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放学咯！”
“王杰同学，等一下——”原本在和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聊天的文雨萱突然抽出身来，一边向她们告别一边走出教室追上王杰。
“不是叫你等一下吗——”
王杰和李高鹏一下课就如脱缰之马立刻跑了出来，考物理的那一个半小时对他们两个来说实在过于煎熬，交了卷之后整个人年轻十几岁。
“你跟得上来吗？”王杰酷酷地背对着文雨萱，只是转头露出侧脸对她问道。
“你发什么病……”文雨萱无语地走过他身旁，用手提包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继续向前走。
李高鹏看着王杰摇摇头，她不懂这个梗啦。王杰耸耸肩，追上去。李高鹏转向了活动楼，他好像有参加什么社团来着，王杰和文雨萱两人继续下楼。
“听说你妹妹昨天去参加集训了是吗？”文雨萱问道。
“是啊，快两天没见到她了。”
“要不我们去初中那边找她吧？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才放学，一起过去吧。”文雨萱提议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朋友啊。万一我们一过去，她正好和朋友想要去哪里玩，那不就是让她难堪吗？”
“唔……说得也是，没想到你考虑得这么周到。”
“你就无所谓了，要是我过去的话可能会被在校门口执勤的老师盯上吧？如果看到王语织用尴尬的笑容向她的朋友介绍‘这是我哥’的话，我会后悔到死的。”
“……是这样吗……”文雨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只能向他笑笑。
王杰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尴尬地闭上嘴，两人在沉默中慢慢地走着。像王杰这种平常话不多的男生都是这样，一聊到自己熟悉或感兴趣的领域就会变得话多起来，直到发现旁边的人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才感到尴尬……
田径场和球场上依旧很热闹，南城高中的下午放学后有很多充裕的时间，天黑之前都可以留在学校里。
“王杰同学不打算加入一个社团吗？”沉默了很久后，说话的热情才被周围热闹的氛围重新点燃。
“没兴趣……你呢？”文雨萱才来这里一个星期，对很多东西都还很陌生，加入社团是最好的融入方法。而且她不管去哪个社团都会很受欢迎吧。
“我还没做决定——这些社团都太普通了，和我以前的学校那些没什么区别，说实话没什么新鲜感……我只是抱怨一下，你不要误会啊。”虽然抱怨了一通，但还是很顾虑地提醒了一下王杰，毕竟他们都是诚心诚意地来邀请她，这样说他们有点过分。
“我也没有可以说出去的对象啊……”王杰无奈地吐槽，文雨萱轻轻笑起来。
越来越靠近校门口，分别的时刻越来越接近。文雨萱攥着的拳头一直没有松下，想说的话也一直没敢说出口——从教室出来到这里长长的一段路，她一直没下定决心说出来，观察王杰的侧脸，还是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他这样的。
“你家是那边是吧？再见了。”王杰转向她挥挥手，她犹豫地点点头回应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王杰同学！”
听到她喊了一声时，自己已经走出去五六米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王杰回头疑惑地看向她。
“——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去我家坐坐。”
触发特殊事件了，一般这种时候都要存个档再做决定，以免发生什么事还可以重新再来——但是人生没有存档。
她家……应该指的是她自己租住的公寓吧？所以，应该不会遇到他妈妈……走在路上，担心的是这件事而已。
这边的光景和以往自己上下学走的路线不太一样，沿路两边建筑物比较少，因为附近就有一个公园，所以都是花圃草丛，视野也很开阔。马路很宽，需要走天桥才能过去到另一边。这个时间段天桥人来人往，王杰和文雨萱两人那若即若离的距离很容易被反向的人流冲散。
