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我心中有一种“我们之间有可能”的感觉？
那大概是……也是个冬日，跟今天一样，是个元旦前夕。
我发烧了三天才来学校，雪大到掩盖了周边上学的学生的身影。一片白色中，唯有顾浅安刚好走在我前面，也带着口罩——毕竟空气又干燥又寒冷，让人鼻子很不舒服。
“跟在她身后蛮好的。”我心想，打算这么一直默默地走下去。
然后这个女孩做了个我至今难忘的举动——
她转过头来，发现是我在她身后，便很快乐地笑起来，哪怕隔着口罩我似乎都能看见她的嘴角翘起。
口罩上是她因笑而弯起来的眼角，小小一点泪痣在那里存在着，是我冬日里最向往的地方。
那是她在我以往从未露出的笑容，目光中的温柔以及……其他的什么，是她在平日里的笑容里没有的，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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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指弹的声音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在我的口袋里响起。
是《Time Travel》的调子，如指针拨动的吉他弹奏声，在时光里缓慢流淌。
“你来电话了。”浅安跟我一起坐在西山半山腰上的长椅上，戳了戳我的腰。
“嗯。”
我接听了电话，一看是渡口先生打来的，便打开了免提。
他给我打电话只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喂？先生？”我搂过浅安，看她倚在自己身上惊喜又羞涩的表情，“您吃了吗？”
“…………我还在给我妹端饭。”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抱着一些不满。
浅安捂着嘴偷笑，眼睛弯弯的像天边最亮丽的月牙。
“有什么事情吗？”我一边看浅安欢笑，一边装作严肃说，情绪实则也被她所感染。
“你《蘑菇蘑菇蘑菇》符合出版条件了，看你意思。”
“哇！”浅安情不自禁惊呼了一下，然后雀跃地小声鼓起掌来，噼啪的掌声与庙会里乐器吹奏声混为一体。
“那就……”我看了浅安一眼，发现她在拼命点头示意。
“那就出版罢。”我接着笑道。
“相信销量很不错的，毕竟这种词语重复的书名只有你能想出来。”
渡口先生那边传来水烧开的声音。
“多谢先生的关照了，也谢谢浅安这么久以来对我的指导。”我看向她，发现她正捂着脸看我。
“是啊，顾浅安对你可是相当有耐心的。”
“她催稿方式真的是跟你学的吗？那么温柔，搞的我一点也不想拖。”
我冲浅安挑挑眉毛。
“她自成一派~我只是给个作为前辈的指导而已。”
“不过您那催稿方式也让人不敢拖啊哈哈。”
“新人们已经被我吓傻了，我或许以后要考虑温柔点。”
渡口先生像是老家长一样，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在电话那头撮合我们。
他似乎知道浅安在我身边的，但并不挑明。
“就先挂了，你们好好庆祝庆祝，我吃饭去。”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我和浅安互相看着对方。
“那……庆祝？”
“怎么庆祝？”
“不知道诶，反正未来会有好多钱钱。”
“喝一杯？”浅安忽然要求道，目光带有些试探性。
“你能喝吗？”
“怎么不能——前提是度数低一点的。”
“喝醉了怎么办。”我笑道，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再去庙会看看有没有卖鸡尾酒的。
“喝醉了……我还有你呢，不是吗？”
“那我可得少喝点咯。”
“有你在就好。”她弯了下腰，被我从长椅上拉起来。
西山山底有准备放烟火的人，墨绿色的丛林里，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我们牵着手，一步一步沿着石台阶走下西山，看北方海浪拍打在鹅卵石上，看索桥上黑漆漆的油漆被海水冲刷地锃亮，看五颜六色的摊位里，勤劳人们的笑脸。
或许，我们的故事能在山海间永存。
我想在以后的以后，留下篇足以记录我们之间故事的散文，印刷成多册，藏在故乡这片景色的任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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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买了些小吃填饱肚子，又找到了移动冰柜买了两瓶酒。浅安还顺带跑去钓小鱼的地方，钓了几条锦鲤，红白相见的小鱼在塑料袋子里畅快地游来游去。
