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清欢出道作《荒坡》三部曲的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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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的冰岛作家》
我住在冰岛雷克雅未克城的小港口旁，是冰岛本地人，也是个时常活跃在作家交际会上的生活杂志签约作家。一般在咖啡馆交际会上拉小提琴的人就是我。
家在港口边上，靠后一点便是群山。我喜欢空旷一点的地方，不过这个港口貌似太空旷了，沿岸一公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人烟，只有我的现代化双层小屋，以及一座空荡的教堂。尽管啤酒在1989年就已经解禁了，但习惯在安静的周日里看大本书的我还是选择了咖啡作为主要饮品。当然酒精饮料的在冰岛的昂贵价格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而且我不愿意把钱花在自己并不爱的事物上。尽管我的经济还算富裕。
由于自己家附近的教堂常年无人搭理，我便主动以一名信徒的身份向教会申请成为当地老旧教堂的唯一一名清扫者，在空余时间打扫教堂。当地渔民也会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打扫老旧教堂的信徒，在我买鱼的时候给我讲一些打渔的故事。我认为这些对自己的写作很有帮助。
我的父亲今年五十多岁，在本地某个管理工业信息的部门做公务员，具体一些的我也说不上来。母亲是本地小学的老数学教师，尽管她平日里算数会出错，但她的教学水品真的很高。我和我的父亲都没有喝酒的习惯。但啤酒解禁后，我父亲会因为应酬不得不喝些啤酒，而我则会在十二点左右的时间照顾已经喝醉的他。也许是因为这样，我们俩的感情很好。
可我觉得这并不是他在周末晚上叫我出来去海边捡贝壳的理由，尽管我确实很闲，但我讨厌赤着脚踩沙滩。于是便把几乎所有关于沙滩的邀约全部婉拒掉了。
因为是自由职业，所以我每个工作日都在八点起来。除非有时心血来潮会早起一个小时左右去绕着港口公路骑自行车，顺带背着自己用来工作的笔记本电脑。在途中买一个金枪鱼三明治作为自己的早餐，一边吃一边看码头停靠的渔船回港。然后在九点前骑车到出版社开一些有的没的的工作会。因为我只是个小作家，所以也不必去做发言演讲之类的麻烦事情。要是没有开会的消息通知，便会跑去图书馆咖啡馆或者有桌子的书店看书和工作。
然后中午去小饭店点一份鱼肉套餐之类的饭食，把鱼肉和面包或者米饭全部咽下后，喝完海鲜汤离开，骑着自行车会到家中睡三十分钟的午觉。
下午两点的时候去作为信徒打扫教堂。教堂里面早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沿海的风浪时常能透过少孔的墙壁把里面的座椅吹得东倒西歪。我会把乱七八糟的物品一一放好后，用笤帚把灰尘简单清扫一下，在石英十字架下点上许多白蜡烛。然后坐在最前排的座椅上望着教堂天窗上残破不堪的玻璃彩色花窗发呆，直到所有蜡烛熄灭后离开。
教堂的玻璃彩色花窗大概记叙了耶稣被钉在十字架后重生的故事，具体故事就不详细介绍了，新约圣经里都有详细记载。这破败在城郊荒野的教堂有时会有人来参拜，不过大多是住在首都城市过来野餐的老年人们与住在山脉另一边村庄翻过小山丘跑到港口附近山坡上玩耍的孩童。
老年人们大多是步行，孩童们则骑着单车。不过他们大概都是因为看到这港口附近平原上唯二的建筑，才选择到教堂参拜的吧。不去我家打扰我真的是万幸了。
有时他们会撞见正在打扫或者看花窗发呆的我，做完祷告后便会与我一起聊天。每个来祷告的人我都会送给他们一本我自己写的关于冰岛风景的书，这也是我唯一一部出版的书。书里描绘的风景都是首都附近的小地方，距离教堂最远不超过三公里。所以我想他们每个人应该都会很喜欢。
赠送的书是我自费购买并长时间存放在教堂某个座椅下面的，用快递大纸箱密封着。哦对了，这段时间书可能只剩下三四本了，我等找机会去一趟首都的书店再买一批。
赠送完书后我还会为前来祷告的人赠与祝福。
