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楼……是什么地方?”
年轻的牧师指着远处的高耸破旧的塔楼向着年长的神父问道。
“那里是旧钟楼,因为一些原因废弃掉了,你是新来的吧?那里可不要轻易去查看,年久失修的钟楼如果塌了那就麻烦了。”
“我会注意的。”
牧师轻声说道。
也不管年轻人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年长的神父先一步离开了,最近城里似乎多出了很多“附身”现象,要么就是魔物侵袭,总得来说他们这些神职人员也陷入了异常忙碌的境地。
要变天了——这是殉难教会荒墟大教堂所有底层神职人员共同的浅薄认知。
看着形色匆匆的老神父,年轻的牧师叹了口气,转而拿着扫帚继续打扫起来。
从莫里多来到荒墟城已经有五六天了,他也渐渐适应了这边的节奏。
与莫里多不同,荒墟城的牧师地位并不会有多高,因为一般性的伤病任何一个神职人员都可以简单处理,而能付的钱昂贵的金币请一位牧师疗伤看病的人在荒墟城又少之又少。
由此造成的,便是他这么一个年纪轻轻、前途光明的牧师,却在这里认真的扫教堂。
若是被他昔日的同僚看到了,怕是会被狠狠的嘲笑一番吧?他免不了这般想。
当一个人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上去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
年轻的牧师抬起头抹汗时,却发现苍穹上已高挂着猩红的圆月了。
“已经这个时候了啊……”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过这连续几天的努力倒是也没有白费,他已经把整个教堂里里外外任何看得见的地方都打扫过一遍了。
除了那栋钟楼。
猩红的月色下,漆黑破旧的钟楼显得异常诡异。
年轻的牧师发现,他竟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钟楼下面。
要不……进去看看?
莫名的,他心中出现了这样的想法,而这可疑的想法出现的瞬间,它便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肆意生长着。
没有任何犹豫,年轻的牧师推开了那扇门,轻而易举的走了进去。
嗒——嗒——
昏暗的楼道内没有任何灯光,年轻的牧师只能借助微弱的月光辨认脚下的位置。
破旧的钟楼虽被教会遗弃甚久,但万幸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坍塌或裂痕,普通小心的走在上面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年轻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进来,他心中隐约有一种渴望,那就是到钟楼的顶层看一看,哪怕只是轻微的、没有任何痕迹的瞄一眼。
这或许与他耳边回荡的,自顶楼传来的哭泣声有所关系,那声音悲伤且绝望,好似一个与心爱之人阴阳两隔的绝美少女,多么凄惨、多么美丽。
年轻的牧师在听见的一刹那心智便不由自主的废弃了抵抗,他现在只想要安慰那个可爱美丽的女孩,安慰她不要再如此悲伤,安慰她没有任何人值得她流泪……啊啊,所以,他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安慰呢?
仁慈的地母与湖之女神教导他该如何治愈伤痛、引导迷途的灵魂,却并没有告诉他该如何讨女孩欢心……真是该死啊!他要这无用的能力来干什么?他需要的安慰悲伤中的女孩的方法、需要的是弥补心灵空洞的方法啊!
啊啊,该如何做呢?该怎么去弥补那个空洞呢?
那不可见的深邃空洞似是出现在了年轻牧师身上,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也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来到了钟楼的最顶层,而且只差一步踏出就可以安详的如同天使般自天而坠与大地融为一体。
就用、就用血肉去弥补吧!新鲜的血!粉嫩的肉!以及惨痛的嚎叫!唯有如此,不可见的空洞才能得到些许安慰,得到些许满足啊!
牧师的眼睛一片猩红,他脸上出现诡异至极的笑容,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那个梦寐以求的女孩在对他微笑,那一袭如血液浸染般猩红的晚礼服在随风飘五。
“到此为止吧!”
年轻的牧师浑身一冷,顿时恢复了神志,在看到自己只差一步就要从钟楼坠下后,他吓得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当他冷静下来,去寻找那个把他叫醒的声音时,却什么也没看见。
这里什么人也没有。
*
“最后,探险者巴洛离开了这个充满悲伤的地方,而里卡洛斯最后的黄昏,则同那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翡翠王之谜题一同被埋葬在了莫里多的无尽荒漠中……”
伊文琳轻轻的合起半透明的书本,看着躺在床上已经安然入睡的娇小人偶,不由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缠着她讲故事了,但像现在这样一口气讲完一整本书才安心入睡的情况还是首次。
就连你也感到些许不安了吗?修女这般心想。
伊文琳悄然的把幽灵的故事书放在人偶枕头边,随后轻手轻脚的朝着门外走去。
当接触到门把手之时,她的手指非常不明显的颤了颤。
她毫不犹豫的打开房门,却并没有来到钟楼的外面,而是来到了一个古朴优雅且安静的房间。
房间中央摆在一张挂着帘幕的大床,某个将死的老人在其内不甘的挣扎着。
而靠近窗户的地方,一位穿着修生常服的中年神父静静的望着窗外的红月,他面容憔悴,眉心处像是被刀开了个口子般溢着鲜血。
“科恩大人。”
伊文琳朝着神父微微的点了下头。
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神父,便是此时殉难教会在此城中的负责人。
“情况不容乐观吗?”
伊文琳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老家主耶蒂莫斯,平静的问道。
“嗯,耶蒂莫斯大人……或许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这样……需要通知卡其帕尔的少爷吗?”
科恩摇了摇头,“已经没有必要了。”
如果有人掀开帘幕的话,或许就看到此时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耶蒂莫斯,他浑身肿胀,畸形的瘤块长满全身,细长的触手挣脱了血肉的束缚蛮横的生长着,此时完全已经异化为魔物的老家主唯有瞳孔还保留着些许理智和不甘。
“阿……德莫……”
他艰难的喊道,声音却浑浊的像是暴躁的恶魔。
下一刻,他眼中最后的理智消散,被某种异样诡谲的冷漠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