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道,公交站牌,再遇的她

作者:浮世清欢羽 更新时间:2020/12/16 23:10:36 字数:3418

我一直是个内向而又欢乐的人,内向是与生俱来的,而欢乐的性格则是在自我发展成长过程中额外冒出来的,就像橄榄树上多余钻出的树枝,却长得异常健壮,甚至是硕果累累挂满枝头,几乎彻底掩盖了我天性内向的事实。

出版社里的编辑们读过我的文章,都打心里认为我是个冷漠又多愁善感的作家,写写伤痛文学,少数情况下会讴歌理想与人类意志的伟大。

读者们也一直觉得,姜锦焕这个作家,应当是对着夕阳的余辉感慨人生短暂,一看就是一个钟头的悲观主义者。是应当在人多的场合闭口不谈任何事情,躲在角落看着人流嘈杂的自闭社恐。

实际嘛——

我是社恐救星!诶嘿!ヾ(◍°∇°◍)ノ゙

第一次以作家身份参加出版社宴会的时候,社长问有没有人想要上台唱个歌助兴。而台下几百个社恐很统一地低下头并噤声,生怕被点到名上去出丑。

只有我飞快而又高高地举起手,在流动而拥挤的人群里说“我可以!真的!我能唱!这里!”。

同在高中学生会时一模一样,那是在一次压抑沉闷的会议里,会长问还有没有别的问题想问。

依然是我,最欢乐地举起手,并兴奋地左右晃了晃,在得到允许后洪亮自信地说出了心里的疑问。四下依然是一片噤声,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啊……那个时候她还在看我笑。

只有她在看着我笑,笑得最好看最温柔,光洁的额头和泪痣令我一下子在人群里发现了她。

我至今仍然相信我们之间的缘分。

————————————————

把今天的一万字稿件交上去后,我起身走到厨房泡了一杯咖啡。

顺带给可爱的马克杯讲了一点社会学和哲学理论——大学学过的知识不能忘。

今年是我成为作家的第二年,从自己当初加入“向上几何”出版社到现在,已经写出了一些作品,笔名:浮世清欢羽,24岁,出版社的编辑一般叫我清欢,朋友和家人都叫我真名姜锦焕或者小名锦焕。目前的责任编辑是渡口啤酒花(出版社工作代号)先生,如今正在出版社发行的杂志和报纸上连载魔幻治愈讽刺小说《蘑菇蘑菇蘑菇》。

靠着散文集《荒坡》三部曲在两年前出道,因为都市玄幻《云成灰,路成黑》有了名气,写了反乌托邦的《往日之苦》而大受欢迎。

那三本是小说,而我写过的文章(大多还是幻想治愈类或者伤痛文学),大多在通过责任编辑审阅后,传给出版社旗下的报社,刊登在报纸上来蹭一蹭报纸上的空档。

这样那些鸽子报纸编写员就不用大费周章写新闻了。

“好闲啊~得找个机会把自己发表的书读一读。”我对着空荡荡的电脑页面说道。

这段时间很忙,小说《往日之苦》被排上了联动的日程,平时的稿子也不能被拉下,否则可能会被编辑渡口啤酒花先生刀掉。

“躺平了,做一会《往日之苦》的阅读题。”我伸手从桌面书架上抽出一沓A4纸卷子,上面印满了我从网上找到的,有关我自己作品的阅读题。

别问,问就是万能的读者朋友们搞出来折磨彼此的。

因为这段时间《往日之苦》要被一家音游公司做成游戏,所以我打算通过做阅读题,进一步了解下自己的小说。

毕竟“小说作者都不知道自己小说在写什么”之类的批评实在太令人尴尬了。

“今天能过及格线嘛~”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抽出一支羽毛笔,沾了沾墨水。

然后墨水就滴到阅读题上了。

下午的心情-1

这是我两年来从事作家工作的很小一部分。

每天坐在电脑桌前敲敲打打,不时望望窗外的高楼与一条繁忙的街道十字路口。等到傍晚的阳光洒落在窗台的时候,就会戴上耳机出去散步,听着音乐夹杂着清风钻进耳朵。

这似乎就是我向往的生活,有咖啡和茶,有许多自己喜欢的轻音乐可以随便听,有一座空气可以自由流动的公寓,有一个可以按时铺满午后阳光的窗台,有喜欢去的书店和爱读的书,还有依旧湛蓝的天空,偶尔出现的巨大的云朵,和深夜被城市灯光染成淡粉色的纤云……

只可惜没有她。

相当可惜。

不过……她毕竟有她未来的打算嘛,总不能留在故乡这座小县城。

她可是很厉害的女孩,应当有足够宏大的未来规划以及幸福的人生。

而我仅希望在故乡这座城欢乐地活下去。

————————————————

“自己去吃顿好饭。”

我在经历了被阅读题评分答案判定全错的“碾压”后,关上了电脑,把羽毛笔放进笔筒。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黑白色风衣和咖啡色匡威鞋,出门前去十字路口公交站,打算乘公交车去吃晚饭。