对，是祝福，不是洗礼。我不是神父，不是牧师，只是个信徒。信仰并不怎么强烈的信徒。这样说是因为我只希望为这个破旧的建筑带来一点生气，而不是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打扫这座早被人抛弃的教堂，还在十字架下点上白蜡烛。当然这种话不能对前来祷告的真正信徒，以及教会那些人谈起。至于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有这种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我这人总对荒野建筑有一种奇妙的感情。这应该能作为我打扫教堂的理由。
嗯，绝对不是为了上帝。
在做完清扫后，我便步行回家。路途中也许会帮远处渺小但举止慌张的牧民扳倒逃跑的绵羊，搞的外套内层毛衣上全是草根土屑。可能会遇到教会的人，啰啰嗦嗦的交代清扫的流程，然后再听他们引用《圣经》的原文赠与我的祝福。有可能会发现自己的钥匙忘在了教堂而急慌慌的往教堂跑。还有可能遇到下午在港口公路边买鱼的渔民，花了120克朗买了一大条蹦蹦跳跳的白鱼，听渔民讲了半下午的故事。有一次我甚至直接从对方口中听闻了克苏鲁的传说，便就事论事把其余外神的样貌故事以及主神阿撒托斯以下三柱神的关系统统说了出来。
回到家的时候大多已经傍晚了，用买来的鱼搭配着冰箱里还未吃剩下的食材做一份跟午饭在饭点吃的差不多的菜肴。听着涨潮时的波涛，窝在卧室的杯子里写写东西看看书。透过船舷窗样式的倾斜天窗，能看到半边漆黑海面上被缓慢的时间拉得细长的云。要是打开倾斜天窗的话，海浪渗透进沙石苔藓的声音就钻进来了。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正趁着海风尚小从冰箱取来生菜，夹着客厅茶几上剩下的碎肉和土豆当做简单的午饭。正巧有一只海鸥从天窗里钻了进来讨食。我便用自己仅有的生菜打发了它。那天的晚饭绝对是我迄今为止吃过最咸的晚饭。因为生菜用来打发海面强盗了。
临睡前的一个小时我会从墙上取下挂着的吉他，指弹一首《Time Travel》，然后拿着一只巴掌大小的泰迪熊睡觉。熊最好能放在脸边，虽然等到清晨起床的时候它就跑到床底或者枕头底下了。
我生活还算节约。因为无论是冰岛的何处，物价都高到可怕的地步。无论是在阿库雷里，哈夫纳夫约杜尔，伊萨菲尔泽，还是我所居住的雷克雅未克，都找不到价格低于50美元的两人餐，低于10美元的罐装啤酒，或者低于7美元的扑克牌。换算成冰岛货币分别不低于6850克朗，137克朗，959克朗。尽管不同的超市差价很大，有的差价甚至高达百分之五十，但他们似乎在最低价格上一直保持统一。
尽管工资很够花，但我还是觉得生为一头只会在平原上啃苔藓的驯鹿能更轻松点。“作为一头驯鹿“吧唧吧唧”地啃一天苔藓，从清晨极光消散到傍晚海水涨潮，啃完一片山坡的苔藓。”这就是我在某个圣诞节许的愿望。
结果我除了在那一次圣诞节晚上做梦啃了八个小时的苔藓，一无所获。
我今年唯一的愿望就是找机会去旅游一下，把硫磺皂，塑料大胶带，饮用水，针线盒，毛线球之类自己常用的东西买一下，然后在回国的时候给海关一大笔税。尽管税收很高，但总好过在本地超市一一购买。
晚上的时候风浪有些大，但只要不开窗子就没有多大问题。北上寒流什么的并不会把一个生活在温暖小屋里的人冻死。冰岛的沿海地区在我看来算是个能够安度余生的地方。你可以在沿海发现搁浅的生锈船锚，被夜里涨潮冲上沙滩的无人小舟，跨过大西洋止步于此的漂流瓶，或者从半冰封海面上滑落而来的冰凌碎片。
你会在团团白云下发现这是有着各色房顶屋瓦的国家，在长满苔藓的海岸望见洁白的建筑，在港口听大西洋之外的海风徐徐赶来，在山岗上看见教堂敲响钟声。
最后再重新介绍下我自己吧。
我是冰岛本地人，作家，会点小提琴和吉他指弹。不喝酒，有工作，喜欢荒废建筑，喜欢把孤独当自由，喜欢在不信教的前提下打扫教堂，喜欢向陌生人推荐我写的书，更喜欢看自己居住地附近的风景。
喜欢的作家叫村上春树。有时会突发奇想用羽毛笔蘸着墨水写信，然后装进玻璃瓶扔向远方的大海，虽然第二天它就带着我的信纸被海浪捎回来了。
最喜欢的书叫《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喜欢写风景人文生活类题材的文章，外语学的不怎么样，但还是想去与陌生的地方。
最大的愿望是有生之年能够去某个地中海气候的山坡底下居住，每日在山坡阴影下覆盖的村庄里，看河岸上的闪烁与对岸的平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