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脚步忽得加快,我在长安城楼下拍着千古流年的飞雪纷纷而下, 浅安在沿海家乡陪父母每日其乐融融。
我和浅安暂时因为各自回家过年的原因分开了,每日睡前没有了咬耳朵的聊天,晨起时没有了爱人创造的温暖被窝。
我和她似乎都有一些患得患失,只好每天保持高强度的网上交流,来缓解对彼此灵魂的急需。
雯雯被我强行拉回了家乡准备和爷爷奶奶、我的父母、她爸爸妈妈、我们的大姑小姑以及四个上中学的堂弟堂妹,共同度过一个锣鼓冲天的新年。墨染则因为父母住在长安,在新年时与我们同行。
距离新年到来,还有35个小时,直至新年钟声敲响前的五个小时,墨染一直会与雯雯在一起,而我变成了孤家寡人,心心念念的恋人在东方结冰的海边,与她的父母温馨地度过。
她应该不会太想我。
现在上午八点二十三分,适合去长安地铁感受密密麻麻的羽绒服拥挤时光。
“如果没有雪的话,可以考虑在城楼上骑自行车溜一圈。”墨染把在城墙下买的糖葫芦塞进我和雯雯手里,然后故作帅气地撩了下头发。
“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庄稼好收成。”我自言自语道,像是为农民们祈福,先看着自己方才拍下的城墙与落雪共存的画面,然后把原图发给浅安。
她的头像始终令人惊喜般保持着常亮在线,而不是年少时那样黯淡。
瞬间的天、云、雪、古城楼阁、车流人影被记录下来,右下角有着水印,定格在秒位数。
…………
浅安应该在忙着跟父母布置收拾家里,没有及时回复我。她向来是勤劳和在父母面前话多的,应该没空搭理我。
“糖葫芦,没有核的,别光自顾自拍照看手机,刚刚那个卖糖葫芦的大爷还问我,你是不是跟我们一起来的,怎么跟自闭症一样。”
“大爷说话真实诚。”我无奈地笑笑,收起手机,接过墨染的好意,轻轻咬了一口冰糖葫芦,酸甜的味道融入唾液,如在酸涩的纸张上泼上一盆淡糖水。
“说来这种糖葫芦要是把原材料从山楂换成橘子,味道就会一下子变得怪怪的,你体没体会过?”
我咬了一口,然后盯着墨染手里端着的那碗神农架小土豆说。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在长安城买到神农架小土豆的……我心里暗想。
全国小吃体系是通用的吗?
“你是说橘子糖葫芦?那种我吃过,不太喜欢。”墨染大嚼着土豆,啪叽啪叽的声音让人一听就很有胃口。
“就是只有果粒的口感,水分不多,甜味也没有山楂糖葫芦好。”我双手捧着粗粗的木签子,慢慢把签子上第一棵山楂放入口中,然后浑个咬下来,让山楂撑起半个腮帮子,然后慢慢嚼碎,感受外层晶莹的冰糖破碎成块状,再被牙齿磨碎,和酸酸的山楂肉一起被咽下去。
“你们在聊啥啊?”雯雯也捧着小土豆和冰糖葫芦走过来问,头发在风中有些凌乱,方才因为寒冷而被冻得通红的手,被装小土豆的盒子暖着,红色缓解了些。
“啊……忘给哥你买小土豆了,不过墨染说那个是辣的,哥你应该不爱吃。”
“要是你浅安姐那年那月也能顿悟到我不爱吃辣,那就谢天谢地了。”
“你就是不肯告诉顾编你不爱吃辣吗……”墨染笑笑,又吃下一颗小土豆。
“哎呀这个蛮矛盾的……我……挺喜欢看她吃辣椒开心的样子。”
“呦呦呦哥你害羞了呢!脸都红了!”
