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英国的伦敦哦。”
“……”
“……”
“我要回去了。”
“喂别转身就走啊，你不是都同意了吗？”
我被老爸死死抓住手臂，我被迫再次重新打量身边的环境——铺天盖地的英文标示牌、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有充斥在脑海中嘈杂的异国语言……无一不在证明着这里不是我居住的国家。
“我要告你诱拐、诈骗，如果你再拦着我，就再加上绑架。”
老爸急忙撒开手，我抽回手臂转身往机场柜台走去，但是刚刚迈出第一步时，我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根本无法与外国人流利交流。
“站在原地别乱跑啊，已经有人来接我们了。放心吧，我会实现约定的。”他说道，拍了拍我的肩膀。
坐上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里开车的人也是外国人，老爸用流利的英语和他聊天，我什么都听不懂，只能无聊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一路从乡村到城市，我的潜意识里还是没能接受自己已经来到外国的事实，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想这是我所居住的城市的哪里。
最后在一栋很高的写字楼前停下，老爸领着我下车，在一楼大厅里登记名字，他写了我们两个人的中文名字，柜台小姐也没说什么。然后我和他走进电梯里，按下高层的数字，等待缓缓开动的电梯到达。
“喂，可以解释了吧？”我向他投去埋怨的目光。
“噢对，先和你说一下吧，反正等会你也听不懂英语。”
然后，他把带我来这里的目的、要我做什么，都大致讲给我听。听一遍就能听懂，但还是觉得很不可理喻。
“就因为这种原因？把我千里迢迢送到这里来?”
“什么叫这种原因，这是很重要的事，而且又不会让你白干活，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拿，你就说做不做吧。”
“那也得看那个游戏的程度，如果是不值得我浪费时间的粪作，今晚我就走人。”
到达工作室所在楼层，干净整洁的前台，人来人往的办公区，这里和我所了解的没什么区别。
被带进一间房间里，我被丢在一台电脑前，旁边的外国人和老爸热烈地讨论这什么，老爸只是平静地点头，然后示意我打开桌面上的快捷方式。
打开那个应用程序，我终于见到了除我的名字以外的中文——暗域迷者。
这是一个外国的网络游戏，我在家里时也已经听说过国服即将上线的消息，可是国服开服时间我记得并不是今天。那么，这应该就是老爸说的AI的“载体”。
“你的任务，就是打败所有的敌人。账号你随便挑，也可以让工作人员给你刷一个满状态角色，不管你用什么招式，把AI打倒就行。”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都在那个房间里度过。老爸在那里给我装了一张床，他也睡在隔壁，我对英国生活没有什么体验，只有游戏充斥我的每一天。
敌人越来越强，我终于明白老爸为什么要使用这种方式来训练AI，它学习的速度之快，是我根本没办法匹敌的。打败了几十个boss级别的敌人，我清楚这几十个敌人搭载的是同一个AI，它在不端地学习进步，但我依然可以一次又一次把它击败。在更加熟悉这个游戏了之后，我几乎把所有的敌人都击败了。
直到有一天，老爸换了一个AI让我去打，那似乎是从别人手中训练出来的AI。然后……我被打得落花流水。
也是那一天，我和她第一次见面。
***
“王杰?你好啊！”她用外套衣袖毫不遮掩地擦拭眼角，然后露出笑容对我打招呼。
林筱筱……学姐?还是像以前那样称呼她的名字?王杰纠结了一下，还是举起手掌至胸前点头回应她，然后走近她身边。
她向旁边挪过去一个位置让给王杰，穿着高三学生与高二学生不同的制服，她一边整理裙摆一边问道：
“你回国之后在学校里过得好吗？”
“一般般吧……”王杰倾听她有些干涩的声音，脑海里依旧无法挥去刚刚看到的景象。
“这周是我回来这边上课的第一周，也许我不应该再来读书吧……”
“为什么这么说?”
