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莱娜老师指指璃言的脚尖，她现在还是习惯性地点着地面不敢完全浮空。
“你总要离开地面的，天地才是任你遨游的地方。”
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从大小姐那里也听到过这么一句。
果然，希莱娜在末尾又补上一句：“这是我老师跟我说的。”
这句话，大小姐也说过。
璃言疑惑地问：“你们的老师，是同一个？”
“我们？”
“您和付绫——和，和，和公爵小姐两个人都说了同样的话，都说是老师跟你们说的，所以你们的老师是不是同一个啊？”
希莱娜抱肘，一只手抵在下巴上作思考状，她思考的时候才会睁着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满是思虑，“可能是吧，有一个外号叫‘里大爷’的人，教授入门的魔术师们飞行教了有十多年。我和公爵小姐应该都是从她那里学的飞行。”
“里大爷？”
“嗯，是外号。”
这外号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就是她推荐给大小姐看的那本书？那个自恋成狂，得瑟上瘾的老爷爷写下来的书？原来他还在外面教人飞行？
璃言追问道：“那个老人家他现在在哪？”
她想去会一会这个人，看看连写书都抑制不住心思飘摇的人，现实里会是什么模样。
但凡看过那本书的人，肯定都会有这样一种心思吧？
谁知希莱娜老师摇头，“她九年前就已经退休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四处都找不到。”
“是嘛......”璃言失落地叹气。
真遗憾。
希莱娜拍拍手，像对待幼儿园小孩一样的方式吸引璃言的注意力，“好啦好啦，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你的飞行。”
“嗯。”
璃言咽了下口水，在老师殷切的注视下，把点着地面的双脚抬了起来，臀部感受到圆滚滚的压迫感骤然加重，她的体重和扫帚开始抵死较量，可疼的是皮肉，慌的是人心啊。
找不准平衡啊！
希莱娜老师见她努力地找平衡，很失望，说道：“你怎么跟那些庸才们一样，非要去找平衡呢？”
璃言一边把住了扫帚，一边蜷起腿，身子前后轻轻摇晃个，听到老师的话马上停了下来，脚踩上踏实的地面，暗暗松一口气，问：“原来不用找平衡嘛？”
老师得意地指了指璃言和自己，“咱俩不用。”
这模样，像极了曹操，跟她画了方圆天地间诸多枭雄，最后只点了点彼此二人，说“就咱俩，骑着扫帚飞的时候不需要找平衡。”
回想起某个写书人自夸的德行，眼前这个希莱娜老师跟他的表现真叫一个异曲同工，估摸着希莱娜是真的师承里大爷。
不过还好，希莱娜是很有分寸的，知道在夸耀的时候把她也带上。
“不找平衡的话我该怎么坐在扫帚上飞行呢？”
“嗯~~”希莱娜发出否定的音调，继续说道：“你和扫帚是一起移动的，先不要想着是它在驮着你。”
一起......移动？
“你先站起来，催动风魔术，先推着扫帚往前飞。”
璃言照做，掀起微风，吹动扫帚横移。
希莱娜老师要的是前进，不是横移，不过意思传递到了就可以，她不纠正，继续指导：“接下来你坐在扫帚上，保持随便什么姿势，只让风魔术推动你自己。”
璃言侧坐了上去，收脚的瞬间召出轻风，推着自己飞了出去。
身下毫无实感，她就这么凭空飞行了十来米，身在空中无所凭依的感觉被逐渐放大，她心中的慌乱感也跟着急剧上升，最后控制不住——
啪唧，摔在了地上。
扫帚停留在原地，孤零零的，哀哀凄凄地等着她。
希莱娜老师飞到旁边，一双手都探过去，直接把璃言从地上抱了起来。
明明体型算不上有多娇小，跟萝莉体型也搭不上边，可是两次被人用这种姿势抱起来，让她实实在在地怀疑了一把人生。
希莱娜一挥手，璃言的扫帚飞了过来，绕到她的身后，竟是自动替她掸了P股上的灰尘。
