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这么说了，那怎么办？”扁昂此时愁眉不展：“我真的不想将人生的第一次浪费在自己身上啊！”
“……无所谓了吧，那种事情。不会的话，学不就好了么。”赤向礼收拾好床铺，盘坐在席子上，接话：“我在网吧睡从来不盖被的，也没试过。这玩意要整理好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吧。”
沐令诚从中抱起一套军被，窜上赤向礼的床铺，对他语重心长：“三号，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这是我们的原则！要是连叠被子这种小事都会了，那我岂不是离宅死在家的三级残废这个目标越来越远了？”
“对啊，我第一次叠被子，一定要奉献给我深爱的女性才行啊。不然太对不起她们了，浪费在这里简直是暴戾天物。”扁昂也跟着凑到床上。
一时半会，三个年轻人挤在这不足两平方米的床板里头，稍显拥挤。
“我劝你们还是放弃这个无聊的东西吧。”赤向礼瞅着沐令诚、扁昂二人躺下的动作，脸色逐渐古怪：“你们在干嘛。”
沐令诚理所当然出声：“睡觉啊。”
“干嘛要在我床上睡？”
“我们跟你一起睡啊，这样明天我们就不用整理被子了。”扁昂显然也打着跟沐令诚一样的主意。
“……很好，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你们想成为居家废人跟自恋狂的信心与觉悟。”赤向礼眼神清明，耿直不讳地用极其认真的态度，沉稳淡声：“但我觉得，比起跟你们一起睡，我抱着你们，大家三个人一起跳楼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没戏吗？”两人齐声。
“没戏！”赤向礼语气无比坚定。
“三号是这么说来着。”扁昂摊手表无奈，自觉下了床。
沐令诚也随即下地，揉了揉太阳穴。
“还有其他法子么~~”
他眨了几眼，脑海骤然间灵光一跃。
在其余俩人迷惑的注视下，他踮着光脚走出宿舍。不到半分钟又跑了回来。一脸平静，看样子是心里有了底。
扁昂一看他这模样，疑惑：“怎么？想到法子了？”
“你看，我们都不想叠被子整理内务，对吧。”沐令诚试着讲述他的逻辑：“但只要我们不躺床上睡觉，那早上也就不用整理被子了。”
“好主意！”扁昂一拍脑袋，可随后脸色黯然，一指宿舍后窗上呼呼作响的夜风：“可那窗是破的啊，关不了。现在虽然是秋天，不过夜晚的温度还是很低的。如果躺地面赤身吹一整晚的夜风，明天我们不得重感冒就算是烧高香了。”
“所以呢？”赤向礼揣摩着沐令诚的用意：“你想做什么？”
“刚才，我有打算一晚上不睡觉……”
话刚说一半，扁昂泄气的声音便传来：“二号啊，我们今晚要是再不睡觉，第二天保准得猝死在这里。”
扁昂可没忘记自己原本这两天就只睡了半小时的事实。虽然精神亢奋是一回事，但那玩意又不能当饭吃。身体该饿的时候就得饿，该困就得困。等到自家身体垮掉的那一刻，甭管是多嗨的精神小伙，都得一命呜呼。
“我想也是。”沐令诚耸肩，说出了另一个想法：“所以，我们换个地方睡觉呗。”
“哪里？”赤向礼凑过来，跟扁昂一同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沐令诚平静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我们去隔壁教室睡呗。我跑出去看过了，教室门没锁。而且窗户也关得很紧，不透风，而且一个暑假都没人用，空气比这里暖和。只要穿上衣服，总该会比这里环境好一点。”
“好麻烦啊。”赤向礼不想折腾了 。
在他身旁，扁昂赞叹：“这就是全市第二的脑子嘛，果然很聪明啊。”
“过奖过奖。”沐令诚捧捧手，谦逊不已。
赤向礼困意袭来，不想管这两人无聊的把戏了。他躺下床，疲倦说：“那你们好好折腾吧，我先……”
话没说完，两只强而有力的健壮臂膀伸过来，绕过他的脖颈。同时，两张扭曲的鬼脸面容浮现在他的视野中：
“噢哟哟，你小子该不会想抛弃我们的行动纲领，自己一个人单干吧？”沐令诚掐着指头，磨着牙缝吐着字：“我们可不允许叛徒噢。”
“我可没听过咱们有什么行动纲领……”
“哎唷哎唷，那可不行哟，我们可是一个团队，要生得一起生，要死也得你先去死。”扁昂大义凛然。
“——你们还真是十足的人渣啊。”赤向礼面无表情，吐露心声。
“这可是原则问题。总之！”扁昂环手抱胸，器宇轩昂：“不允许你偷跑，在教官面前出风头，刷好评。不然被你这种蜗居鼠比下去，我死不瞑目。”
赤向礼表露不甘：““既然知道会惹教官生气，就别做这样的事啊。”
