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原在回去的路上,使尽了各种方法要脱下帽子。
可人家大小姐是铁了心的,任你好说歹说全不应。
离原问大小姐为什么偏要她戴着,大小姐给的理由是这样好看。
那为什么离原不想戴着呢?除了说热,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而只要离原说热,大小姐就加个速把风吹到她脸上,一阵清凉不说,那帽子还愣是吹不飞。
但又总不能说冷吧?
她想自己摘下帽子,却发现大小姐的术力在跟帽子紧密联系,也不知她的术力为何那么浑厚浓密,她自己凝结出的荧光跟人家的比起来,竟然还细弱了不少,所以这个联系她怎么也打不断。
她想直接把帽子收进储物空间里去,却发现根本收不动,大小姐得意地跟她说这帽子是用特殊材料做的。
她耍赖耍横,说不把帽子摘下来她就跳下去,得到的答复是让她尽管跳。
离原往扫帚底下看,上百米高空带来一阵眩晕,不由得紧了紧手中大小姐的衣角,怂了。
她忍着内心的不适,撒娇,“人家就是不想戴嘛~”
结果大小姐乐了,空中停飞,转过头来盯着她看。
离原正脸红呢,猝不及防地被看到,实在丢脸,只好低了头,拿巫师帽的尖尖对着大小姐。
等扫帚继续启动起来,她才安心地吐了口气。
【玛德,以后不用这种语气了,每次都把自己恶心个够呛,还从来不奏效。】
良久,离原突然开口。
“我戴这种帽子是不是跟我妈很像?”
大小姐曾说过她是仰慕研究院的某个导师所以才开始学习魔术的吧?那么研究院导师也是个魔术师,肯定也会戴着巫师帽吧?
而且离原总觉得,按照大小姐那天早晨的表现来看,人家仰慕的导师,正是她的母亲。
这样就能解释大小姐为什么总是给她扣个帽子,还欣赏个不停。
如她所料,付绫的身子,果然僵直了。
离原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嘴角坏笑,不想饶人:“你看到我戴着帽子就会想起我妈妈对吧?我妈妈是不是特漂亮?比我还美吧?”
风声渐响,大小姐在心情纷繁中加速了。
离原好像听到大小姐说话了,那声音萎顿着藏在风声里,隐隐约约地一句:“不是。”
【嘿嘿,什么不是,还敢狡辩?】
她能感觉到帽子上的术力减弱了。
心里不知为何不停地往外涌出坏水,她继续阴阳怪气道:“有种人他喜欢睹物思人,看到物就想到人,你说恋物癖是不是也是睹物思人的一种?大小姐~你在赌女儿思娘亲吗?”
付绫一直在加速,加速到空气像扇巴掌一样吹在她脸上,什么都没说,把手中攥着的魔杖收了起来。
离原惊喜地注意到巫师帽上的术力消失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摘了帽子透气啊!
离原把帽子一摘,头顶瞬间凉快许多,甩了甩头把两鬓的散发也甩到后面,痛痛快快地呼吸一下空气。
然后,手上的帽子没抓稳,被风吹飞了。
“啊...”离原差点人也跟着跳了出去。
赶紧拽了拽大小姐的衣角,跟她说:“你的帽子飞了。”
付绫好像没听见,继续保持高速飞行。
付绫锤起了大小姐的后背:“你买的帽子飞了!”
大小姐恍若未闻,恍若未觉,仍旧在自顾自地飞着。
付绫猛!锤!她的后背。
没反应。
付绫猛!!!!锤!!!!她的后背。
还是没反应。
“嘁!”离原心想你活该,反正丢的帽子是用你的钱买的。
没人稀罕它!
等到了公爵府的前院,落了地,大小姐看见离原那一头被风吹乱的散发,以及两手空空的样子,本就凝重的表情,开始掺杂起伤心来了。
“离原。”
“我不是故意的......风太大——”
“你生气了的话,像刚才那样冲着我的后背来就好。”
天地良心,离原觉得自己可是一点没生气,“我没抓稳,风太大,帽子刚飞出去的时候我一直叫你来着,我没生气,真的......”