这时，王制服外套的衣袖被她轻轻扯住，王杰也放慢脚步，牵着她慢慢走下天桥。
“咳，所以，要我去做什么?”到了人流较少的地方，他的衣袖被松开，王杰试探地问一下。
“想找个人帮我通厕所。”文雨萱转头微笑着说道，看到王杰的脸瞬间变得阴沉时，又急忙挥手说，“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只是想，我搬过去住这么多天了，都没有邀请一个朋友过去做客——本来想找凌雪，但是她很忙的样子，其他女生也是各有各的事，只有你……”
“只有我最闲是吧。”王杰挠挠脸颊自己说道。
“嗯……有耽误到你吗？”
“有还是有一点的，现在这个时候我可能已经到家准备打开电脑了。”
“你这不是很闲吗？想要玩也可以，我家也有电脑……”文雨萱锤了王杰的肩膀一拳，王杰苦笑着躲开。
“不必了，既然有机会得到你的邀请，去了还玩游戏就有点浪费了。而且，你要复习的吧？我不会待太久的。”
“嗯，那我们走快点——”
站在这栋高楼前，王杰还是不由得张大嘴巴。虽然早就有预料到，但没想到她会住在这里，住在这种高档公寓里。
租金应该不便宜吧……走进公寓楼前需要门禁卡，还要进行人脸识别到处都有监控，把王杰标记为访客后才能进入。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走在上面完全不会发出声音。
电梯非常宽敞，轿厢内散发淡淡的柠檬清新剂的味道，一共有三十层，文雨萱按下了第十七层。
电梯内就只有王杰和文雨萱两人，电梯静静地向上运动，两人也沉默着等待这段时间过去。
“叮”的一下清脆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她先走出去，手里已经拿好钥匙——一张门禁卡。王杰跟着走出去，走道也同样铺着地毯，文雨萱走到一个房间前，放入门禁卡，并按下大拇指的指纹，这才听到“咔嗒”的开门声。
“请进。”
“打、打扰了……”
王杰有些束手束脚地走进房间，门自动往回关还吓了他一跳，感觉自己并不是客人而是小偷一样——不过也没有那个小偷敢来这里偷东西吧。
屋内的装潢其实很简朴，光洁的瓷砖地面，白色的墙漆，房间内部其实没有很大，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人住。
“请用拖鞋……是不是有点小?”文雨萱拿着一双拖鞋比对王杰现在穿着的皮鞋，然后换了一双更大的，“因为这是不久前才买的，没有准备那么多码数……”
“没事，能穿就行——”王杰接过了拖鞋。
然后她也扶着墙，转过身背对着王杰，弯腰脱下鞋子——看着她这样危险的动作，有一点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但裙下的白色过膝袜实在太吸引眼球了……
“你先坐一会，我给你倒点喝的。”她指了指沙发，王杰正准备走过去时，突然又被她一把拉住——
“外套可以脱下来挂那边……我帮你。”说着，她伸手接过王杰脱下的外套，挂着门旁边的衣架上，此时王杰心里产生了有些超脱现实的想法：他们两人好像妻子和下班回来的丈夫一样。
一产生这种想法，就算心里不断地否认，还是感觉坐立难安……她回到她的卧室里，换下制服，一身简单的居家装，过膝袜也换成长袜，走进厨房里折腾。
沙发很柔软，但是王杰的身体很僵硬……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要东想西想，王杰环顾四周。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水果和糖饼罐子，旁边就是阳台，海蓝色的窗帘挂在两边，让阳光可以照进来。
阳台外还摆放着很多个盆栽，三角梅、水仙花、菊花……王杰认得的就这几种，阳台地上摆放着满满一排——旁边是洗衣机和一些叠起来的废纸箱，收拾的很整齐，晾晒着的衣服也——算了还是把视线转回到客厅里吧，要是被她发现自己盯着她的内衣裤看，等会可能就不能站着走出去了……
沙发上摆着很多个玩偶，王杰认出其中一个，那是当时在夹娃娃的时候夹到的，静静地躺在众多玩偶中间。
一晃也过去了一个星期了，认识了她一个星期，从最开始对彼此有些误会，到现在勉强能算是朋友的关系，磕磕绊绊……虽然大多都是自己的原因。
“一点粗茶，不成敬意。”她端着托盘过来，两人各一个装着冰凉淡绿色液体的玻璃杯。王杰不怎么喝茶也不懂喝茶，但还是觉得这一杯茶很好喝。
“怎么样，需要我带你参观一下吗?”文雨萱笑道，她坐到王杰旁边的位置上。
