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帮到同学就是好事。”狩司把药酒交给沐令诚,作势要走:“学弟,那你好好加油咯。”
“学长,等一下!”沐令诚挡在狩司面前:“我估摸着你拿不了太多东西,所以咱俩一起去怎么样?”
“可是那地方有点远诶,十五公里呢,我担心你的身体……”
“没问题,我有驾照!”
“我准备走着去啊。”
“没关系,老子四十公里都跑过来了还怕区区十五公里。”
狩司浮现疑惑不解的情绪,指向那个在舞台下呆坐的小女孩:“学弟啊,你很讨厌小风铃吗?”
“呃,这倒不是。”沐令诚煞有其事地告诉他:“学长,不瞒你说。”
“嗯?”
“我其实是个宅男。”
“……”狩司二话不说,大步一迈。脸上很罕见地露出无奈的表情:“学弟,我没空再继续陪你说冷笑活。”
沐令诚再次挡在他身前,见他真的要走,只好拿出最后谈判的筹码:
“学长,我可以帮你砍价!”
狩司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睁了睁牛眸:“真令人意外啊,学弟你这种在家里混吃等死的废物居然会砍价。”
“……学长,你是不是刚才说了相当过分的话?”
“咳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狩司打了声咳嗽,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言,匆匆将话题转回:“既然你说了价格,那基本对菜类的行情都有所了解吧。”
“当然。”
完全不知道!
沐令诚内心默默回忆……
讲真,上次买菜是什么时候来着……
嗯……好像是幼稚园那会,帮家里那老太婆买酱油时捎带回来的那两根大葱头……
但是没关系!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会装!
只要给人家一个自信满满的答复,好歹还能有个机会是不。
“那行。”狩司出声,向沐令诚说:“我问你一个菜价,两秒内回答不了就当你不及格。”
“为啥是两秒,这种问题不应该都是给三秒的吗?”
“历史上三秒的人太多了,我想稍稍提高点提问人自由度。”狩司耍了回脾气。
“可以的话,真希望你的自由能好好照顾回答者的感受。”沐令诚扶额,同时脑海想了一番自家老弟前几天跟他闲聊时报上的菜价,聊胜于无。
“那么,听清楚咯。”狩司开口:
“土豆……”
NICE!我记得说过是……
“……多少钱一吨?”
诶?
“2”
等等,斤是半公。
“1”
吨是……万斤!
“好了,时间到!”
“两万五!”
“……”看见狩司遗憾的表情,沐令诚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算错数了。
“好了,学弟,愿赌服输噢。”狩司挥手,朝沐令诚憨厚一笑:“那么小风铃就拜托你啦。学长要去买菜咯。”
目睹狩司走出庄园大门,沐令诚才像回过神般,发泄咒骂:“这群家伙,每个人都是,卑鄙啊。”
瞅着手里这瓶药酒,他望向舞台那个小小的身影,沐令诚头又开始疼起来了,呢喃自语:“饶了我吧,真心不擅长这种事啊。”
……
……
耳畔的音纹伴随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眼帘下沉淀的落日余晖消失了,与之而来的,便是寂静的阴影。
台上泛起白炽的光彩,将她面前的影子照得有些刺眼。
人类在独处时应该想什么才好?
是忏悔刚才的所作所为?
还是为了内心升腾的气焰,去验证自身的清白?
好想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辩解,好想让他们都赞同我的话,认可我的想法。
好想放声对他们大吼——
我做的没错。
我是正确的。
你们为什么要让我道歉?