把孤独当自由……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看着风挂起的街道,心想。

好像举起个帅帅的旗子迎着风站一会……孤独一个人……

说来她应该不怎么孤独吧。

最后一次给她发消息停留在一年前,那还是我第十次祝她生日快乐时,今年她没有消息,空间也许久没有新的动态。

我高考结束后,鼓起勇气对她表白和送自己写的散文集,换来的是她一句“我也挺喜欢你的,但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哦。”

我抿嘴强作欢笑,说:“可我一直喜欢你,初中四年和高中三年,我很抱歉从来没把你当做朋友。”

她告诉我,我是她最信赖的人,是值得依赖的人。

我们从初中同班四年到高中三年学生会一起工作,再到大学一个城市经常约出来见面聊天一起玩,都一直保持着暧昧的关系,介于朋友与情侣中间的灰色地带。看起来心里只有彼此,实际上都有各自的空间,互不干扰,谁也不耽误谁。

甚至连手都没牵过的暧昧关系,好处也有,比如说都给我们了一种对方只属于自己的占有感。

我曾一度感觉自己是她的备胎,可是她直至今年25岁都没找过一个对象,忙于学业事业,根本不存在有备胎的可能。

至于我则更离谱了,喜欢她从14岁到24岁,一成不变,过度专情。

“姜锦焕又想得不到的人了……哈。”我苦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不不……她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这种暧昧关系在大学毕业各自都拥有工作后,就被彻底淡化了。

可我确信我们当初彼此钟意过对方……可这又如何呢?这么久,她难道不会遇到比我好几倍的人?难道不会把对我的一份钟意当做自己的青春,就此埋没?

“保持自我,快快乐乐。知道吗?锦焕。哦,叫你笔名清欢也行。”我仰起脸面对着被夕阳染红半边的天空,安慰自己道。

我认为她便是自己遇见过最好的人了,我年少时的喜欢已经在未被她允许的情况下,发展成了狂恋,以及爱。

对,爱,为她甘愿舍生赴死的爱。

还是好想举个旗子疯跑一会儿啊……

好想……跟她在一起,彻彻底底那种。不想要这种暧昧关系了……

好想见她……

“靠!想今晚吃什么!快点!”

我踩碎了一片无辜的梧桐落叶,让自己冷静下来。

…………

忽然没有想吃的东西了……满脑子都是她。

“对不起,下次还敢,有缘再见。”我对碎了一地的梧桐叶道了个歉,然后离去。

我慢慢走向公交站处的长椅,椅子上仅仅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在逗猫,风衣的下摆从椅子上垂下来,一只小猫正探着鼻子嗅着上面的味道。

女孩貌似是怕冷体质,明明是可以穿着风衣撸起袖子的九月末,她却已经穿上了风衣,内层配着深蓝色薄毛衣。把马尾利落地梳在脑后,头上没有一丝杂乱的头发。没有留刘海,光光的额头上有一层背对阳光留下的阴影,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应该……不是吧……

胃忽然开始烧了起来,感觉要把肚子点燃。

走过去就行了,但还是从她面前走过,看看是不是……

我依然抱有念想,虚无缥缈的念想。

走过女孩面前,所需的两秒钟被风拉扯成两个十年一般漫长。

“呀,姜锦焕!”女孩开心又惊喜的笑起来,“好久不见!你在这里干嘛?”

我差点被自己骤然加剧的心跳搞死。

她在故乡。

她回到了故乡……但为什么……为我?

有一种窒息感充斥在我的喉口,惊鸿一瞥的代价是心脏的剧烈跳动以及身躯的静止。

我想试着装作轻松的样子,但此刻轻松的只有我被风轻轻吹拂的头发。

“啊?这么惊讶吗?”她快速从长椅上站起来,很好看地笑起来,如记忆里一般。

“就像把自己丢失的初稿在回收站找出来一样……你在故乡干嘛。”我感到风有些大,吹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我曾无数次幻想我们会在何处以怎样的方式再次相遇。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她在故乡偶遇了我。

还是缘分吗……如果这还是缘分的话,那我是否就可以相信下能够陪伴彼此到老的缘分。

夕阳的余晖正彻彻底底照亮着天空与这条马路。

我想,自己的余生,兴许就在此刻被改变了。

“我是顾浅安哦,没忘记我吧?”她继续冲我笑着,“听说你当作家了?出书了吗?书名叫什么呀?”

还是那么可爱,笑得还是那么好看温柔,眼睛眯在一起,一小排白牙在唇间若隐若现。

成年后也不浓妆艳抹,最多只是淡妆装饰,自然而淡雅的她,竟会又在偶遇里发现我,叫住我,并打招呼。

“啊……才没见两年怎么会忘……书名反正……挺多的,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

我记得自己是社恐救星,虽然是个老实人,但比较能说会道。

在她面前连话都说不连续的社恐救星。

“抱歉,今天风有些大。”

我捂住脸搓了搓,然后双手放下,在十字路口的秋风中焦虑又不安地搓着干燥的双手。

“你紧张地跟小姑娘一样,哈哈哈。”她依旧欢快地笑着,扬起脸注视着我。

我那根象征着欢乐的树枝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只留下内向的性格,在她面前扭扭捏捏尴尬无比。

(我们都是孤岛,周围却满布繁华,正要感慨自己孤身至此时,才发现自己正在人群之中,连心也被彩色的灯光渲染成了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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