沐令诚态度倒没那么强硬，而是低声，循循善诱：“别这么说啊，你想想看。要是我俩都陪你在这睡觉。我们三个人里头，有人明早能够叠出一套让教官满意的被子吗？”
“这个嘛……”赤向礼犹豫了。
“做不到吧，毕竟都是第一次。”沐令诚振振有词，胸有成竹地阐述道理：“既然知晓了结果，那与其努力过后被数落一顿，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接受失败的结局，放弃思考，给自己留点精力去应对其他事情。你说是吧？”
赤向礼摩挲下巴，思考了一番：“你这话，不说对不对，但是很有我的NPC风格啊，我很喜欢。”
“那就这样说定咯。”扁昂嚷嚷，就默认赤向礼同意了。他摊开床铺被子旁的衣物，淅淅索索一阵，却只拿起两条牛仔裤：“这是我们的衣服吧，怎么就这两件了？”
“忘了吗？”沐令诚斜视一眼，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内裤还拽在我们手里呢。上衣昨晚跑步那会就撕成了破布片，估计被学长他们捡起来扔掉了。这两条牛仔裤要不是你们手劲不太够，不然也得遭殃。”
“你们还真是牲口啊。”扁昂感慨。
“对啊，你们真是一群牲口。”沐令诚颇有微词。
赤向礼起床，在衣服堆里翻找，顺口补刀：“你俩拜托有点自觉吧。好歹你们还有裤子穿，我的休闲短裤呢？”
“估计跟着上衣一块被撕了吧。”
“……”
“哈哈哈，我们开玩笑的，别着急嘛。学长们上街买的衣服都在这，拿过去盖就……咦，为什么都是女装？”扁昂一边将牛仔裤递给沐令诚，一边往里面翻看，惊异出声：“我去，真的，全都是些女性服饰！”
“或许都是给这所小学的孩子们买的礼物吧。”沐令诚接过自己的牛仔裤子，语气真诚。
扁昂拿起一件女性上衣，嘴里咕囔：“现在的小学女生也太早熟了吧，这尺寸都快跟我穿的差不多了。”
“谁知道呢。”沐令诚眼神悠悠，撇向一旁，佯装不知。对于此情此景，他大概也能知道那些学长的想法。
蓦地，他手里的后裤袋子掉出一张纸牌，轻飘飘地落到地面。
“你掉东西了。”赤向礼提醒。
“嗯？”沐令诚迷糊了：“我不记得往口袋里放过东西啊。”
扁昂见到他脚下有张卡片，捡起来：“这是什么玩意？”
旋即，他把卡片来回翻看，看着上面的文字，念出声：“界点九 破坏剑王—巴斯坦纳。没听说过的人物啊，怎么形象框一片空白？是塔罗牌的一种吗？还是新出的卡牌游戏？”
“噢？”似曾相识的名字，令沐令诚回忆起来：“是那张白底的单眼山羊卡片？”
他摸摸脖颈，不确定地说：“这大概是附近的小孩玩闹后落在我家的东西吧，昨天在房间里发现的，我也不太清楚。”
“白底？没有啊。”扁昂将卡片两指夹起，将背面抬高到视线正中间：“你仔细看，这是只单眼黑山羊吧，而且底色一大半都是黑红色的纹路，密密麻麻的，不知道写的是啥。”
沐令诚狐疑地把卡片拿回来，自己重新看了一遍。
扁昂说的不错。原本卡片背面的白底，如今有一半沉入了幽暗。暗色里出现了复锁繁杂的鲜活条络，它们有如诡红的附骨之疽，一直延伸至卡牌正面。
羊头瞪着一只大眼，下半是原先的白色，上半则被阴影所覆盖，变为了裹缠血丝的凝暗眸子。
羊首直盯前方，沐令诚跟它对上目光，感觉羊头绒毛下刻印的纹络仿佛在潺潺流动，又像是脱脂筋肉下的蛆虫爬梭、抓绕，略显渗人。
“这种神秘学味道的卡牌确实很像塔罗牌啊。”赤向礼昂首瞅了两眼，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我对故弄玄虚的东西没兴趣。”
“有听过这款形象的卡牌游戏么？”沐令诚向赤向礼询问，后者的游戏领域知识面可比他广得多。
赤向礼边收拾衣服，边回应：“我是没听过的，不过这大概是某个鲜为人知的游戏或玩具吧。只是圈子知名度小，没火起来，我们圈外人不知道很正常。”
“比起这个啊。”扁昂抬眉，表情八卦，悄声插话：“我更好奇为啥你要把这玩意带身上？是梦中情人的信物吗？有没有感情故事？”
“为什么你总得扯上女人的事情。”沐令诚摇头，想了想，勉为其难作了个解释：“可能是我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把卡片塞进口袋，之后忘记这回事，一路带过来了吧。”
扁昂遗憾地收回好奇心：“戚，那没事了。”
赤向礼已经抱起了一团衣物，往门外走去：“你们快点吧，我要困死了。”
“好嘞！”扁昂抓起他的牛仔裤往外跑。
沐令诚把卡片放回口袋，跟随他们走去教室。
虽然对这张来历不明的卡片一头雾水，但是现在，比起这种事情，睡觉显然对他更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