青色与橙色的鸡尾酒被装在磨砂玻璃瓶里，在空气中清脆地碰杯了一下。
“干杯~”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长椅还是方才的长椅，半山腰仍能看到最美的西山景色。
她似乎只有我在身边时，才对酒精饮料不那么抗拒，一只手提着钓上的小锦鲤，一手咕嘟咕嘟喝着鸡尾酒。
当负责的作家新书出版时，编辑也会相当开心啊。
“恭喜清欢新书出版~”浅安才喝了几口，脸上的红晕便在灯火下显现出来，变得更放松了些。
“多谢顾编赏识~没有你的帮助真的不行啊哈哈哈。”
我看着她，又抿了一口。
“锦焕，以后一定要写出更多更厉害的书哦~”
“一定的~”
我靠在她身边，噗通的心跳从未因寒冷而放缓。
烟花如约绽放，元旦将在不久之后到来，我们的一年，我们辛苦而又充实的一年，永远铭刻在我们记忆里。
“新的一年有什么打算？”看如花般破碎的烟花在深蓝色的天幕绽开，我问她，绑着她头绳的右手牵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慢慢揉搓。
“emmm，想成为更厉害的编辑，想审阅你更多好的作品。”浅安扬起脸，注视着漫天烟花与星火共存。
“还有勒？”
“想跟你去旅行，要在一起看好多好多电影，去好多有意思的地方，做有趣的事。”
浅安笑起来，脸上的红晕与烟火的光亮融合在一起。脑袋后头的绀海色头绳带动马尾摆动。
“你新年有什么打算？”她问我。
四下无人，庙会闹市的人群都把注意力放在玩乐上，喝下的饮料，吃下的美食，似乎都变成来年里的动力。
“写书，欢乐，以及爱你。”
“怎么这么简略？”
“因为这是我人生三大乐趣。”
嗯，先前的休闲三件套——船模浓茶自说自话，或许也要因为浅安的出现而发生点变化了。
闹市里又有女孩钓起来了锦鲤，欢快地笑出声来。
“锦焕，我把你钓上来了哦~”
浅安边晃动着塑料袋，水中的小锦鲤摆摆尾巴无聊又可爱地游动。
“嗯？怎么把我钓上来了？”
“锦鲤，锦焕嘛。我钓上锦鲤，不就把锦焕钓上来了？”她骄傲地扬起脸，冲我wink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
有点儿冷……但我很喜欢这个笑话。
那……怎么表现出我很喜欢呢……
我带着她头绳的手扶住她的额头，另一手放下酒，抱住她。
浅安往我这里靠了靠，抬头间，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我。
一秒，两秒。我们噗通的心跳和二人同款手表的倒流指针声，不停响着，如人海喧闹。
“钓上我了……接下来要怎么办？”我的脸贴近她，小声说。
她也往我这边靠近了些，我能嗅到她嘴巴里淡淡的橘子香气。
我的酒是青柠味的……她也许蛮喜欢。
“让你跟我一起……一直在一起，我把你养在自己家里，直到你长得像鲲那么大，带我浮游于天际。”
浅安难得说了次情话。
“那要是天塌下来，我这条鱼没法承载你呢？”我与她额抵额，两人都闭上了眼睛，“要是我只能与你在山谷嬉戏，听深海的声音呢？”
作家的前途不会一片光明。我自踏入文坛便心知肚明。
“没关系，你可是锦焕啊，我相信你，无论带我去哪。”
“安安，我爱你。”
我第一次说爱她，自此，喜欢一个人变成爱一个人。
还没等她回应，我就吻上她柔软的双唇。
今夜最鲜丽的烟火，恰巧绽放，噼啪如新年鞭炮。
“唔……”她紧紧抱住我，死也不肯松手。
橘子香气在我的口腔里扩散开，我感觉有一丝窒息感逐渐扩张，却不肯从她的唇上离开。我口腔里原有的青柠味像是被橘子香气挤到了另一个地方。
潮汐声似乎吞没了我们，让我们拥抱着沉入海底。
我如一头鹿，饮了一撮山间的泉水，吸吮了果子的汁水。不断探求间，被更欲求不满的春风打断，四处招架。
我们如纤云与山头，唇贴合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地——慢慢地移开嘴唇，她大口喘气。
惊鸿一瞥，是满面红晕。
再摸摸自己的脸，比正午烈阳还要烫伤几分，耳朵鼓膜震荡着心跳的旋律。
“我也爱你。”
她试探性地又吻了过来，笨拙而羞涩地用唇推着我，而我同样笨拙地招架。
我把初吻，带着烟火味和青柠酒气息，一同献给她。
她则像是递给我个橘子，以做回礼。
青柠味道和橘子味道的鸡尾酒瓶摆在长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