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可以靠近一点……”
“哦、哦……”
文雨萱无奈地叹气，王杰挠挠脸颊靠过去——他们两个，一放学就出发，把伞留在教室，现在正挤在公交车上。至于目的地，是位于新区的展览中心，一个平地上建起的一座金属大棚，经常被用来展览各种家具、钢材、花鸟，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型市场，可以直接在那里和商家购买展览的商品。
而这次，展览的商品是宠物——猫、狗、鸟类、爬行类，这也是文雨萱的目的。
“你想养宠物吗？”
“有这个想法所以想咨询一下，因为那里的晚上还是很寂寞的……我那边的公寓是可以养猫狗的所以不要紧，倒是家里那边不让，姐姐好像也不喜欢……”她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似乎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
“所以呢，你要买什么?”
“买什么……你这样说得动物们好像商品一样。”她轻轻用拳头打了一下王杰的胸口。
“那本来就是嘛……”被装在笼子里，然后被人挑选，这不就是商品吗？王杰无语地看着文雨萱闭上眼沉思的表情，忽然意识到可能靠得有点太近了，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一根冰凉且坚硬的棒状物抵住自己的腰，王杰立刻绷直全身，这个触感，没有错，是手枪吗？为什么自己会被人盯上——
“别转过来。”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侧脸看去，一顶黑色鸭舌帽闯入视野，身上穿着灰色的运动外套，但还是难以遮掩她身下的学校制服裙摆。还有，抵住自己的腰的只是她手中的雨伞。
这个声音，还有这个身高，喜欢偷偷跟在文雨萱左右……没谁了吧，妹控姐姐?
和上一次是同一出戏码呢，又是公交车，又是跟踪……公交车上人比较多，而且有王杰挡着，所以文雨萱不容易发现她。她再用力捅了捅王杰，王杰只好苦笑着把脸转回去。
“怎么了吗？”文雨萱疑惑地看着王杰，王杰只是摇摇头。
“——我觉得可能养一只猫比较合适，因为我没有时间陪狗狗玩耍……可是养猫的话，姐姐好像对猫毛过敏，要是制服上沾到猫毛怎么办……好难抉择啊。”文雨萱抱着脑袋沉思，她还在为姐姐着想吗？不知道那位姐姐听到了有何感想。
身后的衬衫下摆忽然被人扯了一下，本来王杰不想理会，但她又扯了一下，只好趁着文雨萱低头看传单时回头看去。
“跟她说，”鸭舌帽抬起来，下面果然是文雨洁那小巧的脸，她压低声音说道，“不用在意我，喜欢什么就养什么。”
“你自己去说啦……”王杰嫌麻烦地抱怨一句，余光注意到文雨萱抬起头来。
“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啊没有……就是，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好了，有问题的话可以再解决——”王杰急忙转回去，随口扯道，但她这样似乎就被说服了，有力地点点头。
“果然让你陪我来没有错呢。”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不知道后面那位看不看得到。
距离展览中心还有几站的路程，但是车内人越来越多，驶过商场后，人更加多，大多数人手里也拿着和文雨萱一样的传单，大概都是去宠物展的。
人一多起来，空间就又要被压缩，文雨萱低下头靠近王杰，两人之前都保持面对面的姿势，现在也来不及改了——文雨萱的额头几乎可以碰到王杰的胸口。
“再、再忍一下就好了。”文雨萱说道，再靠近一步。
旁边连扶的地方都快没有了，还有很多小孩子，王杰扭动一下身子想换一个姿势——
“咦？咿！等……你干嘛?干嘛摸我的腿？！”文雨萱突然发出很轻的惊叫，抬起脸狠狠地瞪向王杰。
什么？也对，这种拥挤的场合，会有不经意的触碰也是正常……但是王杰完全没有碰到的感觉啊，而且，他的手一只拉着扶手，一只放在口袋里，怎么就摸到了……难道是替身攻击?！
“咿！又、又来?！你适可而止，我也是会生气的！”她的脸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而涨得通红。
“我没有啊……”王杰解释道，但环顾四周，周围全都是女性，这就百口莫辩了呀。幸好人流把妹控姐姐往车厢后挤去，要不然因为这个误会可能会被她杀掉——
从视野盲区内突然射来一支长箭——穿过人群，正中王杰的后背，然后落到地上。周围的乘客都在询问是谁的雨伞掉了，她一边说抱歉一边拿回了伞。
痛得差点就要喊出来了——她发现这边的异常了吗？完了，今晚可能不能活着回家了——
“咿！你、你适可而止——”文雨萱把手往下伸，拍向时不时触摸她穿着白色过膝袜的腿的那只手——但她在最后一刻还是没有打下去，因为那只“咸猪手”，有点小。
“不好意思啊小哥，我家的孩子没有地方可以扶，所以缠上你的女朋友了。快，给姐姐道歉，以后不可以这样——”一个年龄稍大的阿姨抱歉地说道，拍了拍她身前下方，夹在众人之间的小女孩的头——约摸只有六岁。
“姐姐对不起——”她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道歉，不会有人见到她这样的小女孩还会生气的吧？
“原、原来是这样的吗，啊、啊哈哈……没关系啦，那个……”她一会温柔地面向小女孩，一会尴尬地看向王杰。解开误会就好，不过孩子这么小，要是公交车突然刹车或者转弯，很危险的啊——
“如果没有地方可以扶的话——”王杰小声说道。
“谢谢哥哥！”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道谢，斯哈斯哈好可爱——不对，这样会被警察带走——王杰摸摸她的头，她抱着王杰的小腿更紧了——这样也会被警察带走吧?