但,那是没有意义的举动。将已经翻篇的事情重复提起只会引发新一轮的争执,最终会使得大家都厌烦这件事。
因此连带着,连此刻思考这件事都显得毫无意义。
那大家在发呆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谭风铃很少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她平时生活很忙碌。不管是帮家里人干活,还是上课学习。她的态度都很认真,无暇顾及那些分散心神的东西。
但也只有这种无聊的时刻,谭风铃才会羡慕起那些在课堂上呆头呆脑的同学们。
要是当时问他们发呆时在想什么就好了,不至于现在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连胡思乱想的本事都没有。
谭风铃是这么想的。
一排污垢的脚指头出现在她的眼角,闯入了她的世界。白里透红的脚皮斑驳紊乱地缠黏泥巴,光秃秃地踩在地上,像极了她昨天上午从水田里跨出来的小脚丫子。只不过,这只脚掌显然要比她宽厚得多。
谭风铃抬头,看见一个只装内裤的变态青年站在她面前。
她眼眶又红了。
虽然她很实在,不像二八少女怀春那样,指望有个超级暖心的养眼大帅哥来安慰她。但是给她分配一个神经病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喂喂喂,干嘛啊,又想哭,我可没欺负你。”沐令诚胆战心惊,又把踏出去的脚给收回来。
“有什么事。”谭风铃不理会这个人的摸浑打岔,只想正经说话。她的语气严肃认真,但那一点点颤动的尾音却妄自出卖了她的想法。
“药酒,给你的。”沐令诚手里抓着两瓶东西,一瓶湛白,一瓶亮黄。
“谢谢,我肚子不疼,拿回去吧。”谭风铃低下头,抱起膝盖,继续盯着她新买的帆布鞋。
沐令诚挠头,想了一下,接着自顾自地在谭风铃身旁的台阶上坐下,从内裤里掏出,递给她一样东西。
“我说过我不用。”声音带着某种固执。
“你先好好看清楚是什么吧。”
谭风铃闻言,微微侧头。只见沐令诚伸出来的手里正握着一台手机。
“我讨厌这东西。”她出声拒绝,话语里听不出多大的厌恶感。
“真罕见啊,不喜欢上网吗?”沐令诚朝向某个方向说:“你看,那边玩得多开心。”
谭风铃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赤向礼正带着跟她引发冲突的男孩。两人捧着手机,快速点动屏幕,随着闪动的人物画面大呼小叫。
“我不想变成那样,而且你手机好脏。”她说了句话,又低下头。
沐令诚惋惜地叹口气:“别这么说嘛,我本来还想让你帮我交话费来着。毕竟这个月月租我付不起,手机没流量,停机了。啊,要是跟以前的机子一样自带娱乐游戏就好了,起码我现在还能玩个碰碰乐……”
显然,沐令诚没发觉对方嫌弃的重点在哪里。可说着说着,他发现谭风铃没有搭话的意思,索性就闭起了嘴,悠然地凝望操场中心活动的孩童们。
……
“跟他们一起玩吧,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呆会。”
明明把头埋进膝盖里,却还能够注意到身侧人的目光。是透过衣皱的缝隙,在某个小地方偷偷观察么?
沐令诚想着,很快作了回复:“比起跟人玩,我现在更愿意回宿舍睡觉。”
“那你去睡觉。”
“我也想啊,这不还有工作没干完嘛。”
“我没事!”谭风铃刻意加重口气,强调这个事实。
“是啊,我觉得也是这样。”沐令诚拿出了哄小孩般的口吻:“大人们总是会瞎操心的,你也体谅下嘛……呜哇!”
谭风铃被他的大叫所惊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扭头悄悄往身侧一撇。
“你在喝什么?”
“你们亲爱的校长亲自酿制的二锅头,喏,就在水龙头那里,尽管拿。”沐令诚面目苦涩,呲牙咧嘴地把手中瓶子里的白色液体倒进口中:
“真亏你们家长能容忍一个糟老头子在孩子上课的地方搞这玩意啊,小孩偷喝酒这种小事就算了,万一学校着起火来,能把整座庄园烧干净吧,连灭火的水都找不到,太危险了。”
“大人们可不会管这么多的,不管是男女老少,村子里每年都有意外身亡的人。”谭风铃不以为意,反倒关心起沐令诚的身体,迷惑说:“你不是刚跑完步吗,喝酒没问题?”
“按照一般人的程度来说,我现在应该是要被送去医院了啦。但不晓得是不是跟那几只大猩猩混太久的缘故,我的体质也变得稍稍不正常了。所以小问题,完全没事!”
沐令诚竖起拇指,还没亮出微笑,又被喉咙涌动的酒味给刺激到鼻腔,急忙连咳带涕地朝外喷出唾沫星子。
咳咳~
“你真是个麻烦的人。”
“彼此彼此……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