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音游公司楼层间,我的脚步声在白色的走廊墙壁间清晰地响着,走廊的尽头是一片被夕阳涂抹的桌椅,一些堆砌的杂物,以及穿黑白羽绒服的男子。
我悠闲地取下蓝牙耳机,用指尖轻抹上面薄薄一层雪水,圣诞夜的装饰依然被安置在偌大的会客厅,男子搬运杂物的声音愈来愈近。
“Welcome~”我率先给自己做了欢迎仪式,蹦了几步走进男子正在忙碌的区域,然后脚尖轻点地板欢快地位移了一段距离。
墨染拉开自己黑白羽绒服的拉链,无奈地看看我。
“我今天加班加得头都要炸掉了。”
“嗯哼。”
“然后被迫在这里收拾东西,过完年还要把这片区域清理出来,给另一个出版社入驻在音游公司的团队做别的企划。”
“嗯哼哼~”我也许看上去不太在意墨染的苦难。
“然后我看到你跟中了什么大奖一样在我面前晃荡,一脸开心的样子,才明白人和人的苦难不可相通。”
墨染的嘴角因苦笑而扭曲到极点
我没再哼哼,把开心的表情稍稍隐藏,然后抱起一个纸箱子,摞在墨染已经堆砌了一部分的模块状纸箱集合体上。
落日最后的余辉,通透过一番飘荡的尘埃,让自己那份光芒有了形状。
此刻的楼层空荡得令人感到极度宁静,大口呼吸的空气,比寒风中的或者烘烤暖气中的,都要温润,不干不湿。
“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那么高兴?”墨染默契地接过我从他身后递来的箱子,踮脚抬手放在杂物堆上,然后因为厌弃尘埃漂浮而带上了口罩。
“没什么哦~”我也跟着带上口罩说道。
“你当我信呀?是不是新书发表了?”
“要是我什么剧情类东西都没写,却莫名其妙有自己的新书发表了,想必会更开心。”
“合着你这段时间在干嘛?”
“报纸时评写了一点,杂志小散文写了一点,每天依然保持一万字的打字量。”
我侧身躲过因为墨染摞得不稳而倾倒的纸箱,然后带一丝幸灾乐祸般鼓了鼓掌。
墨染无奈扶额,和我一起重新把纸箱摞好。
我们又弄起了一阵飞扬的尘埃,盖在我们的脸上肩膀上,带着阳光的形状。
“这段时间你怎么这么闲了?”
“联动暂停了回家过年啊。”
“你不是说你妹那个魔王回来了吗。”
“交给浅安,让女人来制衡女人,现在失控发展成女人和女人练手捉弄老实人。”
“还真是幸福生活。”
“其实也有小矛盾啦小拌嘴了,女孩嘛,总得有点脾气让男的哄。”
“你就宠她吧。”墨染轻笑,“我明天没事,要不要出来玩?”
“想打羽毛球吗?”我征求墨染的意见道。
“打呗。”他表示都可以。
“那就打羽毛球吧,你有空就行。”
“羽毛球?emmmm……”墨染一脸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的样子,眉毛微皱,双唇轻抿,视线瞥向玻璃落地窗下流动的红绿灯。
绿灯一闪一闪,然后如太阳般被点燃成红色。
是因为我第一次跟他和浅安和……霞钰打的时候。
“叫上雪柚,我带上安安,你还有想带的人吗?”
我摆摆手表示过去的已经过去,对他说。
夕阳忽的消失了,地平线吞噬一切光亮。
“我只有我一个人,清欢。”他耸耸肩,身后是空空荡荡的走廊,带着一点还算有温度的灯光。
“那先这样订吧,明天下午两点半?”
“好,明天下午两点半。”
这次总归是……可以好好打一场了,几个朋友,没有外人,没有闯入的莫名其妙的来自别处的家伙。
我们一起走出大厅,脚步声错落在地板上,楼梯口有几株绿植,还在履行着守望音游公司静谧的任务。
楼下走过的员工中,有不紧不慢的人边听歌边走在大理石地板上,也有抓起便当急匆匆离开的职场女性,赶在雪降落之前。
“你妹怎么办?”
