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想象中的要……艰难啊……”
才爬到楼梯一半，王杰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他强行挺直腰板，但双手酸痛不已，肩膀感觉已经不属于自己。
尽管如此，他还是慢慢一步步地往上爬，尽量不让怀里的刘静老师受到太大的颠簸，甚至不敢低头喘气，因为自己灼热的呼吸会直接打在她的脸上。
“唔嗯……”
糟糕，还是把她弄醒了吗？王杰低头一看，刘静老师只是呻吟了一声，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蜷缩于胸前，轻轻攥着王杰胸口的衬衫。
这家伙也太可爱了吧？就是发酒疯的时候很恐怖……王杰轻笑一声，继续前进——
也许是王语织提前把门打开了，老师的房间虚掩着门，不过里面没开灯。王杰轻轻侧身撞开房门，房间内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对了，她会抽烟来着……王杰想起之前看到她在车上帅气点烟的动作，不过他没有特别讨厌香烟的味道，所以并没有很反感。
没有空去开灯，只能先进去。好乱，比我的房间还乱。这是王杰对这个房间的第一印象，靠近门口的书桌上堆满文件，没有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和乱放的平板电脑埋在文件中，桌子的一角，是堆满烟头的烟灰缸……她到底抽了多少啊？
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的杂物，特别是内衣裤……为什么这种东西会随地乱扔啊?初步定位床的位置，快速走进阴暗之中，轻轻地把她放在柔软的床垫上。
呼……长出一口气的王杰揉揉腰揉揉肩，再次在黑暗中打量起这个房间。
床上没什么床上用品，只有一个枕头一张被子，不像王语织有一堆玩偶和抱枕。四周最乱的地方只是书桌和地面而已，其他地方都好好地放着她的东西——书架、衣柜。
书架上摆满了书。她刚来时王杰就为了扛这些书而累坏了，现在公公整整地排列在书架上。有几本书还摆在书桌上，全都是和教学有关的书籍，她昨晚一定就是在这里一边叼着烟一边赶工的吧，几张文件上就有烟灰烧出来的洞。
衣柜王杰是不敢乱看的，不过它自己敞开着，而且那些私人衣物都在地上，被看到里面也没办法。衣柜里看到她之前穿过的黑色蕾丝裙，还有一些休闲服装，不过更多的都是工作时会穿的套裙外套和白衬衫。
“王杰……”
“啊，老师你醒了吗？”就在王杰打量着房间的时候，刘静老师不知不觉地坐了起来。
“偷看别人的房间是不好的行为哟。”
“……是，抱歉，我马上出去。”王杰说完连忙转身往门口走，走过床边时，手腕被她拉住。
“来都来了，陪我一下吧。”
王杰站直不动，维持着被她拉着的姿势不动。刘老师疑惑地探出身子，从侧面看向他的脸。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不是，”王杰摇摇头，“老师你喝醉了，自己好好休息吧……”
“都说了我没喝醉。”
“又来了，醉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我没醉。”
原本还想开玩笑带过这个话题的王杰听到这三个字的沉重语气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微微侧头用余光瞥见老师低垂着头，长发散落而下，但依然保持向前拉着自己的姿势。
“我不会喝醉，不如说，我没办法喝醉。”
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慢慢松开，她的指尖划过肌肤，落下。
王杰握了握空无一物的手，转身坐到床上，坐在她的身边。
“就一下。”
“谢谢，还有，谢谢你送我上来。”说完，她的头靠在王杰的肩膀上。
不知就这样过去了多久，王杰自己都说一下而已，但他也没有主动提出结束这段时间。
“老师，工作，很忙吗？”
“嗯，恨不得要多一只手来做。”
“今天的公开课，成功吗？”
“当然了，你当我是谁啊？”
“那老师你为什么……”
“只是想找个时间宣泄一下而已，以后可能还会有很多次哦。”
“呜哇，好麻烦。”
“啰嗦，你不是说……不介意把我当成姐姐的吗？”
王杰转脸看向她，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但是能看到她单薄的肩膀，在轻薄的睡裙吊带下显得更加娇小。虽然自己的肩也可靠不到哪里去，但就在现在应该可以给予她一些微弱的支持。
“怎么不说话了？说完耍酷的话就放手不管了?给我好好负起责任，混蛋。”
“我哪有什么责任……”任由她捶打自己的大腿，王杰苦笑着抱怨，转向自己正前方，与阴暗的角落相对视，倾听她的话：
“你啊你，就是对周围人的心愿看得太不透彻了，你总是以为人的行为和本愿是相关联，但其实恰恰相反，你从人的行为上做出的推测和臆断，不一定就代表那个人的内心本愿是如此，甚至毫无关联。”
“……哦，正好，我已经不想看了。”
肩上的重量消失了，王杰转头看去，与她四目相交。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谁都无法判断当下所做决定的对错，谁都无法否定一件事物，所以，只有维持不断地自省，才能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出于本心。你就算不想再看别人，也得好好看着你自己。”