“那是被冻的啦……”
“骗人,小时候老家多冷,我都没见你脸红成这样。”
“你习惯就好了。”
“走,去坐地铁!”墨染显然想让我振作起来,又或者他压根没想那么多,单纯依着平时与我相处的模式说话。
“走!”我立刻一转语气,吐字清晰地回答。
“wc,你还反过来吓我一跳。”墨染上身一颤,与雯雯一起被我突如其来的播音腔吓到,装小土豆的纸碗差点在手心里打翻,把被酱汁涂抹的小圆土豆块洒出来。
“gogo!抓紧吃完,一会去地铁人挤人!”我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对墨染和雯雯说。
或许暂时,能忘记浅安吧。
到了深夜,我又该怎么熬呢——没有她感觉生活都不再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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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站被规划在城楼环形路的四角,如我儿时来这里旅游闲逛的记忆吻合,那几座地铁站依然切切实实存在于那里。
我带着墨染和雯雯,走着自己小时候跟着父亲一起走过的马路,那时年幼到不明白脚下的这座古城承载了多少,年幼的不理解为什么马路上没有摩托车,不理解那座钟楼为什么要存在那么旧,随着年岁更迭翻新又翻新,不同于群山万壑里的观音庙。
地铁里人不多,大多已经各自回家开始贴福字炒饭菜,把白米蒸好,鱼肉猪肉切块放入各自的小碗,把新买的辣子面撒进各种菜肴,用长安话交流。
我尽力不让自己表现的那么失落,我也不觉得自己会因为暂时离开浅安身边而失落。
不过是三天没见到她而已,与学生时代漫长的假期不见相比,什么也算不上。
可我知道自己内心定然是有什么东西失掉了,令我怎么也激动不起来,就算踏上这片古城的土地,就算朋友和堂妹在身边甜甜蜜蜜又各自羞涩,就算我们都在这苦难如风的季节,寻得了暂避风浪的码头。
“哥!发什么呆呢!”
正当我无聊地对着广告牌发呆时,雯雯忽然喊了一声。地铁里没有人注意,只有我回头说:
“我在看广告啦~长安这种大城市,地铁广告位很贵的。”我装作轻松的样子摆摆手。
“哦哦,那你看吧不打扰你了。”
雯雯说完又和墨染聊起来,清纯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到这丫头从小到大换了七八个对象。
一些有些印象但完全记不起来的站台名,在地铁车顶高的地方被红红绿绿的灯点缀出名称,有什么什么门,有什么什么局,有什么什么路,也有什么什么商业中心。
“今天你们想去哪玩?”
“我们打算今晚去趟大唐不夜城,看……灯之类的,过年后人太挤了不然。”
“欧呦野心不小啊,那里情侣倚叠如山呢,秦人视之亦不甚惜。(阿房宫赋原文)”我轻笑一下,把耳机戴上,放了首《夕年小令》。
【深巷懒起不知好时节,杨花似飞雪】
“哥~我们还没……”雯雯话还没说完,身子先傲娇地扭起来,貌似挪动的离墨染远了一毫米。
“我们只是……额……反正就那样吧。不夜城晚上去,现在还真不知道去哪玩。”墨染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上午九点十五,地铁上方的钟楼依旧车流串行,源源不断,与城市各条路段如出一辙,唯有那标志性的建筑可用来区分。
我快速的把糖葫芦吃完,等待他俩把手头的小土豆消灭后,接过空空如也的碗,一齐丢进地铁站的垃圾桶。
特别关心提示音忽然响了一下。
“嗯?”我赶快抽出手机划开屏幕。
浅安:“哈哈哈很好看哦。”
…………
就回这么几个字啊。
有点小失落的。
虽然这种聊天方式,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保持着如此。
倒不能说泼我一头冷水吧,但总感觉……
自己被敷衍了。
嗯,是这样的。
我看着空纸碗在垃圾桶里反复坠落,最后落在底部。
“还是好想被她在意啊,哈……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傻傻的。”
我对自己如是说。
坚定不移的爱,因得不到同价值的回应,动摇了刹那。
但随后又如以前无数次那样,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