“我……问问她愿不愿意来吧。”
紧接着我叫住带着耳机缓步离开大厅的尘,以及着急敢公交车的雪柚。
“你看看你看看,对不是顾编的人,你就一副爱来不来的态度。”墨染打趣道,他发出的响指声也吸引尘和雪柚往这边看。
“噗……哈哈哈哈哈。”我尽力用手挡住自己露出的牙齿,飞速对墨染说,“某个姓顾的小姑娘也跟我这么说的。”
尘看样子真的不着急,但见到是我在上面叫他,还是跑上台阶与我们会面,洁白的耳机线随着登台阶而剧烈晃动在他面前;雪柚则一脸无奈,有些抱怨般叹口气,然后收拾心情,也登上螺旋阶梯,高跟鞋叩击着台阶。
“草。”尘用他标志的笑看着我和墨染,“过年好。”
“nb!过年好!”我莫名心情打好,回应道。
“希望今年春晚能有点好活儿。”墨染倚在楼梯扶手上,慵懒又随性。
“确实,这几年的有意思小品越来越少了。”
“所以叫我和尘干嘛?着急吃饭呢。”雪柚一改以往淑女大姐姐的形象,一只手扛着五六份便当盒对我说。
这些便当盒应该是她热心给邻居捎的。
“明天有空打球嘛?下午两点半,不过可能会下雪。”
“emmm……应该可以。”尘摘下耳机说。
“怎么?又想看安安穿短裤啦?”雪柚打趣道,然后眼里全是那种对小弟弟们可爱想法的猜测。
我感觉自己耳根刷一下变得滚烫。
“呦呦呦害羞啦害羞啦~”雪柚整理了下裙摆,然后把白衬衫上的淡粉色领带扯下来,任由衣领凌乱地摆在锁骨上。
墨染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撇向一边,尘则低头看起了音游圈新咨询。
“浅安昨天还跟我说她买了条运动塑性裤,想让我帮她看看怎么样来着~要是清欢你想看短裤的话,我可以告诉她哦~”
那种东西……不是平时在家就能看吗……
“那能是为了那个……你看哈,咱这段时间,一个写小说的,一个写曲子的,三个监制的,除了上下班能挪窝,其他时间不都长在椅子上?去打球运动运动呗~”
其实我真实目的也不是这个……
先前安安说她长了三斤让我帮她减掉。
我跟她说要不我把你吃掉吧这样你就是零斤了。
然后她说可以考虑,真的让我“吃”了一顿。
第二天起床,她又发现自己长了一斤,并说再也不信我的鬼话了……
“草,运动运动也可以,我负责打音游。”尘爽朗地笑起来,歪头看着墨染和雪柚。
雪柚会心一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墨染?去嘛~”
我随后抿嘴装可爱。
“你是在跟我撒娇?”对方靠着扶手,手骚了搔眉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去吧。你自从处了对象后,对室外室内运动都上心了好多啊喂。”
“哼哼~”我叉着腰,表示认可。
在这个冬天再不带她打球的话……到春天或者夏天她可能就不太敢打了。
【不行啊打球太激烈伤到肚子里的宝宝怎么办!】
我都能想象出她说着话的语气,一定跟当年劝我不要总是只为他人着想一样。双眉微蹙,下巴稍手,抬眼,目光满是担忧。
“哟,下雪了。”我不经意间用手指轻捻自己滚烫的耳垂,想用言语支开大家的注意,赶快让自己冷静下来显得不那么害羞。
真的下雪了。
巨大的玻璃窗外,一层层雪不知何时出现,承接着天空下来的精灵。阴云不知是否因为黑夜的来临而消失,总之城市上空不再那么压抑了。
又一年,我身为作家的第三年,浅安作为编辑的第一年,墨染作为作家的第三年,尘作为曲师的第三年,雪柚成为文案部部长的第四年。
渡口先生……这应当是他在出版社的第六个年头了。
我们还是一幅向往未来但活在当下的模样,我们没有什么长远的太宏大的目标。
首先,保护自己和身边的所有人,在每个年岁的交际问心无愧。
然后,在新年到达时,满怀期待,迈步新时代。
落雪不同于上一年的落雪,它也是新的生命,装点了我们身处的城市,充盈了我们记忆与命途的颜色。那份美好的白啊,承载多少美好的白啊。
愿新的一年依然有我爱的人,有我爱的事业和友人,有我平凡而生动的生活,如烟火入味。
那么……何时贺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