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来了个美的如仙女下凡的孩子,就住在克菲奶奶的家里,这一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芳花村。
因为我容貌实在是太像女孩子了,就算这样跟别人解释也很容易造成误会,所以无论是克菲奶奶还是斯蒂尔斯米诺他们,对外的说法都是我是克菲奶奶收的小孙女,也就是斯蒂尔斯米诺他们的小妹妹。
本来我还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明明是个男生,却总被人叫成女生,实在是难为情。但在村子之中生活了十几天之后,我也不再那么在意别人的说法了。
正所谓环境改变人的性格,而人总是一个适应性很强的生物,会对外界压强调整自身状态,有的人能屈能伸,有的人挑战极限,甚至有的男人可以抛弃世俗的眼光去女装。
当然,让我去穿女装是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这个小村子属于十分落后落后的地区,别说用上电能了,连商品通货都存在隔绝的问题。
商队只有每年的丰收季才会来一次村子,收购村民手里多余的粮食,然后给村里带来油盐衣物等等各种各样的生活物资,村里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能穿上裙子,当然围裙除外,只有那些家里有些钱财,还与一年来一次的商队有联系的,才能购买到裙子。
也并不是没有人离开村子到外面去打拼,但那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村里的人都很质朴,对乡土的感情很浓重,出生落地便生了根,从来没有想过要就此离开。
斯蒂尔也有几条裙子,其中居然还有一套十分漂亮的纯白婚纱,听她说那是远在千里之外当兵的父亲两年前归乡时送给她的礼物,婚纱故意买大了几码到时候给斯蒂尔结婚的时候穿的,哪怕尺度不太对,克菲奶奶也可以改好尺码。当时可把斯蒂尔高兴坏了。
有时听克菲奶奶唠叨时我了解到,斯蒂尔他们的母亲在生育斯米兰时因为难产死在了产房内,而他们的父亲也长年在外征战,三姐弟基本上都是克菲奶奶一个人拉扯长大的,也还好乡亲们心地好,互相帮衬着日子也过的越来越好了。
克菲奶奶说她已经老了,斯蒂尔也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了,也许有一天,一夜过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听她说这话时我心里酸酸的,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能改变生老病死,克菲奶奶劳累了一生,我只是希望自己能让奶奶度过一个安详的晚年。
克菲奶奶还表示,只要到时候能抱上自己的外曾孙儿,她也可以安心的合眼了。
斯蒂尔姐姐与村里猎户的儿子岳哥情同意合的事情我已经在来村里的第三天就知道了。
当时因为容貌问题,我基本上全天都不敢走出这个小院子,而我到来的消息也全被斯米诺那小子传出去了,听斯蒂尔姐姐说,斯米诺是村里的孩子王,整天只会带着一帮野孩子到处撒野捣鼓恶作剧。
结果消息传开的当天,克菲奶奶的小院子外就总会藏着那么几个小孩子,留着大鼻涕,像一个个小地鼠探出头来往院子里张望,有时我被他们看见了就会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指指点点的像一群猴子,没次看见他们,我都会忍不住拿起扫帚就去驱赶他们,跟赶鸡一样。
一群没大没小的家伙,有这个闲心蹲在克菲奶奶院子外看我,还不如回家多多孝敬自己的父母,真以为爹妈养你们这么容易啊?