她说这段话时吐字清晰，语言顺畅，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敲击着王杰的心。她到底有没有醉啊？越来越看不出来了……好好看着自己，对，我从来没有这样看着自己过……从前几天开始，我透过自己的眼睛将很多人的身影印在脑海里，但这些都只会使我疑惑，因为我依旧无法判断他们的行为与意义——和竞争对手强颜做朋友的人、对自己妹妹抱有好感却不会把握距离的姐姐、想要变强证明自己的男人、一直扶持我引导我注意到我自己的妹妹，还有就是酩酊大醉的老师……
这些身影我一个个都看在眼里，却感觉心里有一个洞，装进去又掉出来，我再捡起再掉出来……
“你还有的是时间，交朋友，要从自己开始。认识自己的过程，就像在和一个陌生人对话，你能把这个对话持续下去，再怎么样混沌的世界你都能看到光。”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王杰深深地将胸口的气呼出，对上她甜美的笑容。
“嘿嘿不用谢啦，下去冰箱里帮我拿一听啤酒就好。”
“不行，就算我想，语织也会杀了我的。”王杰连连摇头，她鼓起脸颊表示不满，以更快的频率捶打他的大腿。
“去嘛去嘛！就喝一点，剩下的给你都行。”
“你是一名人民教师啊，怎么能教唆学生喝酒……”王杰无奈地抵挡她的攻势，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发起酒疯来了。
“我下去看看，如果语织没有洗完澡出来的话，我偷偷给您带一罐上来……”
“最爱你了，王杰，mua！”
连忙跳下床逃出她的房间，好险！差点就把第一次交出去了，男孩子在外面要好好保护自己呀！不过感觉这样是自己赚的啊——
“笨蛋。”
逃跑的身影，听不到那句呢喃般的话语。
“哥哥你要干嘛？”
王语织双手叉腰，两腿微微张开，扬起下巴瞪着王杰，以及王杰手上的啤酒。
“额……那个，拿去，浇花?”
“你这个借口连你自己都不信吧？把啤酒放回去！”
她的声音有一种不容许违抗的力量。老师真是对不起，她偏偏在我准备上楼的时候出来，刚好就撞见了。
“静姐都喝成那样了，你还惯着她，那就是在害她！我不久前去她房间给她拿衣服时，被那小山一样的烟头吓到了……看来得好好规范一下她的生活了。”
王语织坐在沙发上一边点头一边说道，看她这个样子，是真的要动真格了。确实，喝酒就不说了，吸烟真的对身体不好。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短裤外露出的修长大腿，脚尖挑着拖鞋晃动，还有点湿润的齐肩长发披在肩上，她每拨动一下，就能闻到迎面飘来的香味。
“语织。”
“嗯?干、干嘛？”她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王杰，抓过旁边的抱枕抱在胸前，把半张脸埋进里面，双眼看向王杰等着倾听他的话。
这么想想，自己还是第一次当着她本人的面用她的名字来称呼她。
“星期六，或者星期天，我们去约会吧——”
“——噗啊！”话音刚落，一个抱枕迎面砸在王杰的正脸上，完了，说错话了，都被她传染了。脑海里回想起那个时候文雨萱对自己说的话，本来只是想一下这种时候该怎么发出邀请，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对自己说的话。
“你有病吧？！哪有人会、会对亲妹妹下手的?！”她气急败坏地骂道，然后扯过另一个抱枕抱在胸前，遮住她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真正的妹控另有其人。
拿开带着香味的抱枕，王杰揉了揉鼻子解释：“抱歉，是我用词不准确。我们出去玩吧，原本就想向你道歉时送你一个礼物，但不知道要送什么结果就没送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你一起去商场挑。”
“咦？不、不用啦，我早就原谅哥哥了。礼物什么的，虽然很高兴，但还是谢谢了。”她连连摆手，但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双肩黯然垂下——
“不，这是我决定的事，我希望你能陪我去。”王杰往前挪了一个位置，她扭捏着往后退，但撞到了沙发侧面的靠背上。
“就在不久前吧，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办法好好看着你们了。我想尽我自己所能，去填补那个洞……所以——”
“真是没办法呢，谁让我的哥哥是一个傻傻的人呢。万一收到奇怪的礼物，我也会很困扰呢……”王语织把脸藏在抱枕中，不过从她的耳根还是可以看出她的脸很红。
“那就定在星期天?”
“嗯……可以的话，我想星期六我去比赛结束后，再去市中心的商业街逛，哥哥你也去看我比赛吧……之后，哥哥的钱包会大出血哦。”
“星期六吗……”王杰挠挠头，看到王语织期待的眼神，他狠下心来，“好吧。”
王语织微笑着道了晚安走上楼，王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那罐啤酒。
这样做就好了吗？那星期六，可没有时间打游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