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真早啊,跑步吗?”
“是啊,我要训练的嘛没办法……倒是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嗯……应该说是习惯吧,我每天早上都会跑一下步。”她露出自然的微笑说道,我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笑容,悄悄转过头。
她并没有在意我的沉默,继续陪着我一起跑在学校的跑道上。现在是清晨六点,距离我们的上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太阳已经升上地平线,在我们这个南方小城,天亮得特别早,如果想看日出,还得早半个小时。
学校宽阔的操场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影,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是和我一样的体育特长生。我们的训练在六点前开始,半个小时后结束,可以自由使用学校的更衣室和浴室——没错,我们学校有公共澡堂,这在南方很少见,我平时都用隔间来洗澡,就算是同是女孩子,我也不好意思袒露自己身体……
这个早上的训练其实并不是硬性要求的,所以大家都是隔三差五才来一次,我算是勤奋的那一类人,每天我都会到……而从她来到我们班级的那一天开始,连续四天,我都能在操场见到她在跑步,然后和体育生一样去浴室洗澡换上制服再上教室。
“我说……你从很早开始就在练跑步吗?”我转头问道,看到她精致的侧脸,扎成马尾的长发在脑后有规律地跃动,单薄的T恤下露出的锁骨和上下摇晃的……咳咳,我的呼吸乱了一下,急忙调整过来。
“嗯,我很喜欢这样在早晨慢跑,这样可以让我一整天都很有精神……不过,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她反问道,向我投来视线。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跑步姿势很漂亮,觉得应该是练过的……打扰到你了吗?”我移开视线,盯着自己不断向前迈出的脚。
“没有没有,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你跑起来的姿势也很漂亮哦!”她轻笑着说道,我也低下头露出笑容。这时我才发现,她不仅姿势很正确,而且跟着自己跑了这么久,还说了这么多话,脸不红,气不喘,说明她真的练过跑步,身体素质很好。
跑道上的人越来越少,太阳也逐渐升高,我们一边跑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已经超过时间很久了。
虽然之前早已认识,现在和她交谈起来,发现她真的是一个谈吐不一般的女生。总是不失礼仪地露出微笑,反应很快,总是能接下我的话,也可以很快地找到新的话题……真的是理想型的女孩子,而且很漂亮,胸部也很大……
想到这,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我知道女人的价值不局限于那里……但还是忍不住要比一比,她的应该算是健美型,没有多余的脂肪,腰部和肩膀都很瘦小,所以突显出那里的大……而我,因为穿上运动背心,要束缚住那里,不让它在我跑步时摇晃,所以现在胸口一片扁平,只有微微的起伏……唉……
“嗯,差不多了吧,去洗澡吧!”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叹气声,向我提议并慢慢减速,我点头同意后和她一起走向活动楼。
浴室位于活动楼第四层,那里没有教室,面积也没有下面的楼层大,所以准确来说不算是完整的一层楼。
在二楼的更衣室简单擦拭身体的汗后,拿上换洗的制服和一小瓶沐浴露,我还拿了一瓶洗发水。她则是把马尾散下,然后再盘成一个丸子在脑袋上,一起上楼。
“雨萱你真是样样精通呢……”我随口说道,因为就目前我和她进行的比试、交流中,她每一样运动都能发挥常人之上的能力。现在,我看到她一脸兴奋地坐在一台陈旧钢琴前,按下几个琴键试音后一脸陶醉的弹奏起我不知道名字的曲目。
这台钢琴是音乐教室的旧钢琴,摆在四楼的楼梯转角处,积满了灰尘,斑驳的伤痕记录着它的历史。我每天上下楼都能看见它,和很多人一样把它忽视掉,它似乎就是属于那个墙角的一部分。但是在她眼中,这是一个被埋藏起来的宝物。我这才发现,钢琴的琴身和琴键居然一丝灰尘都没有,被人擦得光滑如新,那个灰尘的量,不擦个一整天是不可能擦得干净的……啊,难道前面的那几天,是她一直在抽时间来擦这台钢琴吗?我静静地站在旁边,她坐在一张木椅上,食指轻轻搭上琴键,脚放在踏板上,让它发出了与斑驳外表截然相反的优美声音,音符连接起来就成了曲调,是连我这种不怎么听古典乐的人都能感觉很好听的曲调。美丽的少女和残破不堪的钢琴,这两个极致的事物给人所带来的冲击是无法想象的,至少此刻我深深地感受到,我永远无法成为那个坐在钢琴前的美丽少女。
“嘿嘿,献丑了。”一曲毕,她露出有些腼腆的微笑,我摇头回应她,对她竖起大拇指,并献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掌声。她虽然笑得很腼腆,但其实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芒,我看到她的眼睛,总是不由得缩一缩背。
“我可不能算是样样精通哦,我还有很多想要常试的东西呢。”她说道,露出淡淡的笑容和小女生憧憬的眼神,我不由得想要捉弄一下此刻纯真的她。
“比如……恋爱吗?”