自从我来了之后,来拜访克菲奶奶的人也比平时多了起来,我知道他们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不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之中那样仙女模样,不过可真是抱歉呢,这或许还是个仙男呢。
不过我也没有说什么,在这个娱乐设施严重缺乏的乡野小地方,就只剩下这么几个消遣方式了。
在拜访克菲奶奶的人群中,岳伯伯就是其中之一,他还带着他的那个大概十八岁的精壮儿子,也就是岳哥。我本以为他们也是来看我长什么样子的,直到我发现斯蒂尔看着岳哥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才突然反应过来。
不过,来看看我长什么样子确实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他们是来聊订婚的事情的,斯蒂尔与岳哥情同意合,双方的家长也愿意把他们凑成一对,毕竟猎户岳伯伯也是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他经常会进林子里打猎,再把猎到的猎物肉卖给村里人,所以他在芳花村里也是个有名气的人物,而他的儿子岳哥也不赖,在这个村子里已经算的上去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了。
岳伯伯带来了他刚猎到的新鲜的鹿肉,奶奶难得的打开了从商队那买到的调味料,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一顿饭下来全场都是欢笑声,所有人都和乐融融的,我相信,斯蒂尔以后的生活一定十分幸福。
结婚的日子定在了斯蒂尔18岁生日的那天,也就是天兰历204年1月份,离现在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岳伯伯留下来一些鹿肉后就回去了,而斯蒂尔则是开心了一整天,被斯米诺嘲讽了一整天的痴心女。
我在克菲奶奶家里住了接近三个月后,我早已经和村里的人打好了关系,他们确实如克菲奶奶所说的单纯且质朴,也都非常呵护我,每次我到岳伯伯家里去割肉的时候,岳伯伯都会偷偷的多割一点给我。
有时候我也在想,就这样在村子里呆一辈子,也挺好的。
在我坚决的态度之下,克菲奶奶终于同意了我帮忙参与农事的意愿。而今天我也可以帮忙收割麦穗了,这可以提现出自己的价值,而不是那些养在家里的花瓶。
一大清早,我便从床上咕噜爬起来,跑出房间门时顺手摸过放在桌面上的铁勺子,随后狠狠地敲击着客厅大门边上的铜钟。
“铛铛铛铛铛……”
“起床啦,收麦子啦!”
克菲奶奶早已准备好了早粥,随后我敲出来的暴躁音符也把懒床三姐弟拖下了被窝,待三人睡眼惺忪的吃过早粥后,我便穿上了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小泥靴,和克菲奶奶她们奔赴广大的良田之中而去。
直到来到田里,我才发现芳花村的麦田有多广大。
入目皆是金黄一片,完全看不到土地的模样,一阵微风刮过,卷起阵阵金涛骇浪,那场景,哪怕是大海的波涛也较之失色。
这一片麦子如果堆起来,恐怕得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吧。
克菲奶奶说,今年是被丰饶女神所祝福的一年,小麦的收成如此好,我们更应该抱有对女神最虔诚最感激的信仰。
我知道克菲奶奶是个信教的人,家里有一本教经就是她的,我闲来没事时也翻看过一下,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一些赞美神明的话语,初次看时我只是看了两页就合上了书本。
我并不信什么神明的祝福,这不代表我不相信神明不存在,只是觉得这些类似丰收天灾人祸啊,与神明的喜怒哀乐没有半点关系。
换个方面思考,如果你是神明,全世界那么多地方求你降下祝福,你累不累?换成我来,早就撒手不干了。
不过那个教经里也是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的,它里面提到了一种名叫“神迹”的事物,但并没有过多描述,我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事物是存在的。
所以我并没有否认神明的存在。
麦田之中已经有了一些村民在地里收割麦穗了,我们几个也连忙走进泥泞地中,泥泞不堪的土地很难落脚,克菲奶奶和斯蒂尔她们都走的很慢,唯独我轻轻松松的走在前面。
刚进泥泞地里,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腿部传来了一阵熟悉感告诉我,这不是我第一次走泥泞的土地了。可以肯定,我以前走过比这更难走的泥地,很难想象以前的自己究竟经历过一段什么样子的时光。
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淤泥里那里脆弱那里厚实,哪里有陷窝哪里有软泥,避开了这些之后,我在泥泞地里走动起来便越来越轻松。
随后,我完全不顾身后四人跟不跟的上,思绪被脚下的触感刺激着打开了一条缝隙。
在这条缝里,我看见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子,在一片藏着各种各样暗器陷阱的软泥地中翻腾,险而又险地避开一道又一道暗器与陷阱,我也位列其中。
有个小孩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污泥漫过他的半边身子,他哭喊着寻求其他人的帮助,而我只是悲哀的看了他几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逃向了远方。
其他孩子也一样,完全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帮助他。
留下来的那个孩子满目泪痕,眼中充斥着绝望与愤怒,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前爬行着,而在我所看不见的后方,传来了几声不知名野兽饥饿的嚎叫……
“小羽,你慢点,别摔着了。”克菲奶奶的叫声将我从回忆中惊起,我再次看向脚下的泥泞地时,一个恶寒自后背升上后脑,不自然地抖了抖腿,我不敢再去回忆了。
记忆中的那条缝隙也再次关闭,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痕迹,除了刚刚回忆起的那个场景,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了野兽的嚎叫声,他跑不动了会不会就被吃掉了?
