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啊……”李高鹏无力地瘫倒桌面上,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同时也是放学的铃声。
“确实是有些难度呢……不过 王杰同学,上次那一题,现在我已经会写了。”文雨萱自信地挺起胸膛,让人不好意思把视线落在她胸前,王杰挠挠脸颊疑惑地问:
“哪一题?”
“就是选择题最后一题啊,之前我上课的时候一时答不出来,是你告诉了我答案——这是一个类型的题目。”文雨萱指着试卷说道,看到王杰一脸疑惑的样子,脸上多了几分不满,“你都不记得的吗?”
“啊……嗯,也许吧——对了,能不能借一下手机,我想打一个电话。”王杰向文雨萱说道,本来想用李高鹏的打,但他已经摇摇晃晃地离开座位上厕所去了。
“……你是在钓鱼执法吗?要借肯定得要等到出了学校再借。”文雨萱双手抱胸一脸“我才不会上当”的姿态。
学校确实是说禁止学生带手机进入校园,但是其实大多数同学都把这一条令理解为禁止学生在课堂上使用手机……放学后的操场上还是能见到很多部手机的身影,有些老师甚至也都默许。
制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按学校规定的来绑,对于文雨萱这样恪守校规的人来说,会把手机带进校园已经是个不小的挑战,更不用说拿出来用。
“那我们走了吗?”王杰拿起背包随时都能走。
“嗯……去楼下等姐姐吧。”文雨萱淡淡地说,她的面容很平静,拎起包包站起来,王杰跟在她身后。
“走了吗?今晚你打不打,我约了他们。”李高鹏回座位的时候与王杰相遇,拉住问一下。
“我晚一点,你们打就自己先打。”王杰摆摆手,李高鹏点头走过。
文雨萱站在后门等着王杰,王杰走到她身边,她才继续迈出步伐。
“今晚你入会之后,可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了,和其他人组队,虽然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影响到公会的活动——”
“是,前辈。”王杰打趣地说道,被她用手肘捅了一下。
“哟,你们两个,今天也一起回去吗?”下楼到操场时迎面又遇到李凌雪,她已经换上运动服和短裤,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着两人。
“什么叫也啊……”文雨萱向她招招手后反问道,李凌雪坏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王杰:
“你妹妹好像在校门口等你,我去初中部那边时看到她了。”李凌雪转身指了指大门,王杰愣了一下,点头道谢。
“不用,就是你最好快一点过去,她好像很急的样子。”李凌雪说完摆摆手告别跑向田径场,王杰和文雨萱面对面看了一眼。
“你先去看看语织,我在这里等姐姐。”
“哦,没事的话我在校门口等你们。”王杰说完跑向大门,文雨萱站在原地注视着他奔跑的背影。
“好慢!还有,为什么连静姐都找不到你!”才刚见面,就被王语织甩手砸来她的手提包,轻飘飘的手提包撞到人也不算的疼……她的神情也不算生气,可能只是有点急。
“所以,有什么事吗?”王杰问道,视线时不时朝校门口看去。
“你干嘛东张西望……静姐没和你说吗?今天是妈——”
“呀嚯!在教室找不见你,果然在这里——一起回家吧!”
哔哔!带球撞人,犯规!正准备说明什么的王语织突然被人从侧方袭击,一个飞扑将她的脸埋进袭击者的胸口——公正无私的王杰裁判吹响哨子,心怀感激地欣赏两人玩闹的场面。
“——晓——婷!”
“呜哇,语织生气了——咦?哥哥也在啊。”王语织的同班同学兼好朋友韦晓婷扶了扶眼镜,看向王杰。
“我一直都在……”王杰说道,他有点担心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会不会让王语织窒息。
“呼哈!”挣脱出来的王语织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韦晓婷笑着帮她整理刘海和衣领回避她带着怨念的视线。
“我要惩罚你!”突然王语织一转攻势,一瞬间绕到她身后,双手袭向她的——喂,这里人多眼杂啊,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这样搞啊。王杰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到哪里,在她们打闹之际把视线移开,刚好看到从校门口出现的文雨萱已经和她并排走的文雨洁。
“有什么事今晚回去再说!我晚点才回家!”王杰回头说了一声,王语织激战正酣,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向她们快步跑去,文雨萱注意到后招了招手:“见到语织了吗?”
“嗯,她没什么事的样子,我们走吧。”王杰说道,旁边的那个妹控伸长脖子想要往王语织那边看去,注意到王杰的视线后咳嗽一声又恢复矜持的态度。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文雨洁用平淡的语调说道。
“没事……反正也得由我来带路。”文雨萱微笑着说道,两人之间靠得比较近,手和手之间也只相聚一两厘米,不经意间就会轻轻触碰——
“姐姐,可以拉着你的手吗——因为等会过天桥人很多。”文雨萱试探地问道,这一击直球打得非常棒,但是文雨洁的自动防御有点高级。
“没事,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这、这样啊……”她收回伸出的手。
王杰挠挠头,尴尬地移开脸的文雨萱没有注意到他却可以注意到,文雨洁一副懊恼后悔的神情一闪而过。
这家伙,又说话不过脑子,现在才后悔,她的那一点放不下的自尊心是第一阻力。
“真的人挺多的,昨天要不是你拉着我,你可能都要被人流冲散了——”王杰故意把这话说给文雨洁听,果然,她用冰冷的视线瞪了王杰一眼。好可怕,以后还是别这么玩了。
“……可以,我是担心你会被人流冲散。”文雨洁低声说道,主动地伸出手握住文雨萱的手。
“咦?嗯、嗯!”文雨萱稍稍用力回握她的手。
文雨洁随即抬头向王杰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个妹控只要刺激一下就会吃醋,然后主动地做出行动。
一路上两人手牵手走在前面,王杰跟在后面,大家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享受着身边的喧闹声——还有对方的存在。而王杰,只要能看着她们就行。
“姐姐,抓紧了。”
“你才是应该抓紧了。”
天桥果然人很多,而他们三人所走的方向又是与众人皆相反的方向,困难系数更大了。
“没办法——”王杰比她们先一步走上天桥的台阶,站到她们前方半米处回头,“跟得上我吗?”