“讨厌,这个不是随便就能尝试的吧!”她有些激动地否认道,这让我更加想要捉弄她。
在入口处就已经分开男女澡堂,管理人员打着哈欠给我们发毛巾,嘱咐我们记得把毛巾放到指定位置。在澡堂里也有更衣室,因为我们上来得比别人晚,别人已经进去洗了,所以更衣室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贴着墙壁摆放着类似书架一样的柜子,可以临时放置衣物,我脱下T恤和短裤,放在一个篮子后再放到柜子上,拿起毛巾、洗发水和沐浴露准备出发。平时我都是这样就出去的,进入隔间里我才会脱下贴身衣物,而我看到身旁的文雨萱,淡然地脱下了她的内衣,她那雪白的身体就呈现在我眼前。
“等、等等等——你怎么现在就脱了呀?!”我发出有些尖锐的喊声。她疑惑地歪过头,又继续把下面也脱下来——即将变为一丝不挂的状态之际,她用毛巾轻轻包裹起身体,但那个模样还是让我不由得移开视线。
“倒是凌雪你为什么不脱?”她居然还疑惑地反问我,“嘿嘿,你不会是害羞吧?没事的大家都是女孩子。”
“唔,才不是!只是这样有点难为情……”我辩解道,她露出有些妩媚的笑容,令我不禁晃神。
“之前明明都那么熟练地袭击我,现在怎么是你比较害羞呢?真可爱。”她凑到我耳边轻声说,耳朵那痒痒的感觉使我头脑一热,一把扯下我的运动背心。
“脱就脱,谁怕谁啊!”
***
“是哦……在这边不流行公共澡堂吗?”
“……你是从天城高中转来的吧?那边是北方,和我们这边南方隔了十万八千里呢……”我叹息道,和她隔着一面隔板说话,隔板只能遮住她膝盖到肩膀之间的部位,我和她身高差不多,所以应该也是一样。
我打开花洒,让有些冰冷的水流遍我的身体,将汗水和刚刚的尴尬一起冲刷掉。她在旁边哼着歌,往身上涂抹沐浴露。因为我是短发,不用在意头发什么时候能干,所以我从头到脚都洗了个遍。而她盘起长发以免弄湿,小心地冲洗着身体。
大多数人现在都已经离开浴室了,这里十几个隔间内,应该只剩我和她两个人。所以,想说什么话,只能趁现在。
“雨萱。”
“嗯?怎么了,要我过去帮你搓背吗?”
“才不需要啦……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那种天才类型的人?”
“……才不是。”
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也觉得自己这么直接地问很失礼,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不是回答的话语,而是语气。如果她笑着回答“才没有啦,我才不是这么厉害的人”的话,我还能理解,是这样的嘛,身为有天赋的人却不愿意向外界承认自己的天赋,反而还要故意贬低自己,那我们这些努力追赶的人又算什么?但是,她并没有这样的语气,虽然话语的字面意思是一样的,但根据她的语气,我完全没有前者那样的想法。
那是空洞的,有些悲哀的,以至于有些虚无缥缈的语气。很难想象她这样的完美学生,完美女孩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我不禁转头看向她,她自嘲地笑笑,然后关掉花洒,走出洗浴间。
我以为她洗完了,赶紧加快我的速度,但没想到我的洗浴间的门居然被推开了。
“等等等等你怎么开的门呜哇!”
