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安视角:
我想要尝试深呼吸,但是根本吓得不敢喘气。
机舱上颠下颠,像是要把害怕到不行的我颠出心脏病来。
哇……一个人坐飞机果然还是太可怕了……
我拼命抱紧怀里的包,就好像抱着一个降落伞一样。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我几乎要把脸埋进背包。
坐在我左边的是个上小学的小男孩,正在大声喊叫,让我更心神不安。
好烦……我想我可能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又或者说我只喜欢安安静静听话乖巧的小孩子。
比如锦焕?
哈哈哈……
“轰!”
我脸上还没来得及因想起他而展开笑容,窗外原本还在飘忽的绿地和跑道,便顿时不晃了,转而飞速地在外面移动。飞机“刹车”时发出很大的噪声,竟掩盖不住我左边小男孩的尖叫。
好烦……
我原本想要用眼神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但看到小男孩身边的家长,还是算了。
飞机依然在剧烈震颤着,我终于可以深呼吸了,但心跳却在耳边响起,很奇怪。
鼓膜也好难受。
我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座椅,想要一次来缓解恐慌,可脑子又胡思乱想起来。
要是飞机起落架忽然折断了怎么办?要是外面的机翼忽然断了怎么办?要是正前面有停靠的飞机,撞上了怎么办?
或许过了很久,飞机终于开始在跑道上稳稳地移动。
我的腿在抖,很明显,大腿处的肌肉在颤抖。哪怕我双手互握放在腿上,也掩盖不了我内心害怕的事实。
身边那个阿姨以及她上小学的儿子,都在看我的大腿,看它们因第一次坐飞机,而害怕地颤抖。
他们的那种眼光令我很不适——尤其是那个小男孩。我被注视后,内心泛起不安和恶心。
“这姐姐为什么腿在抖呀?”小男孩问他妈妈。
闭嘴。
我不敢看他们,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把自己的侧脸都隐藏起来。
他妈妈没说话,一片死寂笼罩在我们这一排的座位。
我感觉好冷,明明飞机里开着暖气。
可要是有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我依然会用最快的方式,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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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给他个惊喜!
我尽量保持矜持,在拿到行李箱前。
托运的塑胶运送带慢吞吞的把一件件笨重的箱子运来运去,我尽量想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焦急。
可总感觉这些行李箱把传送带压慢了啊!为什么我的行李还不来呢?
我低头看看手机,发现锦焕发空间了。
“压缩饼干不要吃两块,会变得不幸Σ(☉▽☉"”配图是一块咬了一口的压缩饼干。
哈?
我把图片点开,两只拖动放大,发现饼干上有他一点点可爱的牙印。
哈哈哈哈哈……
我捂嘴笑起来,翻看他的评论区。
有个女生评论了???
迷茫小画手:【清欢老师没吃早饭吗】
嗯?!(警觉)她谁啊,评论这么关心他?
锦焕:【早上跑了半座长安城,没吃( ̄ー ̄)】
他的回答倒是还挺令我满意的,没那么暧昧。
问不问这个评论的女生是谁呢……
问了会显得我心胸狭隘吧,还可能让锦焕觉得我不信任他——那样就不好了。
可是我心里又不太过意得去啊……
我抬起头想要看看自己的行李箱被没被托运来。
而后发现它已经被托运走了,进入运输带重点黑乎乎的洞口,进入下一轮托运。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粉色行李箱,被黑乎乎的洞吞进了仓库,只得等下一轮托运。
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总感觉像骆驼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
也许是太着急见他,而一路上自己又受了好多委屈。
啊……倒不至于哭出来。我搓了搓眼睛,抿着唇返回原先等待托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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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绿化真的很好,让我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热带雨林里的现代都市,高低起伏的店铺布局里,有一家肉香四溢的牛肉面店很吸引人。
我看了眼价格。
嗯……算了。
我一刻也不愿多待,但抬头发现头顶有一颗椰子,还是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这里甚至有椰子假树!树上还有椰子!