“嗯……麻烦你了。”文雨萱伸出另一只手,抓住王杰的背包。
由王杰在前方开路,倒是很快就通过天桥了,只是王杰累得有些喘不过气——
“就快到了,回去再休息一下吧。”文雨萱轻轻拍打王杰的后背,三人继续保持之前的阵型前进——就算下了天桥,两人的手也未松开。
“打扰了……”
“先去沙发坐一下,姐姐你换这双鞋——”文雨萱招呼着,自己先走进厨房。王杰揉揉脖子,脱下外套挂在门厅的衣架上,取下鞋柜里的拖鞋,与注视着自己的文雨洁对上视线。
“干、干嘛——”
“没事,就是感觉,你很熟练的样子。”文雨洁说道,小心翼翼地向客厅张望。
“我已经来过一次了啊——你才是不要畏首畏尾的,像个贼一样。”王杰换了上次穿过的拖鞋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
“你——唉。”文雨洁叹了口气,在门厅脱下鞋,穿着黑色短袜的小脚套进一双毛茸茸看起来很软的鞋子里,她走进来,坐到与王杰相隔一个身位的地方。
文雨萱在厨房里捣腾着什么,似乎是要泡茶,一时半会可能也不会出来——王杰向后靠在沙发上,阳台上的风吹进来很凉快,太阳开始下山——
“你真的要对她坦白了吗?”
“斯哈斯哈,是雨萱的房间——嗯、嗯……我想告诉她,我的真实想法,而不是碍于妈妈的存在而产生的想法。”文雨洁静静地说道,然后看向王杰,眼神锐利得仿佛在说“给我忘掉前面半截话”。
“你呢,你想要说什么?”
“我想要说的,和你们两个的都相反——”王杰说道,今天自己一直都在逆流而上,和她们的母亲博弈也好,回来途径的天桥也好,现在也好……
“……”文雨洁沉默地看着王杰的侧脸一会,然后才转开。
“久等咯!茶有点烫请慢用——”文雨萱端着玻璃杯和茶壶走出来,给每人都倒了一杯。王杰记得这个茶的味道,吹了吹享用起来,还是很好喝。
“好喝……”文雨洁抿了一口后小声嘀咕,双眼注视着泛起微波的水面。
“真的吗……太好了,我不像姐姐那样学过茶艺,其实也不是很懂呢。”文雨萱害羞地笑笑,王杰慢慢地喝茶,这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谈话已经开始了。
“其实,我也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完美。”文雨洁说道,视线依然落在水面上。
“诶?”文雨萱可能还没反应过来,王杰又喝下一口茶。
“雨萱……其实我——”她放下杯子,茶的温度还留在手心,“一直想和你成为的不是竞争对手,而是朋友。”
滴答……一滴水沿着玻璃杯滴下,应该是不会发出声音的,但如此安静的此时此刻,感觉它就是有声音的。
“我、我很高兴姐姐能这么说……但是我觉得,还是姐姐更适合,”文雨萱微笑着说,“因为嘛,姐姐你是妈妈的接班人,爸爸的工作以后还要由你接管,我——”
说着说着,文雨萱的神情有些绷不住了——她们其实都知道彼此想要坦白的是什么,所以文雨萱才能浮起微笑面对,但现在还是没能忍住——她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
“这些我知道,”文雨洁继续说,她的情绪管理得更好一些,“我们都想到了一起,但又恰恰是相反的……”
文雨洁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选择谁,不应该由母亲决定,而我们,也无法决定——”
王杰放下杯子,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眼前浮现的是她们两人牵着手的背影——好耀眼啊,自己就像注视着太阳的人一样眯细双眼。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能走到一起——”王杰说道,茶味在嘴中四处闯荡着,“看着你们两个牵着手走在路上,我就已经感觉——这不是我应该干涉的领域。和你们母亲的约定或者说赌注也好,我不自量力的表现——维持现状就好,未来怎么样都不关现在的事。”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文雨萱微微向前探出身体问道,嘟着嘴说,“那这样的我和姐姐,岂不是很蠢?”
“是啊,我们都很蠢,被你们的母亲一试就自乱阵脚——她哪舍得把你们嫁给我这个穷小子。”
“没、没有人说要嫁给你吧!”文雨萱一心急,又抓起玩偶砸向王杰,王杰苦笑着接住——
“我们的关系,维持现状就好。但只要维持现状,未来还会延续……”
“但总有一天还是会面对的吧。”面对的文雨洁突然逼入,王杰笑了笑。
“到时候,我会自己退出。”
我们之间存在着沟壑,尽管被相处在一起的日常而泛起的迷雾所遮掩,它依旧存在那里。她们的母亲似乎就是想要强调这件事,而通过这种手段,诱惑我们向彼此更进一步,将我们摔入沟壑之中——如果是她们也就算了,我没办法越过沟壑,用刘静老师的话说:我还没有真正地注视别人。看着她们牵手走在路上的背影,我才明白自己是外面的人,沟壑是绝对存在的,让我认识到,自己的分量。
该说她们的母亲设局很宏大吗?还是该说自己以前的目光都太短浅了……珍惜现在的时光,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茶味散去,我们三人能走的路,还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