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刚刚那个男生，就是您的未婚夫吗？”
“咕——噗！咳咳咳……才、才不是啊！”
“噢真是抱歉，老夫认错人了吗？需要纸巾吗？”老人转身将抽纸递过来，我一边抚着胸口一边接过——刚才因为在喝水时突然被他这么一说，一不小心呛到了。
“他不是什么未婚夫，我也没有未婚夫。”安稳下来后，我镇静地说道。
“是这样吗……可是夫人——”
“妈妈那边我会和她讲清楚的。”我用坚决的语气打断他，既然已经决定了维持现在的关系，我就必须对母亲这个大魔王做些什么，做些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大小姐……请小心。”
“我知道，我不会直接和妈妈叫板的……一样的，雨萱这边就请你帮我多照顾一些。”
“明白。”
轿车开上绕城高速，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家，我双手环抱着手臂，静静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回味……雨萱的家好温暖，比那个家还要温暖得多。但每天夜里都是一个人度过，她也会寂寞吧……
自从她搬出去住以来，家里似乎就少了令我能够每天打起精神起床上学回家的动力，有时候，甚至一天都无法与她见面——但也许这就是她所追求的呢——王杰说，他和我们之间存在沟壑。我和雨萱之间又何尝不是，甚至是比他这个不陌生又不熟的人还要深的沟壑。
妈妈插手我和雨萱的私人生活的案例越来越多，但似乎只要仔细一想，她每次都会在侧面以相关人员的身份介入，然后干扰——所以我们也没办法说她故意插手我们自己的事，她只是恰好在那，又恰好有这个需求。
是有意营造出来这样的“侧面”的吗？谁也不知道，她的决策能力，是我和雨萱都无法匹敌的，更无法揣摩她的意图。在这里，王杰甚至做的比我们好——也许雨萱也注意到了，他，会是打开我们心扉的钥匙。
“大小姐，在想什么事吗？您的脸色不是很好。”
“我没事……虽然你是我们家的管家，你也不要总是用敬辞来称呼我，毕竟你才是长者。”我晃晃脑袋后说道，望向窗外一排排闪过的高树转换心情。
“你和二小姐说过一样的话呢，但是很抱歉，我的职业就是这样要求的，这么做，是尊敬作为主人的你们，以及身为侍从的我。”
“唉，随便你吧……”我无奈地说道，不过嘴角还是洋溢起一丝微笑。
“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要多笑才更加漂亮哟。”他从后视镜看过来笑道，脸上的皱纹也随着他的笑而聚拢。
“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躲到前座的靠背之后，他爽朗的笑起来。
“我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人，你们姐妹俩我还不了解吗？那个男生虽然第一眼看上去一副有点阴沉有点慵懒的感觉，但他一定是很温柔的一个人——我看了这么多人一定不会出错，要不然你和二小姐都不可能会喜欢他。”
“谁、谁谁谁喜欢他了！”
“噢好的好的抱歉，是我用词不严谨了嚯嚯。”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我攥了攥小小的拳头，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很结实的手臂，全都是肌肉的触感。
对于这位年迈但健壮的老管家，我所了解的并不多——从记事起，他就已经出现在我的记忆中，比我小的雨萱也是一样吧，而他也一直住在我们家，也一直跟着搬来搬去。他有些粗糙但温暖厚实的手掌给予我们不同的感受。不同于父亲的慈爱，母亲的严厉，这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
“……唉，说起来，你们都长大了呢。哪天你们披上婚纱嫁给哪个男孩，我一定会哭出来的吧。”他叹息着说道，我的拳头渐渐松开。
“您是这个家里除了父母以外最照顾我们的人，我和雨萱也绝不会忘记你，会一直记住你的。”
“是吗，”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惊讶，“谢谢你们。”
“嗯，快点回家吧——那里也是你的家。”
****
“走了呢……”
关上门，房间内一下子冷清下来。
收拾杯子、茶具，再清洗干净，……还不能休息，之前一直堆起来的衣服还没有洗。
把阳台上晾干了的衣服收回来，洗衣机开始翻滚旋转，还需要一点时间。实在没事做的我只好盯着洗衣机的滚筒看，我的思绪也像滚筒那样翻来覆去。
人与人之间交往时，就算不会当着对方的面说谎，也会在背地里隐瞒些什么——再熟的熟人也是这样，有种说法叫熟悉的陌生人……也许指的就是现在我和王杰的关系，和姐姐，那是陌生的家人。
他把这称为沟壑，而我认为应该是一堵高墙，是保护自己的墙。
妈妈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我们拉近距离，虽然王杰一出手就说要争夺选择权可能稍微打乱了她的计划，但她一定还有对策，虽然王杰最后没能争取到。
