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中，沐令诚见到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天使面孔。
格格~~
同时，耳旁模糊的呢喃声越来越大……
“哥……”
“哥哥……”
“哥哥！该起床了！”
“额……”沐令诚紧抱着大熊，身躯被轻柔推拿着，逐渐从沙发上醒过来。
阳台外的耀光已经变得有些灼目。
“现在是下午三点咯，再睡下去就来不及了。”沐令橙握着手表，出声提醒。
“噢噢。”
沐令诚回了魂，同时擦了下嘴角的口水。
“那我去收拾东西。”
说罢，拖着慵懒的步调走回房间，
“中午饭还要吃吗？我给你热一下。”
“不了，一天吃两顿饭也能活得下去。”房间内传出物件挪动的声响。
“哥哥，请把你的生活标准再调高一些。”沐令橙已经能设想到某人自由的大学生涯究竟会有多健康了。
“你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了吗？”沐令诚翻开柜子，发现入学资料不见了，随意问了句。
“好像在爸妈床头挂着呢，我去给你拿过来。”
“……那两人挂这玩意干嘛，辟邪也不是那么玩的吧。”
“请理解为这是他们为你骄傲的表达方式。”
沐令橙进入主卧室，撕下墙壁的塑料贴，把红色小本子拿在手里。由于一时好奇，就打开看了一眼。
“哥哥为什么选择江大呢？应该不是离家近的原因吧。”
沐令橙对于哥哥还是有些了解的。沐令诚并不是一个恋家的人，他在这间房子里居住的时间可能还不到沐令橙的十分之一。
“我可没想那么复杂的事情。”沐令诚拽着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接过弟弟手里的通知书。
“你看，江大的男女比例不是一比九嘛。”
“就只是这样吗？”沐令橙有些不太相信。
“这很重要的好不，考虑到你以后不去性转的可能性，我必须得先找好退路才行啊。”沐令诚一本正经的表情让人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为了以后能继续当个废人，我可是想了很多的。比如女生比例越大，里面单纯的人就越多，我就越容易拐跑一个傻妞来当我这辈子的人生饭票。”
“大人的世界可真是残酷呢……”沐令橙言不由衷，选择无视话题，继续问下去：“那你的专业呢？”
“你一说到这里我就有点气了。明明分数都够了，为什么我就进不去外语系呢？”沐令诚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外语系啊，那里面确实会有很多漂亮的人呢。”
“对吧对吧！”
“哥哥，那你高考的外语成绩是多少？”
“全市倒数第二。”沐令诚平静地说。
“……倒数？”
“嗯，倒数。”
沐令橙拧着眉头，表情控制有些失衡了：“你是怎么考到全市倒数第二的？”
“嘿嘿，这就有点诀窍了。”沐令诚得意洋洋地叉着手：“考虑到高考会有人弃卷得零分，所以我特意做了道题目，拿下一分，避开了倒数第一的命运噢！”
“……哥哥，虽然我问的不是这意思。不过，从各种意义上来看，你都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了。”沐令橙酝酿了半天，也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话。
“多谢夸奖！”
“所以你接下去报的是哪个系？”
“神经科学系！”沐令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听起来就很高级，对不对？”
“总觉得是个学问很深的学科呢。”这是沐令橙的第一感想。
“所以你看呀，像是学这类神秘东西的人，是不是他本人也神秘感十足？简直是自带光环加成。”沐令诚搓着手，跃跃欲试：“读这类学科，受欢迎的帅哥肯定有很多。”
“然后我就在里面学习经验，当个现充，培养几个迷妹。以后的日子还用发愁吗？”
“……祝你好运。”
沐令橙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家老哥。只是他肯定一点，在一年后的高考志愿里，他要是听了这个人的建议，那人生就完了。
……
“那我走咯。”
捡拾好物品，沐令诚在玄关换上鞋子，走出家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摸了下裤兜。接着转过身，向沐令橙伸出手。
“一路顺风。”
沐令橙站在玄关，礼节性微笑着，一动不动。
“……”
“……”
俩人大眼瞪小眼。
“橙子，我家门钥匙呢？”