“这种门,一个发卡就能打开了……抱歉吓到你了。”她走进来后如此说道,她现在和我都是一样的状态,我急忙想扯过旁边的毛巾,却忽然被她贴近,她的双臂环绕过我的后背,将我抱进她的怀里……不对,是她在祈求让我抱紧她。
她的双手无力地搭在我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洗了凉水,双手非常冰凉,但能感受到她贴近我的身体的燥热。
我松开毛巾,有些难为情地抱住了她的身体,明明自己经常骚扰别的女生,现在真的肌肤接触时却害羞得不行……好柔软的肌肤,好香的味道,她的沐浴露也是一股柑橘味的香气。
“怎么了……”我的声音可能有些沙哑。
“对不起,麻烦你了……我可能有点累了吧?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一个女孩子……我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所以,我才不是什么天才。”
原来她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吗?我拍拍她的后背,背上残留的水渍和我的掌心发出清脆的声音。
“笨蛋,有没有人强迫你当天才。”我终于能拿出以往表现出来的那个模样了,那帮男生恬不知耻地喊我大哥,害得我一直在班上保持那个模样处事,真是累坏了,不过这种帅气的感觉,还不赖。
“也是呢……谢谢你。”她慢慢站起身,我低头看到她有些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眸,不禁屏息。
“如果我能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就好了——呀!”她忽然发出惊呼,在我还没来得及理解她所说的话语时,她忽然像后一摔,依旧搭在我身上的手臂快速往下滑,我下意识抓住她,但也跟着脚下一滑,往她身上扑去。
“好痛好痛……没事吧?”我撑着地面直起身体,一手揉着自己的脑袋,视线一隅看到门下的缝隙出现一只小小的脚丫……那是外面的人吧?我们发出了很大的动静,所以才来查看吗?
揉着脑袋的手自然放下,想要双手撑地站起来……手掌搭在她光滑的肩膀上,忽然想起来,现在我们两个人的姿势都很不妙。
刚才她应该是脚滑了一下,毕竟没有穿拖鞋,而我也跟着一起摔下去,于是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抱、抱歉……”我急忙收回手,她迅速用双手遮挡住身体,头转向一边轻声地说:
“不,没关系……那个,地板有点凉。”
“哦,我拉你。”
我急忙从她身上让开,拉住她的手帮她站起来。外面的人似乎走了,抱歉让你担心了……对着不知道是谁的人道歉后,我把毛巾披到她身上,感冒了就不好了。
“抱歉,都是因为我不小心……”我们擦干身体,穿好制服后,在浴室门口向我道歉。
“没事没事,不如说我……因祸得福?”我故意露出坏坏的表情说道。
“别再开我的玩笑了!”她红着脸喊道,害羞地攥了攥胸前的衬衫。看到她这个动作,害得我回想起那时的景色,也跟着脸红起来……
“对了,那个时候你说的话是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我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管怎么样,我对那句话都在意的得不行。
“嗯?我有说过什么吗?”她疑惑地歪头问道,我愣了一下摇摇头。
我因为还要去操场报到,所以她自己一个人先去了教学楼,此时离正式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校园内同学依旧很少。在澡堂分别,我和她往不同的方向离开,离开时,听到澡堂内传出一声可爱的喷嚏声……是那个时候站在门外的人吗?我没多想,走下楼,也许是和她肌肤接触太多了,身边依旧飘散着她的味道。
想要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吗?这个愿望还真是奢侈。坐在操场发呆,怀里抱着一个排球。我们体育生日常的训练不只是练跑步、跳远等田径项目,还有一些球类的项目。今天只是上理论课,讲讲排球的战术,我心不在焉地听着。
文雨萱……喧闹的雨珠,想到了南方夏天必经的台风天气,她的一言一行确实就像那倾盆大雨的雨珠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在我的心上。在我的排球上随意写下她的名字,马上又擦掉,被人看到了误解就不好了……虽然视她为竞争对手,但她却完全不放在眼里呢,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一下课,我将球抛起,挥动手臂将它击飞,砸到对面的墙壁上后弹回来,我真是个卑劣的人,只会用这种方式来宣泄。
上教室时,望向窗外,那个家伙又踏着铃声跑进学校,旁边教导主任脸都绿了……如果是他的话,会对这位想要变得普通的女孩有什么样的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