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经在城市降下,但风仍然很平静,没有躁动的意思。
尽管顾浅安爸爸是资深律师,可是他貌似不打算接这个案子,而是让他名下律师事务所的一个张姓的高才律师接管了浅安的qj未遂案。
高管的气色很差,也许是张律师的步步紧逼,也许是顾浅安父亲不断加快调查的脚步,又或许……是他堂哥提供给出版社的种种线索,令他瘦了好多。
但我从未心疼这个人渣,也不后悔自己当初在他脸上砸下的两拳,那深深的拳印自他盯上浅安的那一刹,便已经长在他脸上,不可躲掉。
一审结束,高管败诉,他堂哥操盘手提供的种种证据全部指向了他的罪证。惊堂木响起的一刹那,一切便都结束了。
高管在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我和浅安一眼,随后被执行人员发现,强行按下头押走了。
顾浅安爸爸一直在陪审席盯着我,让我有些不自在——但总归是把证词完整清楚的表达出来了。
法院大门口,我在撑伞等着浅安。雨滴不断拍打伞面,噼里啪啦地,我一遍回忆着她在信里写下的内容,一遍想象她会以一种怎样的表情从法院走出。
陪审席的人员纷纷撑伞从法院走出,花花绿绿的人影遮挡了我观望她的视线。
十分钟后,她终于同她爸爸和律师走了出来。
“好家伙律师还在给她打伞啊。”我感觉有点吃醋,自言自语道。
她们又商量了一会,随后浅安发现了我,朝我这边摆摆手。
我把五指张开示意了下,那律师见我在等浅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呵,我才是正宫嘞~
我想到这情不自禁笑了出来,向浅安走去。
“还没好好介绍过,爸爸,这是锦焕,我只负责的作家。”
“哦,就是你啊,谢谢你救了顾浅安。”对方友善而又僵硬地笑笑,同我握了握手。
“叔叔您好。”
“这个是张凌律师,张律。他是负责我的案件的。”顾浅安又介绍了那个男律师。
男律师身材高挑,面孔清秀,高鼻梁上带着薄边方框眼睛,眼神坚毅自信。
“幸会幸会,都辛苦了。”我也同张律握了握手。
“那爸爸,我跟锦焕去谈工作啦?”浅安赶忙从律师的伞下钻进我的伞下。
我内心莫名一阵窃喜。
“行,别忘了我对你讲的。”顾浅安爸爸扶了扶眼睛,随后看着我们一起打一把伞,“安安你没带伞吗?”
雨丝仿佛一下子凝在了半空中。
“啊……好像……”
我赶忙从背包一侧里抽出事先准备好的短柄伞,从背后悄悄塞到安安手里。
“这不是嘛~”我替安安回答了问题,指了指短柄伞。
“那就别跟人家用一个了。”顾浅安爸爸又看了看我。
好吓人——我原本还打算跟安安打一把来着,要是她不愿意再把短柄伞借她。没想到计划这么快就泡汤了。
啊……难得下雨……还把机会错过了。
“额……好吧……谢谢了。”浅安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我身边,撑开了短柄伞。
金黄的麦穗图案旋即出现在黑色的伞面上,在雨滴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这可是我自认为品味最好的伞了。
“哇,挺好看的呢。”浅安对金黄麦穗的图案感到惊讶,随后低头看了看橙黄手表。
她盯着看了五秒还是没读出时间来。
…………
合着你还带着那个倒流手表啊!
我扶了扶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表盘。
…………
好的又五秒过去了……我也没读出来。
情侣双双犯傻,张律和顾浅安爸爸在一旁便擎伞便等待着。
“时间不早了,我和小张先回事务所。”顾浅安爸爸没再等我们俩读出时间来,先开口道。
“好,叔叔再见。”我道别道。
“啊……好的,爸爸再见~还有张律,谢谢了。”浅安也摆摆手。
张律点头笑笑:“没关系,以后可要保护好自己啊。”
“嗯。”
而顾浅安爸爸早已经消失在雨幕中,健壮的身材没了踪影。
我觉得对方恐怕对我也没什么好印象,就算是我救了浅安,事件根本原因也是因为我没劝住酒,没事先组织高管。就算是我让浅安毫发无损的回家了,身上也有一定的责任。
“我爸爸对你有点冷淡啊,回去一定要说说他。”顾浅安看了看我的大伞,又看了看我给她的短柄伞,有些为难。
你现在想进来也恐怕没机会了,哈哈。
“这毕竟是牵扯到你安全的案子,他严肃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我选择性忽略了浅安想要跟我打同一把伞的眼神。
刚谈恋爱太亲密了还是不大好啊。
雨忽然打了起来,呼呼噜噜地全灌在伞上。
“快走快走啦。”浅安确认她爸爸和张律都走远后,飞快地牵起我的手,“一起去咖啡店吧,我给你改改《济沧海》的稿。”
“好滴。”
细小的水雾弥漫在脸庞,摸一摸就感觉润润地,吸进肺里的空气也比夏日的要温和许多。
天空的蓝色不再映现,积雨云高不可攀,闪电还在酝酿情绪。
难得解决了件大事情,许个愿吧。
我把头从伞下探了出来。
“怎么啦?”浅安回过头看我。
“等会,我许个愿。”
“下雨呢你许什么愿啊。”她有点哭笑不得。
“稍等哈……假装这些雨都是流星。”
“那你早被砸死啦。”
我冲着那朵最——大——最——大的的积雨云说道:
“我永远喜欢顾浅安!”