吓得璃言捂着臀部跳开好远，马上一个令天怜惹人爱的嫌弃表情甩过去，瞪得扫帚好生委屈。
天可怜见，那是希莱娜这个大叔心的女人催动着它做的。
仗着自己也是个成熟端庄的美女，希莱娜体内的大叔魂可是从来不吃瘪，想怎么耍弄小女孩就怎么耍弄，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装无辜。
就像现在这样，她神态自若地继续指导：“这回你坐上去，同时推动扫帚和你自己，试试看如果把扫帚当作指向针，你还会不会慌神掉下来。”
扫帚对于璃言来说，暂时是失去信任的资格了，她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不坐了。”
“那就坐我后面，我带你飞一圈，你可以感受一下我是怎么飞行的。”希莱娜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嗯。”
可怜了璃言自己的扫帚，失去控制地掉在地上，随着惯性左右转了三十度，气急败坏地打着滚。
“璃言，你还是把它收起来吧，免得又被人捡走。”希莱娜说道，“公爵小姐跟我说过，你的扫帚被不知道什么人收走了，还藏在秘银材料的空间里，让你召不回来了的对吧？”
璃言一抬手，不情不愿地把扫帚收进了储物空间里，一边问：“那它又是怎么回来的？”
“考核那天，我找到你的时候扫帚就躺在你旁边，可能是那个叫......叫什么的，付绫？”
“付绫是大小姐，是公爵小姐，您说的那个应该是绯伶。”
“哦，是我记错了。”希莱娜降低了扫帚高度，让璃言坐上一旁，“不过，为什么这两个名字这么像啊？”
现在一提起绯伶这两个字，璃言就打从心底里感到不适，这会儿老师又想给她和大小姐凑在一起，那便是非常的不适。
她马上反驳：“一点也不像，字也对不上，付绫是白绫的绫，绯伶是......绯红色的绯？伶人的伶——不过话说回来，伶人是什么意思？”
希莱娜眨眼，和璃言对视：“伶人？”
“嗯，伶人，是什么意思？”
希莱娜转头，遥望远处，神情莫名，“伶是邻近帝国，凰铭帝国的一种职业的称呼，就是戏台子上演段唱戏的人。”
唱戏的？是在戏剧里扮演那种身上插满了旗子的老将军吗？
璃言心中恶毒地想象着绯伶身上也背一堆一堆的死亡旗帜，演一出不管她怎么胡闹最后都要死翘翘的戏码。
比如说......那什么，“挑滑车”那折子，就很不错！
“你确定是那个伶字吗？”
“确定，她亲口跟我说的。”
希莱娜更加不解了，“怪了，哪有人拿这种字眼做名字的。”
“这种字怎么了？”
“别的帝国我不知道怎么样，唯独在凰铭帝国，伶这个字和它代表的身份，是下九流的地位，给她取这个名字的人，怕是在咒骂她。”
演员身份是下九流？怎么可能呢？
璃言心中腹诽：她寻思自己穿越来之前的世上，好像连一帮业务水平失格到称不上演职员身份的人，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了，怕不是憋着股劲儿想当一方土皇帝哟。
身下是希莱娜老师的扫帚，她能感受到一面平整的带着魔术气息的平面托着她，让她安稳地坐在扫帚上，她低下头看去，肉眼观测的条件下看不见任何痕迹。
闭上眼感受时，就能看见一股平和的风系魔术在扫帚身上衍生出一道平面，让它成了一张长凳。
骑扫帚飞行的本质是与扫帚产生联系，通过对扫帚发号施令来承载自己飞行，可是希莱娜老师这样完全断绝联系，只是用魔术把扫帚改造成个透明长凳，让自己坐得舒服，再用魔术推动前进......
这是......投机取巧吧......这是作弊吧......
她盯着希莱娜老师的侧脸，那本来柔顺美妙的线条啊，在阳光底下竟然照出了几分狡猾的韵味，把鼻子和下巴在拉长一点，就是派头十足的老巫婆了。
没想到，自己现在还没对这个世界产生足够认知呢，就已经过早地窥探到虚伪面具下的真相了。
太草了，她逐渐理解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