大小姐突然伸手过来,伸到距离她的头顶一公分的位置停住了,还没等离原反应过来要躲,她就收回手去,转身走了。
留下了因为反应慢半拍而凭空后仰着上半身的少女,原地发呆。
离原一边保持着jojo立,一边思考大小姐这反常的表现。最后没撑住重心,倒在了地上。
离原:“靠之......”
......这个大小姐,不会以为她是在因为那种事闹别扭吧?
离原前世拜读过各种各样言情类的小说,也没少看到过女主因长相类似,被当作某人前女友的替代品,在得知真相后伤心失意闹起脾气来的情节。
天!地!良!心!
她可不会因为这种破事伤心失意闹脾气。
她又不至于跟自己老妈吃这个......吃醋?
而且,而且要她伤心的前提条件最起码得是,她喜欢上了大小姐对吧?
那怎么可能?
谁喜欢她了。
...
又过去了十天。
此刻距离大小姐参加笔试考核,还剩三天。
大小姐很争气,她把“里大爷”的书看了整整三遍,反反复复地看,整本书都厚了一倍。
而离原,摸鱼了整整十天,才把手上的考核资料粗略地翻了一遍,应大小姐的请求,搜刮了记忆里曾经参加考试时遇到过的题目和题型,拟写了一套题。
她拿着写满了试题的纸找到大小姐的时候,大小姐正在会客厅和母上大人谈话,两人表情严肃,看来讨论的是正事。
离原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掺和,把纸放到了大小姐旁边的桌子上。
大小姐死乞白赖地拽住了她的手,被她毫不留情拍走。
这些天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刚见面的时候,付绫不再对她显现出对老师的敬意来,反倒像个牛皮糖,抓紧了一切离原睡醒的时间黏糊上来,轻则牵手不放,重则强搂强抱,哪怕被离原用拖把糊脸都治不了这毛病。
以至于这些天离原都是自己上三楼去书房的,虽然每回累得跟死过一次一样,总好过被这种黏人状态的大小姐抱在怀里,指不定要被蹂躏成什么样。
离谱,就离谱!
经历过前几天的那次对话后,假设她真的像那种小说里的小女人一样,因为那种破事生了那种气,大小姐也不该有立场去做这种牛皮糖一样的事儿吧?
付绫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而且那只是个假设,她怎么可能会因为那种事生气嘛!
毕竟谁喜欢她了。
离原拍掉大小姐的爪子之后,对伯母点点头,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离原?”
叫住她的是伯母。
“你能到我跟前来一下吗?”
离原不好拂了人家伯母的意思,乖乖地站了过去。
伯母轻轻地搀上她的胳膊,把人拉得更近了些,离原这下看到了伯母手底下拿着什么,眼角狠狠地抽了几抽。
一顶......巫师帽。
【你们......母女俩,一个怪癖......】
离原整个人都垮了下去,认命地闭上眼低着头,任由伯母把帽子扣她脑袋上。
大小姐挨在旁边,往她帽子底下探头探脑,离原于是在帽檐下瞪起了死鱼眼。
母上大人挑起了她的下巴,看到她嫌弃的小眼神,惊愕一下,笑了:“对不起啊孩子,我就看一眼。”
帽檐下的阴影,把离原原本粉红的眼瞳遮蔽了,使其在暗处更显剔透。
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五官端正,看着就乖巧,眼角眉梢间依稀有某人的影子,只是总给人一种还未长成的感觉。
看着,比刚来时要消瘦了不少,脸上那点婴儿肥都没了。
“唉......”母上大人把帽子拿了下来,放在一边,“辛苦你了孩子,来教我的笨女儿。”
“嗯。”离原一点不想客气,“是挺笨的。”
何止是笨,蠢死了。
黏糊死了。
讨厌死了。
“我有别的事忙,付绫,你带她去休息吧,看把她累的,我看着可是比刚来时候还瘦了几圈。”
付绫低声告状:“妈,她这些天睡得可太多了,我看是一点不累哦。”
离原一把拿起桌子上的试卷走了出去。
“那也是辅导你学习累的——还不快追上去,二级魔术师给你押题你不做了?”