雨还在下,天空没有异常,云层安然无恙,唯有顾浅安还呆愣在原地。
“芜湖!没有打雷诶!今天的云挺配合的。”我举起一只拳头表示庆贺。
“这叫……许愿吗?”
“可能吧,反正没打雷,太棒了。”
浅安像看幼儿院的小朋友一样看了我一眼,随后又拉起我的手。
我自豪地笑着,尽管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
半下午的时候——
“所以你为什么想起来要写这么一篇寓言呢?”
浅安托着腮,饶有兴趣地一遍又一遍地堵着《济沧海》。
“因为海景很美呀。”
我写作一般没什么理由,文字背后蕴含的道理都是写着写着就想出来加进去的。
问题是加进去的道理还都很贴切,诶嘿。
她含笑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把电脑转向我:“我建议你投稿到报社专栏,那里的总编很喜欢看你的文章,如何?”
“麻烦你了。”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不客气不客气~”
浅安依旧学着我的样子上下摆了摆手,随后把《济沧海》发给了报社的总编。
“说来安安,既然你爸爸是律师,那你妈妈是什么工作呀。”
看着她嘴角淡淡的微笑,我说出了内心的疑问。
“哦,我妈妈啊,她在报社做总编。”浅安轻描淡写道,抿了口咖啡。
“哦……”
诶等等……她刚刚要把《济沧海》发给谁来着……
报社总编?!!
“所以你在给你妈妈发文章吗?”
“对呀。”浅安把脸从屏幕面前抬起来。“我妈妈也很喜欢看你的作品的。”
我忽然想起打高管那天晚上给她妈妈打电话的场景。
很难想象那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女性会看我的小说。
“希望《往日之苦》里面的血肉描写不会恶心到她。”
“没有的哦~我妈妈说那是暴力美学的一种,她还挺欣赏的。”
这就更可怕了——
“那你妈妈最喜欢我哪一本书啊?”
我瞥了一眼仍旧待在咖啡店书架上的《云成灰路成黑》。
别再是你了啊!来个《蘑菇蘑菇蘑菇》也好!
“《云成灰》。”浅安笑着用书籍简称回答道,“我妈妈特别喜欢里面那个叫作家老姜的。”
她旋即把身子探过来,俏皮地压低声音说:“那其实就是以你为原型吧?”
“我不是我没有。”
我飞快摇摇头。
“他比我沉默多了。”
她听后又把身子坐回去,一脸“我才不信勒”的表情,又喝了一口咖啡。
“那剑魔呢?”她问
“也不像,他……额……他发小梅玖说他是个温柔的人。”
在剧情中梅玖是剑魔唯一信赖的朋友,从帝国间谍机构出逃后在庄园做管家,剑魔利用职权将他从逃兵名单上抹去,以便于让梅玖安心生活。
“但《往日之苦》第一章你也看到了,剑魔砍翻了要塞,一剑刺穿车长的脖子,硬钢高爆弹……温柔……真够呛能算是。”
“哈哈哈哈,那你觉得你写的哪个角色最像你?”
浅安关上了电脑,改为注视着我。
“目前还没作为主角出现过,你姑且认作每一个逗比都是我好了。”
“可是你的作品里没有逗比啊。”她疑惑地皱皱眉。
“记得《蘑菇蘑菇蘑菇》里的那个成精的小蘑菇吗?”
我记得原文里描述大概是:它看上去只有我半个手掌大小,头顶着个直径跟自己身高差不多大小的菌盖;短小的四肢,褐色的小圆眼睛,以及又扁又平嘴巴。嘴角总是高兴地翘起来,好像随时打算摇摇晃晃地旋转跳舞。
“啊记得记得!这个月出版社人气角色榜上还有它!”浅安如梦初醒般点点头。
好家伙我都不知道它上榜了!
“我觉得它倒是挺像我的……我是指笑和逗比方面。”我压住内心的窃喜,解释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们又作为情侣聊了半个小时,从今后的规划以及各种回忆。店老板为我们续了两次咖啡,我们都为此表示十分地感谢。
只可惜店老板的眼神不太对,像是要让浅安赶快离开一样。
他那瞳孔深处的紧张与不安令我有些在意,到底是什么事情。有人威胁?但为什么会有人平白威胁一个咖啡店老板啊?
晚饭前浅安要去出版社一趟汇报工作,随后要去处理诉讼案件地剩余事情。
“那锦焕,我先走啦。”浅安背起挎包,而我则盯着她的后背发了会呆。
“锦焕?”她转过身。
“啊啊啊好的好的,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哦。”
“嗯,寓言写的很好,要继续加油!”她信誓旦旦地给我鼓劲。
眼里尽是期待。
“会努力的!拜拜~”
“拜拜啦。”她的白裙子一闪,走过我身边。
我目送她一直走到十字路口,她在过马路前还特意回头向我招招手。
她真的好美好可爱。
还有脚踝也挺吸引我……啊不想这些不想这些。
“都铑銫铍了,怎么一到她这就把持不住。”我揉了揉太阳穴,很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好的,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我看了眼背包里的红皮烫金32开民法典。
“我记得我带它是为了……保佑起诉顺利来着……但有安安爸爸和张律再,也不太需要了。”
我把背包拉上拉链背上,正欲起身——
!!!
一只大手旋即按在我肩上,迫使我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