“妈妈刚才打电话回来，让我拿走你的钥匙藏好。看样子大学期间是不打算让你回家了。”
“欸~~~”沐令诚干拽着嘴巴。
“在她气消之前……”
“……算了。”沐令诚不是个拘小节的人，他挥了挥手：“这回真走了啊，橙子，再见咯。”
“嗯。”
沐令橙保持微笑，凝望着行李箱被拖着，一点点地消失在楼道间。
松弛了脸部的肌肉，他收敛笑容，沉默了一会。
转身，呆呆地望着无人的客厅
“……”
“……”
过了几秒，沐令橙有了动作。
他冲向了楼道口，朝着楼梯间大喊道：
“哥！”
转轮摩擦水泥的声音顿时停下，沐令诚从下两层的楼梯扶手间冒出头：
“怎么了？”
沐令橙咽了咽喉骨，唇口微张，望着沐令诚，一时半会忘记了该说些什么。他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沉住气，然后再次睁开，眸中升起一丝亮光，带着诚挚的笑容：
“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啊。”
沐令诚眨了两下眼，无形中像是理解了一些东西。他一咧嘴，露出两排牙齿，仰天摆出了一道阳光自信的笑脸，回应道：
“嗷！”
……
……
……
我回到家里，关上房门。
厨房里，烧水壶在咕噜咕噜地作响，我拿起茶几底下的热水瓶进去倒了两杯热水，放上茶叶，让它熬着。
原本平滑的沙发上凹下了一个大大的窝痕，杂乱的绒毛玩具散置在各处。我抱起‘大熊’，望着上面遗留的口水痕迹，尝试拿纸巾擦了下，发现还是会有些水渍，就放去了另一旁的待洗衣物中。
把窝槽整理好，我接着打开了老哥的房门。里面果不其然，凌乱不堪。柜子里翻出的旧衣服都乱糟糟地扔在床铺，各种棉被子跟枕头卷成一团，像个仓鼠球。
地板灰尘泥污也很多，看来得彻底扫一遍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桌面很干净整洁，上面没有摆东西。
走出阳台，我从栏杆下俯视，恰好看到那个年轻的身形在缓慢地拉着嘎啦嘎啦响的行李箱经过小区出入口。
我注视着哥哥的背影，直到那街道尽头的拐角处。然后他在下一个转弯口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家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我小跑着回客厅，拿起茶座上的手机。
“喂？橙子呀！今晚吃什么好呢，妈今晚提前下班，可以去菜市场噢。”
“按爸喜欢的来买就行了。”
“呜哇，你这孩子，是考虑到妈不会这样说才把你老爸搬出来的吧。”
“哪有的事，妈你多虑了。”
“总觉得你跟你哥完全反着来呢，一个会照顾人，一个只会给人添乱。”
“说起哥的事，妈，不好意思。我把我的钥匙塞进哥的行李箱了。”
“小事小事，毕竟是亲兄弟嘛。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小时候崇拜的大哥。啊，我要先开车了，挂咯！晚上有惊喜！”
“嗯，路上注意安全。”
耳畔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我放下手机，从储物间里拿出了吸尘器，正准备忙活起来。忽然发现家里失去了喧闹的源头，一下子变得非常寂静。
我出神地望着客厅，内心里时不时也会涌现出小小的疑问。
家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因血缘的关系而联系在一起，每天都会见面，然后道声早安，吃着饭，聚在客厅沙发上，做着自己的事情。
强势的母亲会霸占家里的电视机，为剧里被各种刁难的媳妇而不断地抽纸巾抹眼泪，顺带把旁边的两父子数落一顿。
而佛系的父亲会正座在茶几旁，品着茶，时而砸吧着嘴，时而对着报纸的时事新闻，跟视频对面的老朋友评头论足。
哥哥肯定会躺在一旁的小沙发上，盯着手机的四寸屏幕，仿佛那个小小的框架就是他的全世界。
明明这些事，回房间也能做的。
就因为他们都呆在同一个空间内，所以才被唤作是家人吗？
不太懂呢，这些东西。
我只是……稍稍有些寂寞了。
为这样喧闹的日常离去而感觉迷茫，犹豫。
把橱柜上方的相框摆好，我望着上方的照片。
小学毕业式上，一对面容慈祥的大人站在两旁，中间是两个穿着水手裙服装，妆容怪异的长发小男孩。
一个大，一个小。
一个忍着笑，一个忍着哭。
一个在摸着对方的头，安慰对方。一个在牵着对方的衣角，寻找依靠。
“哥，谢了。”
我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向着遥远的过去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