“噢噢!”
母上大人等女儿出了门,自己坐到最大的桌子面前,什么也不做。
时值下午,太阳在西头还未落山,这房间背阳,已经暗下去了。
那对儿懵懵懂懂的人出去了,这屋内就显得更加幽暗。
其实,这房间原来,不是会客厅来着......
没有人点灯,母上大人坐在昏昏沉沉中,久违地放空大脑。
她的目光习惯性地落在角落里的挂历上。
那个挂历被她可以挂在偏僻的角落里,这些年来她在这里会面,接待过无数来宾,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过。
这个挂历上只有三月份的日期。
从公元130年,到现在的139年,它只有九张,只有每一年的三月份的日期。
上面无一例外地,在三月二十的那一天用红笔圈住。
母上大人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不对劲,那挂历上的日期排版,不像是今年的。
她走上前翻了翻,发现有人动过,被翻到了最开始130年的三月份日期,那里照旧是有在20的数字上圈了红圈,但是现在已经被人用同样的红色笔记,画了个问号。
...
付绫在客房门外的十五米距离追上了离原。
离原被以非常冒犯的熊抱给拦住后,想着自己刚刚的扭头就走的举动,未免有些女孩子气了,于是打了个哈欠,把试卷给了大小姐。
还学起了她前世时高中的班主任,像模像样地拍了拍大小姐的肩膀:“好好做题,做完了给我。”
说完一句话,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面对大小姐担忧的目光,她补了一句:“我没事。”
“要不要喝咖啡提提神?”
“......要吧......”
结果离原在等咖啡的时候睡着了。
...
付绫基本上算是吃透了讲义书,离原出的题对她来说就算不上有什么难度了,有一些题回答起来甚至不用过脑。
于是她在做题过程中,不可抑制地走神,回想起刚刚和母上大人的谈话。
母上大人这些天一直在查询离原的身份信息,昨天才拿到结果。
离原这个名字,在首都魔术师研究院里,查无此人。
而初遇时穿在离原身上的衣服,象征着二级魔术师资格的制式服装,只有首都的研究院有资格颁发。
考虑到离原失忆的情况,可能连名字也是记错了的,所以不能断定她是假冒的二级魔术师。
况且人家还真有二级的学术实力。
至于她曾经耿耿于怀的某个研究院导师,名字叫言枫,出身不详,不曾婚嫁,也没生儿育女的记录,从来孑然一身,自由自在。
现今已经辞去导师职位,云游四海去了。
对,辞职了,云游四海不见踪影了。
没有人能联系得上言枫老师,自她启程之后,是生是死全都归因于她放下一切出门远游的果,不准任何人眷恋,不准任何人担忧。
这是她亲口说的,一贯的洒脱。
大小姐很惆怅:那现在自己又提起精神努力去考,是为了什么?
最初的目标与理想,在一次受挫,九年荒废过后,竟然早已从她的指缝间溜走了。
她还有必要再去考取研究院的入学资格吗?
那里还有什么值得她去追求的?
而就是刚才,她在惆怅迷茫中看到一双白嫩的小手,拿着试卷一步步接近,放在她面前。
她的心里爆开明亮的烟花。
现在自己还在努力地备考,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管去考,考完了不就知道了?
大小姐,如前文所述,抓住了那只小手,盼着能传递出自己内心已然改变了的信念。
然后,如前言所述,被无力但无情地拍开。
大小姐装作吃痛地揉了揉手背。
【臭丫头。】
————
“......!!!!哦不!!!”付绫从回忆中晃过神来,再一瞧自己眼前的试卷。
已经写满了,不过......
写串了答案。
从第二题开始一直写串了下去,直到最后一题。
大小姐头痛地想了半天对策,最后只好画起了箭头,挨个儿标注题号。
算了,又不是正常考试,只是对她学习情况的一次反馈而已,写串了这种事,魔术师小姐应该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