今天一个人两只手扛着那些东西挤公交车回家，两只手都被勒得红肿起来了……而且，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想到她那双纤细的手，王杰顿时感到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不过跟踪是怎样，那个妹控姐姐到最后都还在跟踪吗？都不好意思现身帮一帮妹妹吗，还是说其实是在暗中保护妹妹?呜呜~(
>_<)~妹控真伟大。“抱歉。”
不知是自己心境的不同，还是手指指尖上的分量变化了，这两个字格外沉重，比平时自己随意说出口的时候要艰难得多，不过也是只有这样，这句道歉才具有诚意吧。
“这周周末，你要好好补偿我。”
“遵命……”
“那么，晚安。”
背靠在椅子靠背上，整个人瞬间要瘫倒下去……虽然不知道效果好不好，至少要她给了自己一个补救的机会，虽然依旧很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但也像之前所说的，应该担心自己想不想做好。
没有理由再退缩了。唯唯诺诺，这是自己现实的写照，不应成为真正的自己。也许，自己就是靠假扮这个唯唯诺诺的存在来满足现实呢？是时候揭开自己的面具了——不过下次还是远离那些女性专属的展台吧，要不然现实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展示就被警察拷走了。
“哥哥，你的事做完了吗？”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要搞定现实的自己，还得从这边开始才行。王杰关掉电脑，走向她站在后面的门口——
***
“如果你敢早恋的话我代替你爸爸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信信信……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啦，老师你就是因为这种性格所以才——”
“所以才?”
“不……没事……”
把今天的事讲出去后，妹妹王语织不知为何好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当然，给她买礼物这件事不会告诉她——而刘静老师则是板着脸，用怨念极其深重的视线瞪着王杰……感觉她发飙不只是因为这种事，应该是踩到她的雷了吧——毕竟这个人到现在了还没有个对象。不过王杰也澄清了自己对文雨萱完全不是那个关系，老师依旧没有减轻怀疑的意思……别的老师是因为担心学生早恋耽误成绩，而她则是因为自己没有可以谈的对象，也过了那个年纪，而带着怨恨对待早恋的学生……在强调一遍，真的没什么啦，不要再瞪我啦……
“依我看……哥哥肯定不会恋爱的啦，毕竟他是那种性格嘛……”王语织说着，露出怜悯的笑容看向王杰——好温柔，但是这份温柔反而伤人。
王杰开始后悔说得太多了，不过终归还是要讲清楚，要不然又会把它藏起来，然后忘记它。
“……不过，我很高兴哥哥能说出来……我也想，好好看着哥哥……”她有些害羞地移开视线，笨蛋，这种事不要当面和别人说啦——王杰也把视线转向一旁，正好与注视着这边的刘静老师对上视线——是她把同样的话讲给王语织听的吧？在这点上，王杰倒是很感谢她，家里有个大人就是不一样。
“看什么看，都说了我还不想结婚！”
“没人问你这个啊老师……勾起您不好的回忆实在是抱歉。”
用力抹去眼角泪花的刘静老师莫名有种帅气的感觉……真心希望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性格再温柔一点的话就好了……
再把视线转回到王语织身上，她已经端正好坐姿，但有些故作平静地拨弄着刘海，刚才的话同样也使她感到不好意思吧……不过，这是以前从没见过的景色，她也在渐渐地，浅显地把真实的自己表现出来。
“既然如此……”王杰嘴角上扬，王语织疑惑地看着他，旁边的刘静老师开始懊悔地捶胸顿足起来——您好吵啊又不可能把那对胸部捶平虽然很可怜但麻烦您去约会吧！
——轻轻咳嗽一声，既然要好好了解好好看着我的话，那就必须在那个方面好好地让她学习一下才行嘛。于是，王杰向她伸出手，发出邀请：
“洗完澡后，去我的房间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