“不、不必了……”王杰苦笑着回答，冰凉的茶水和略微苦涩的味道比较能平静人的内心……王杰慢慢地放松下来。
“其实……我邀请你来这里做客，是有一点话想对你说的——”两人沉默地喝着茶，就这样过去一段时间，她忽然放下玻璃杯，抬起脸看着王杰说道。
“嗯……”王杰也放下杯子，她的神情很庄重，所以王杰也微微坐正身姿。
“我希望……你能选择姐姐——”
“——啥？”王杰没听懂她指的是什么，疑惑地发出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在慢慢吐出：“就是我母亲说的那件事——她对这件事并不是开玩笑的态度，她是认真的。所以，我想请你选择姐姐。”
王杰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了，但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为什么会是她姐姐。
“姐姐是我们家的继承人，既然妈妈看上了你，她就应该会为了让姐姐与你父亲——王教授的实验室建立关系而选择把姐姐送出去……但是妈妈在昨晚并没有直接地把她的想法告诉我，而是告诉我要从我们两个中选一个——我想了很久，猜不透母亲的意图，但这应该就是一个试探，母亲在试探我，能为这个家做出多少让步。”
让步?让步什么?王杰脸上的疑惑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她知道我和你有来往，应该是从唐若歌会长那里听说的，但是她却不知道你也和姐姐认识……所以她要试探我，试探我是不是……那个……喜、喜欢你——”
看着文雨萱扭扭捏捏轻声吐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王杰的心在一瞬间也乱了——但立刻被一种冰冷的感觉席卷全身。她们的母亲，真的是一个让人永远都不想成为她的对手的角色。
“咳咳，关于这件事，我有一点话要说……”王杰忍不住了，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不太合适，“第一，我本人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第二，我先澄清，那天晚上，是你妈妈主动提出来的，我也已经明确回复了她，不希望她干涉你们的情感；第三，如果你的母亲是想试探你对我的态度，那么由我主动去选择你姐姐似乎并不能打消她的怀疑……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
“第一点当然是废话啦！怎么可能让高中生结婚！”文雨萱哭笑不得地说道，抓过一个玩偶抱在怀里，“好像确实不太能打消她的怀疑……但是要我怎么去证明我不喜欢一个人？当面揍他一顿?”
“还有更好的方式吧……”王杰苦笑道，“反正本来就不存在的事，不用去可以证明它就会不攻自破的啦。”
“本来就，不存在吗……”文雨萱低声呢喃，感觉她的神情有一瞬间变得很悲伤，但立刻又打起精神来。
“那就是顺其自然的意思吗？她可能还会继续付出行动哦。”
“到时再说吧，我爸妈的态度还不清楚，说明她还没有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的打算。其实，如果只要我爸那边同意和你们家建立合作，不需要什么联姻也能建立起合作关系，”王杰分析道，“英国那边的研究进行到什么地步我不清楚，从相关人员的话中能知道目前是没有商用计划的，你的母亲再怎么心急，就算把两个女儿都嫁给我也没有用。”
“两、两个——你在异想天开什么啊?！”一个玩偶迎面砸来，王杰正面吃了个正着，唉呀只是个夸张的修辞手法而已啦。
她的话似乎说完了，两人静静地喝完茶，时针不知不觉转动了半圈。
“抱歉突然把你带过来，还没招待好。”
“茶很好喝，下次有机会我会再带王语织一起过来。”
“嗯请务必带她来玩！”
“好啦好啦，我走了……”王杰后退避开她兴奋的视线，太阳也快下山了，是时候回去了。
“明天学校见咯，王杰同学一路小心。”
“嗯，再见。”
夕阳在身后，拉下长长的影子，王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品着她那瞬间悲伤的神情，嘴里茶味还未消散，但仅剩苦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