选择权一旦落入王杰手中，王杰就可以选择我或姐姐，或是他想要选择的结果——妈妈绝不会允许自己的主动权就这么被抢走，现在她得知我们的决定后，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其实我完全没想到王杰会和姐姐那么熟……一直以为他们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但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有过很多交流和互动。
姐姐瞪人时，分为两种情况：一、她真心厌恶某个人某件事时；二、她感到有威胁时。
这是我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十六年所总结到的经验，那么当王杰被她瞪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厌恶?受到侵犯?我并没有感觉出来……好像，她是在害羞。这么一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的想法立刻窜入脑中，我急忙甩甩头否认。
这是我从来没感受过的神情——虽然她以前不少时候都会流露出要瞪我的样子，但全都偏向一边……她应该是讨厌我吧，讨厌有些时候软弱无力的我。
但是今天，她握着我的手非常温暖有力，无法想象她那纤细的手臂和娇小的手掌能有这样的力量。她再次保护了我，被妈妈发现玩游戏的事也好，被妈妈看穿我的想法也好，她都帮我挡了下来。
今天绝对是我们牵手时间和次数最长最多的一天，她的手比我小一点，在危机时刻，小小的手有巨大的力量，之后，是我大大的手回报她的时候——我们都在珍惜彼此这段相处的时光。
我的软弱，来源于对她的依靠，在成长过程中的某一天，她甩下我，一步一步飞快前进，我还在艰难的攀爬着……我无法再依靠身居上位的她，她也不再属于我一个人——我们之间的沟壑，是王杰同学想象不到的。
“滴——滴——！”
滚筒停止了转动，洗衣机发出完成的铃声，我抽回思绪，拔电后将衣服一件一件抖一抖放入篮子里，在慢慢一件一件晒上去。
夜幕已经降临，我花了五分钟左右晒完，大多都是制服和内衣。
“最近越来越紧了，下次再约王杰一起——啊呸！干嘛要约一个男生出去买内衣啊！”自己一个人吐槽我自己，刚才想了太多都有点魔怔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笑出声。
不过最近几次逛商场都是和他一起逛的呢……一起积累下来的事物吗——我们能走得多远呢？
****
“什么？妈妈你今天回来?！怎么不早说——”
“因为是临时才做的决定，不用准备什么啦，我就简单一点回去就行。”
“不行！这怎么可以——妈妈你到之后先自己回家，我拉哥哥去买点菜再回去，一定要给你准备一个大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
“嘿嘿不用谢啦——嗯嗯，挂了拜拜！”
我滑动屏幕挂断电话，一抬头发现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语织，你刚才讲电话太大声了——幸好没有老师经过。”韦晓婷凑近对我轻声说道，虽然现在是中午午休时间，但大多数同学都还在学习写题——毕竟我们是初三学生，还有一年不到就要中考，选择理想的高中，这是实现人生梦想的第一步，大家都看得很重。
晓婷招招手，把我拉到教室外面，一路经过其他同学桌边时还红着脸为刚才的事道歉，幸好他们都不以为意。
“刚才和你讲电话的人是谁呀?男朋友?”一到外面走廊，晓婷就露出神秘的微笑看着我。
“才不是，是我妈妈，她今天突然说要回来。”我无视她那好奇的视线说道。
“诶？你的妈妈从英国回来了吗？”
“是啊，所以等会放学要去买点菜，总不能拿家里的方便面给她接风吧？”我环抱着胸说道，毕竟家里那两个人都不会去买菜，昨天自己太忙了也没有买。
“好哇我陪你去，顺便光顾我家的豆腐吧！”
“嗯！我要让妈妈也尝一尝——对了，要打电话通知哥哥……啊，他没有手机，打给静姐吧。”
晓婷看到我要打电话，后退一步微笑地看着我，我也回以她一个微笑。
“什么？找不到他人?好吧，那放学了我再去高中那边找他，就这样吧拜拜——嗯?静姐还有什么事？”
“这次你妈妈回来的事，不要对太多人声张，也不要太兴奋了——”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嗯……我只能说和之前讲的事有关，你不用想太多了，在家里多陪陪你妈妈就行——对了，今晚晚餐最好准备五个人到六个人的量。”
“要准备这么多吗……妈妈难道还带着别人回来?”
“是有人会来我们家做客，具体是谁你就不用问了，我等会转钱给你，去多买点菜。”
“嗯，知道了，拜拜。”我挂断电话，抬起的视线与晓婷担忧的眼神对上。
“怎么了？你的表情不太对啊。”
“没事……今晚要大展身手一番了呢。”我抬起手臂挽起不存在的衣袖，对她笑了笑——但还是有点不安心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