我看了一会树,拍了张照片以作纪念,又重新拉动行李箱,匆匆往机场外走。
肚子有些饿……因为晕机所以连飞机上的早饭也没吃,只是塞进了背包。
希望那盒酸奶不要被挤漏了。
人很多很多,我不得不绕个原路,以便让自己最快的离开机场,到达城内。
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完半个机场让我脸颊出汗,只好把毛茸茸的兔耳朵帽子摘下来,套在左手上,等一会出机场时再戴上。
锦焕不止一次夸我带这个帽子可爱呢。
我尽力不让自己的箱子和身体与别人发生一丝一毫的接触,奇迹般躲过了各种各样的陌生人,各种各样我并不在意的面孔,比较沉稳地走出机场。
“这些出租车司机都不带信得过啊……”我一遍托着行李箱匆匆躲开揽客的他们,心想。
我感觉自己穿的这双运动鞋有些冻脚——这双与锦焕同款不同色号的运动鞋。
我们一起打羽毛球时必定会默契地穿上的款式。
鞋底又轻又稳地在雪上踩下每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保证不会滑倒摔跤。
隆冬没有那么隆重的礼仪,新年也如昨日烟火般刷地过去,只有那天晚上我们很长很长时间的聊天记录,我现在还会每天反复翻看,回忆刚收到他发的每一条消息时的欣喜,以及被他的幽默和温柔带来的快乐和感动。
锦焕真的可以让文字变得有温度,就好像是他贴着我耳朵说的那些悄悄话一样,言笑晏晏。
我的电话在外套口袋里振动起来,有电话打来了。
“啊,是锦焕。”我划开了屏幕,把手机听筒贴在耳朵上,生怕让别人知道我和他的通话。
“喂?”
“早上好~”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故意装出来的慵懒,而两秒后那个生硬的哈欠更验证了我的判断。
根据我无数次在起床前和他互相依偎的经验,锦焕打哈欠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可现在他并不那么文静,故意“啊——”了一下,打了个哈欠。
“你那里好吵啊,在吃早饭才起来吗?”我咽了口口水,肚子再次传来饥饿感。
“没有哦,起床好一阵的,在做一件我认为很有必要的事情。”他的声音令我自失了十个小时的心,再度平和下来。
“什么事?吃早饭?”我说完这句都被自己都笑了。
啊……我还是不会像他那样细腻地表达啊,更喜欢直来直去的。
“很浪漫的事情~就如同你现在在做的事情一样,很浪漫。”他顿了顿,“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候,看爱的人从一堆陌生面孔里钻出来,发梢被风雪打上薄薄一层白霜。那层霜或许我得帮你抚掉。”
我看清五十米外,倚靠在道路护栏边的男子,穿着与我同款的运动鞋,是熟悉的腿,腰,那双灵动的手腕,以及……
我看了这么多年依然会令心里荡起波澜,欢快地打招呼的面孔。
锦焕露出牙齿笑了一下,眼睛眯了眯,然后抿唇,温和的看着我,期待着我的下一步。
如果我们仍然在高中年代,他一定会在我手抬起来前的一刹那,飞快地举起五指并齐的手掌,欢快地冲我摆手打招呼。正如他那颗羞涩的心,要试探我对他的态度。
可我们已经走过好长好远的路了。
所以我选择带着泪花冲过去抱住他,一头埋进他温热的怀里,嗅他身上淡淡的气味。像是被子的味道,让人闻了就不想离开,干脆边嗅着边准备入睡。
“啊呀~怎么来长安了,嗯?”他尝试挑起我的下巴,看我什么表情。
我不肯就范,摇摇头,继续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从沉稳变得激动,再到狂乱。
得尽力稳住情绪,把抽泣的动作压下去,再说话——我心想。
但是,语言的阀门在这时已经把控不住了。我颤抖的声音,随着机场巴士的启程,从我那因寒冷而抖动的唇里,哗哗哗全部抖落出来。
“我以后绝不让你孤单那么就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在这里呢,我在这里。”他拍拍我的后背,然后干脆也抱住我的腰,手一刻不停地轻拍着。
“老姜你……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叫焕焕。”他的语气坚定,让人难以拒绝。
“焕焕。”
“瑞雪一顺房檐落下,我就猜有个可爱的小姑娘,要跨过云海来找我。”
“骗人……不许油嘴滑舌拐弯抹角……”
我晃晃脑袋,他立刻把正闲着的左手放在我毛茸茸的帽子上,一边隔着帽子摸我的头,一边笑。
“哈哈哈……”他大概考虑了一下,“墨染和雯雯这俩货是内鬼,下次准备惊喜记得把他俩儿屏蔽。”
太阳从雪积满的云上跳出来,温暖着我们的身躯,比我在任何书店、图书馆见识过的火炉,都要暖和。
锦焕把我的手握住,塞进他外套的口袋,连同他光滑的手背一起。
“你总得相信,我会对一切爱做出回应。”他贴着我的耳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