“真是谢谢了，小姐，你男朋友真是个帅小伙。”不过有她的家长在旁边，而且也允许了，同时又解决了麻烦。所以这样做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对吧？
“嗯、嗯是的……诶！等、等等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阿姨的八卦能力还是很强的，文雨萱怎么说她都会把他们两个当做情侣来看，直到王杰和文雨萱下车，她都还是这样……不过在这一站下车的人很多，也有空座位腾出来，应该可以放心了。
告别最后还紧紧抱着不放的小女孩，王杰招招手目送公交车离开——
“感觉王杰同学很喜欢，或者很受小孩子喜欢呢——”下车之后明显一脸疲态的文雨萱说道。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王杰严肃地摇头，文雨萱又叹了口气，幸好她不想深究。
“抱歉错怪你了，补偿你一杯饮料吧——”
在车站旁的冷饮店里两人都拿了一杯柠檬红茶，酸甜冰凉的口感瞬间扫除疲劳。时候还早，文雨萱兴奋地拿起传单看了又看。
“那就先从A门进去——”
“如果要看猫的话，从B门进比较好，一路走出来，顺便从A门出来，然后就可以直接乘返回的公交车了。”王杰看了一眼宣传单上的平面地图立刻说道。
“唔，我想要多逛一些别的展区不行吗?反正还早。”文雨萱不满地鼓起脸颊，说实话已经想吐槽很久了，这样就像河豚一样——倒是有点可爱。
“行，我马上计划出最短的，又能穿起所有展区的路线——”
“一边走一边看啦！这样才有出其不意的感觉！”文雨萱拽起王杰的胳膊拉着他走。
可能确实是自己最近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了，连现实中的地图都要计算最简路径——游戏里太认真，现实里就变得奇怪起来。
所以，如果在现实里认真，会影响到那里吗？现在的此刻，她拉着自己的胳膊，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短——但在心底之间，两人应该都清楚，不能靠得太近。那么现在这样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
王杰站定脚步，文雨萱可能感觉突然拉不动了，所以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我……上个厕所，你先逛逛，我再去找你。”王杰说道，她轻轻点头，松开了手。
刚刚就已经记住厕所的位置，王杰快步走到那附近，然后转身走进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之后——这里是文雨萱看不见的方向。
“你果然跟上来了……”王杰苦笑地看着同样出现在广告牌之后的文雨洁说道。
“只是刚好想上厕所而已，”她把收起的雨伞撑在地上转过脸说道，眼睛瞥向王杰，“所以呢，你不是说要保持这样的关系不变吗？怎么感觉你越来越靠近雨萱了?”
一上来就这么直接的问题吗……王杰咽了口唾沫：“如果这样也算缩短了距离的话……”
文雨洁叹了口气：“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你呢？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不认同你的做法，因为这个做法脆弱不堪。坚持，只会伤到彼此。放弃，之前建立的基础就会白费——”
“我知道，但只能选这条路啊。”
“不，当时确实还有别的路，只是我们都在逃避而已——”
不用指明也都清楚，那一条路，就是任由她们的母亲安排，和她们中的一个人定下婚约，在未来的某一天结婚……之所以大家都在逃避，是因为没有人敢想象这样的未来。
“雨萱也是，我也是，我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但是你呢？我至今都还没搞懂你到底会想要拥有怎样的未来。”她一针见血地说道，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
“我……”王杰答不上来，因为他确实没有考虑过未来的事。
“这样的状态很快就会再次破裂，妈妈还会再插手的，所以我们也要做出行动——”她最后说道，然后转身匆匆走远。
“……没有未来。”延续没有人能听见的话语，只觉得自己心里被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