“唉，我也只能讲给你听了……我和别的同学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目标和梦想去追求，所以在那个教室他们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我，早就已经失去梦想了……所以，坐在教室里只会让我感觉难受。”她说完，转头看向王杰。
王杰避开那湿润的眼睛的视线，挠挠脸颊说道：“那你可以回高一年级啊，无忧无虑的日子随便过。”
她噗嗤一声没憋住，笑出声来：“我今年已经快十八了，要是再回到高一，我怕不是要被当成阿姨来看哦。和年轻人待在一起我也吃不消。”
沉闷的气氛稍微改善了一点，王杰低头瞥向她撑在长椅上的左手，但是那里被衣袖藏起来了。
“谢谢你，我好很多了。”她微笑说。
“我才没做什么事……”王杰摇摇头，抬头看向头顶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不知名的小鸟。
“我也要快点融入这里的生活才行，不能老是这么消沉。”她拍拍自己的脸颊，向王杰露出成熟的笑容，王杰假装在看小鸟没有发现她的笑容，余光看到身旁的她站起来后才把视线移回来。
“你也要好好加油。”她说道，伸出食指点了一下王杰的额头，“你还没打败它吧？”
“是啊……”王杰只能苦笑，经由她的手调教出来的AI，除了巅峰时期的她，没有人能打得过的。
她招招手离开，王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自己还是无法直视她的笑容，因为这样总会使自己产生罪恶感。
***
“你的手怎么……”
“啊？没、没事的，最近可能太累了吧……它经常这样。”林筱筱把左手手掌藏在桌子下，有些尴尬地笑着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时候在不经意间注意到，她的右手手指会不自觉地颤抖。
那是我不知第几次见到了，她依旧这样笑着掩饰过去。认识了她一个多月，我只知道她是一个很厉害的枪斗士——使用手枪、短冲锋枪为主武器的角色。还有和我一样来自同一个城市。
明明是欧美那边的服务器，竞技场排名第一的竟然是国人，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这要是传出去，那边的玩家不都炸了锅?
也不知道老爸怎么把她找到的，她似乎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待在这里快一个月了，现在已经有两个月。
使用远程武器，最怕的就是敌人突脸，与你进行贴身短打。不管是枪械还是弓箭还是魔法师，都很难应付刺客。
但是枪斗士，就是一个装备着枪械的刺客。
因为她之前都是在欧美服，她的事在刚开始兴起的国服没有多少知名度。但是国服的论坛里也有关于枪斗士的帖子，至今那一篇帖子的浏览量依旧在增加，但不管是竞技场还是攻略组，枪斗士都屈指可数，可以数上来的也都只是一些拙劣的模仿者。
真正的始祖就坐在我的身边，她用勺子搅拌加了很多砂糖的咖啡，右手放在膝盖上。
有难度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导致枪斗士不被大众接受的原因是没办法再拿到最适合枪斗士的一把传说武器——银龙。
这件武器是双枪，两把弹容量为七的小口径手枪，之所以说它最适合，在于它可装载的配件上，有一个刺刀槽。
步枪可以装刺刀，装备这样的步枪，可以使用长剑或是长杆类武器技能。而银龙装上刺刀，则可以使出匕首、短剑的技能。
双枪和双剑或是其他双持武器不同，它在副手上有设定上的辅助加成，实际上只需要操控一只手，就可以打出两只手的火力，没有其他双持武器那么难以操控。
但是她没有使用辅助系统，而也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把银龙真正的力量发挥出来。后来简易系统上线后，唯一的一件双枪被从合成列表、商店中移出，但在玩家手中的银龙不会被移出。这是在国服开服之前就进行的改动，所以国服一把银龙都没有，只有欧美服的少数人拥有。
“国服好像已经开服是吧？你有回去玩的想法吗？”王杰向她问道。
但是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摇头，然后微笑。
王杰愣了一下，不理解她的意思，皱眉看向她。她移开视线，转回电脑前。
“我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实力了，也许，我很快就要回国。你对游戏的理解还不够，还有很大发展空间，我相信你有朝一日可以打败它吧。”
***
现在回想起她的话，王杰感到一丝寒意。她早就注意到自己的手伤，也预知到了自己会因伤病而无法继续下去的未来，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到那一刻的到来。
据她所说，那是源自半年前的一次意外，自己扭伤了左手手腕，但并没有到医院做检查或是治疗，因为感觉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到了老爸的实验室后，每天都在进行高强度的游戏，左手要操纵键盘，每天都几乎超负荷地运动，在第一个月已经初见端倪——手指开始时不时地颤抖，有时还用不上力。
最后她被送去医院，因为那个时候左手已经动弹不得。最后是在英国动手术，切掉了几条神经，加装人造骨骼，这样才能维持左手日常使用，但打游戏，肯定已经很难再继续。
她很强，她绝对比自己还强，而且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到达顶峰，都是因为那个伤……为什么不早一点治疗?为什么不说出来而是隐瞒着?王杰一直想问她，但每当看到她释然的笑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走在教学楼，回教室的途中，王杰咋了一下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