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莉莉丝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阿德莫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微笑，随后他便收起所有表情，转而以一副冷漠的姿态说道：
“开门吧。”
“嘻嘻嘻嘻……”
尖细刺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阿德莫不为所动，他前方的走廊逐渐被黑暗吞没，最后形成一道漆黑不见任何光线的门户。
阿德莫沉默片刻，随后毫不犹豫的走入了门户当中。
“哦，真是稀奇啊……咳咳咳，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看到你的到来。阿德莫，咳咳……我亲爱的子嗣……”
刺目的光芒袭来，阿德莫下意识的微眯着眼，耳边回荡的是某个苍朽沙哑宛若枯木的声音。
阿德莫定了定神，眼前的场景已经全部改变了。依然是哥特教堂式充满古朴优雅与神学意味的房间，正中央是一张带有帘幕的病床，某个苍老腐朽的家伙正躺在那里面垂死挣扎者。
“原来你还没死啊，不过可能令你失望了，我可没带什么慰问品。”
阿德莫的声音很难听出是在嘲讽还是在惋惜。
帘幕后面的老家伙开始疯狂咳嗽，似是要把内脏全部咳出来的程度。
“咳咳……至少在你……咳咳咳……之前……”他扯着嗓子，极为用力的样子应该非常可笑，“……我是不会死的。”
“这种事情可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就算你的精神想要永存，你的身体也支撑不了那么久。”阿德莫毫无顾虑的指出。
“……”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啊。”他说道，或许是已经缓过来了，声音很轻，带有一种别样意味的旋律，“以前也是，自顾自的跑到尼拉卡克去，根本不听劝……唉，人老了果然多少会有点多愁善感，我此前一直在想，当时若是阻止你离开，会不会更好一些。”
“大可不必。”阿德莫冷冷一笑，“我至今为止做过最为正确的一件事，依然是选择离开荒墟城这个可恶又可悲的鬼地方。”
“……你难得来一次，显然不会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吧？咳咳……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不管是什么，我都是站在你那边的，毕竟我是你父亲……咳咳咳……”
阿德莫说道：“我只是来向你通告一声，荒墟城此后或许再无维道尔。”
“……你已经向他们宣战了？”
“拜你所赐，我刚回荒墟城不久就遭到他们人手的袭击，我想你应该会很遗憾我没死在他们手中。”
“怎会如此？洛伦佐•维道尔是个明事理的人，在以前那段时间里我还略微援助过他们三兄弟，即使是不再管理事务后，我也提醒过他们……”
“那你肯定没提醒他们不要做‘那方面’的生意。”
“那方面？”
阿德莫耸了耸肩：“基亚。”
*
那个名字好似蕴含着冻结时空的魔力，在念出之时，即使是这方归属于七神正教的领域都受到了某种未知的、不可磨灭的影响。
“他们……咳咳，怎么敢……”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们当然敢。”阿德莫平静的说，“看来你与世隔绝太久都老年痴呆了……那想必你也不知道荒墟城现在的处境吧？”
“说来听听。”他的声音很是干涩。
“殉难教会已经构筑起封锁线，城外荒原的掠食者正打磨着爪牙，我猜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禁止居民进出、彻底封城，将在血月坠落、婴儿啼哭的夜晚……如你所见，荒墟城已经被抛弃了。”
“为什么？咳咳咳……”那床上的干枯瘦弱将死未死的家伙如蛆虫般奋力挣扎着，“七神……殉难教会答应庇护荒墟城的！卡兰呢！卡兰•基里弗拉德怎敢允许其他人在他地盘胡作非为！”
“看来你确实已经年老痴呆到一定程度了。”阿德莫摇着头，“卡兰•基里弗拉德爵士早在你退休不久就病逝了。”
“病逝了……梅菲斯特、梅菲斯特呢！那个家伙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梅菲斯特家族早早便倒入正教那一边了。”阿德莫的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殉难教会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尊贵的母神……慈爱的母亲哈塔鲁•伯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他如临死前的蛆虫做着最后的顽抗，“荒墟城两百万民众，两百万条活生生的生命！殉难教会岂能弃置不顾！就算教会不管……咳咳咳……其他国家呢！联合议会呢！魔女同盟呢！难道他们都只看着吗？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两百万鲜活的人命死去吗？”
阿德莫看着他，冷漠的瞳孔不知是怜悯还是讥讽，但那犹如利刃般的视线还是刺痛了老家主耶蒂莫斯。
“你在想什么呢，亦或者你难道终于疯了？”阿德莫冷笑着，“荒墟城哪来的两百万人。荒墟城的人，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吧？
“而且你还不明白吗？别说两百万，就是有两千万人在这里，殉难教会也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的。百年来再无圣者侧耳聆听神谕……他们的神已经长眠的太久了，久到连他们坚不可摧的信仰都产生了些微的动摇，为了坚定信仰，想来做出什么疯狂之事于那些狂热者而言都不算过分。”
“那件事才过去多久！八年？十年？圣洛塔斯的毁灭！一夜之间百万之众的死亡！难道还不能说明些什么吗！”老家主声嘶力竭地话音在房间里回荡、飘零，最后归于寂静。
“没有人能证明那是切实的‘神迹’，他们需要的是更加有说服力的东西。”阿德莫盯着帘幕上的蔷薇花纹。
比如说某位自无尽长眠中苏醒的古神祇。
“我明白了……”帘幕后面耶蒂墨斯的声音中隐藏着深深的疲惫，“桦树船厂有一个名叫马丁的看船人曾在我手下工作，你去找他吧，他的脑子里藏着三分之一份的‘禁忌知识’。”
“实际上……”阿德莫耸了耸肩，“就如我开头所说，我可不是来向你寻求帮助的，只是特来向你这位昔日的荒墟城主人吱一声，仅此而已。”
说完，他再无留恋，扭头就走，可是耶蒂墨斯的声音还是从身后传来。
“阿德莫，我的孩子，我快要死了。”
他停住脚步。
“那祝你在地狱生活愉快？哦，你这种人连下地狱都是浪费，那还是算了。”
“或许这种话由我来说会显得可笑，但是阿德莫……你本该有更加美好的人生的，赶紧离开这里吧，离开这座可悲的城市，去尼拉卡克、去北国、去哪里都行，趁现在，趁……这座城市还未毁于一旦。”
阿德莫回过头，阴影下，他脸上的微笑显得甚是骇人：
“那怎么行……我可是，还未彻底玩尽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