这会不会就是我以前记忆中的一个场景呢?应该是了吧。
我以前也和那些孩子一样,在那个泥地里为了活命而努力逃跑,甚至不顾身边人的死活?
“小羽弟弟,想什么呢,还不快点来割麦穗。”斯蒂尔的呼喊从前边传来,我才不自觉的发现,克菲奶奶他们已经开始收割麦穗了,而我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发呆。
“来了来了!”
………
一开始我并不会割这些一看就十分顽固的麦秆,无论我怎么撕扯,用力挥动手中的小镰,也只能砍掉那么一点点麦秆的表皮,而斯米诺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完全没有要帮我的意思。
可恶,好生气,好想打他下巴!
直到克菲奶奶看不下去了,她过来抓住我的手,一步一步教我怎么割麦穗。
“首先呢,重心要放低,保持住身体的平衡,没错就是这样。”
“你身板还小,所以握紧镰刀接近刀面的刀柄,这样比较好发力,刀面水平倾斜一点,调整好下刀的角度。”
“最重要的是,你要找到麦秆上最脆弱的一点,也就是它的麦枝与下秆交接的下寸,把刀放上去轻轻一割。”
随着奶奶的演示,麦穗一棵接着一棵的被她轻松割了下来,我默记下奶奶的话,手中提起小镰,中心下压,调整刀幅,看中麦秆与麦枝的连接处下寸迅速一割,果然麦穗就很轻松的被我割了下来。
掌握了技巧之后,我割麦穗的速度也开始变的飞快,到了下午时,整片田的麦穗都收获的七七八八了,而我也累的满头大汗。
体质也太差了吧,好不容易参与农事,第一天就足足休息了八次,被斯米诺笑话了好一会儿呢,这体质怕是连女孩子都不如吧。
明明今天我还打算让他们看看我的价值,如此看来还不如乖乖呆着家里当花瓶呢,至少不会被斯米诺那家伙笑话这么久。
今晚要狠狠打他下巴!反正他也不敢还手。
心里打着小念头,我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仍然热情地帮克菲奶奶把收割好的麦穗搬上拉车,最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车上的麦堆里。
好累,为什么会感到这么累,按我以前的经历来看,这具身体的体质应该不至于这么差吧。
心口有点痛,皮肤或是肌肉有点抽搐,应该没什么事吧。可能只是劳累过度的正常反应。
“斯米兰你看,小羽弟弟又累趴下了,哈哈哈。”
这欠揍的声音用屁屁想都知道是斯米诺那混小子。
“嗯嗯,很可爱。”
斯米兰应到,他似乎对什么都缺乏兴趣,哥哥说什么他就应一下,不过这也许就是单纯的表现吧。
“你们俩个别笑话小羽弟弟了,也没见你们割了多少麦穗,斯米兰动作慢悠悠的,斯米诺你也只知道瞎跑玩闹,也不学学小羽替奶奶分担一下。”
“斯蒂尔你凭什么说我,你自己还不是跑到岳伯伯那边去了,根本没有帮过奶奶!”
………
两姐弟像往常一样吵闹了起来,互相谁也看不对眼谁,但我在车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都在相互帮衬着推着车,奶奶则是笑呵呵的与周围经过的乡邻们打着招呼。
其实他们只是在演戏而已,我一直都明白,只要他们一直吵吵闹闹的,才有一种家的氛围,才会给克菲奶奶一种热闹的,家的温暖。
毕竟斯蒂尔快要结婚了,虽然猎户家也在同村,但克菲奶奶难免还是会感到一丝寂寞的。
“克菲奶奶,今晚村里要召开村宴,庆祝今年的大收成,到时候让你家三个出来一起,哦不,还有一个小女孩,瞧我这记性。”同样拉着满满一车麦穗的一位乡邻正絮絮叨叨的和克菲奶奶聊着什么,听上去好像说的是今晚有宴会?
正思索着,一只青色的小鸟拍打着翠丽的翅膀,飞过天际。